直到次日的清晨,远处地平线上升起的暖阳、遍洒到了这无垠草原上时,二位少年才从朦胧中醒来。
回到部落,他们找到吕大哥他们,告别了牧人、骑上马再次出发。
金黄色的天空,如此美丽的风光,让他们几乎已分不清是朝霞还是晚霞、清晨或是黄昏了。
只有朝着眼前正南的方向,继续一路飞驰。
尽管第一天不太习惯,即便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就算这种感觉难以言表,王伊宁和武浩仍然感受到了离开家乡、上路闯荡的美好。
跟随着吕大哥他们,向南前进。
……
从白蟒山的群山峰壑南出,是一片纵亘千里的雪原,夏秋时节是草原。
穿过这片雪原,则是清州中部的大松林。枝繁叶茂的松树密布成一片宽广的地域,因此得人冠誉为了‘清中松海’。
在王伊宁、武浩、吕白、劳仁关与安雅五位少年刚从游牧部落离开的不久后,领先他们的韩家商队,则已来到了松海北部。
在茂密的松海北部边境,有一座驿站。
居住在这的一家三口开着间简陋的客栈、招待着南来北往的游人来客,客栈的马厩很大,只因在不远外的草原上有这家人养了许多年的马群。因此,即便是商队这样二十来匹马的规模,他们客栈也能接待得来。
韩家商队住进了驿站,临时在此休息。
由于庞大茂密的松海当中,没有补给、凶吉未卜。成群结队的狼在林中穿行,甚至相传还有盗匪在林中出没、有座大寨。
老家主韩镇钰听闻过后,便下令在此准备两日再出发。
这天下午,韩家商队二十余人都在客栈当中坐着。
有正喝酒吃菜的,有房间里看书的,有在客栈外边练武或是切磋的,还有直接在房里大打呼噜酣睡的。
生性好玩的韩梅,可哪忍得了在这啥也不做、待上两整天?
此刻的她便和父亲韩镇钰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木桌边上,她露着好奇的眼神、一刻不停地向父亲问着这江湖上的许多事,令正看着书的韩老家主也专注不下来。
“父亲,父亲,你就告诉阿梅吧~”
韩镇钰抚着长须,目光全在书上、全不看一旁的女儿:“…告诉什么呀?”
韩梅道:“昨天你还没说完呢,为什么我们要做土匪。”
韩镇钰登时是惊疑不已,一下把书合上、惊愕地看向了阿梅:“什么?我们为…为什么要做土匪?为父何时说过?”
韩梅忙解释:“不是~是阿梅问您,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土匪?然后您就只叹了一口气,说以黑翳泉陛下的政策,我们若是不生在这般世家大族、将来怕是也要做了土匪…”
“噢对,是,我想起来了。”
韩镇钰连连应着,当即拍拍脑袋答着。
随即只见他思考了阵,便看着阿梅答说:“陛下纵容了家族的崛起,对富庶人家太好了,那穷人及普通人们要如何是好呢?不说别的,就说黑翳王朝的选官制度,其实一直便有问题。明明文官更善治理朝政,武官就该去打仗,这是自然之理吧?可他们偏偏要通过比武大会来选官,选上一群武夫到皇殿里去指点江山。而对只有读书科举考取功名一条出路的寒门子弟们,走到极点也最多给太子、或是给皇帝当个太傅,朝政根本摸也摸不到…岂非十分的不公平了?”
韩梅疑惑:“那…穷人们没法练武吗?”
韩镇钰摇了摇头道:“阿梅呀,俗话说‘穷文富武’,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穷人家穷到饭都吃不饱了,打拳舞剑的力气都没有,买兵器的钱也没有,什么功法秘籍更是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接触得到的,要如何练?要如何跟自小条件便优越的富家子弟们比呢?”
韩梅恍然:“于是…富人家掌控着朝政,继续优化他们的条件。而后是富者更富,穷者更穷…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韩镇钰点头:“对,正是这个理。”
韩梅继续道:“接着…就有许多穷人们觉着,这么来并不公平。他们遁入山林、不再遵守王朝律法,而后逮着富家子弟,遇一个劫一个,这便是…土匪了?”
“唔…”
韩镇钰抚须思虑了片刻,遂道:“话虽如此,但并不全对。”
韩梅疑惑:“哦?”
韩镇钰解释道:“我们没当过土匪,自当也不知晓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然而这世上,即便是土匪也分好坏。好的土匪贯彻了‘侠’之名,惩奸除恶,劫富济贫,只为难官家与富人,对乡民邻里们是频频接济,在其根据地的名声甚至能超过当地官府。然有的土匪只为劫财、而后自身享受,不论贫富,只要有些钱财便一律劫去,甚至杀人如麻。将这两类人一通打死,却是也不对。”
韩梅再次恍然:“也是哦…”
然昨天在车上虽同父亲说了那样的话,但如今的她,仍是满脑子念想着那个筋骨奇特的王家小子——王伊宁的。
之所以会想到土匪这个话题,也是因那天酒楼再会时、王伊宁正剿匪归来…
……
之后她便没再向父亲问些什么,实在闷得慌的她也回了房去,在这下午时分小憩一会。
过了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晚、韩梅从房间中走出。
从二楼走廊往下看,父亲仍坐在那认真的看书,两个时辰了动作竟也没换过。
趴在栏杆上,韩梅大声叫道:“父亲…你怎么能看那么久的书呀?你就不闷吗…”
韩镇钰应道:“书中世界多丰富,我看一辈子也不会闷…阿梅你也多看些书,就能少跟父亲整天问东问西的了。”
韩梅撇了撇嘴道:“我们还不出发嘛…在这待得我好闷呀。”
韩镇钰道:“闷了就到院子去,练练拳,练练剑。”
韩梅道:“我练了多久了呀,早…早就练腻了嘛!再说,到风景这么优美的地方来,谁还整天练武呀?在家里只能整天看漫天的沙漠,我、我…”
韩镇钰抚须笑着道:“哈哈…明白啦,你不就是想出去林子里走走嘛!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韩梅当即兴奋无比:“好的父亲!”随即冲回房里拿了把黄鞘剑,出来即从楼上不走楼梯、飞快翻下,轻巧得如同一条灵猴。
“诶!小客官!”
站在柜台后边、正用抹布擦着酒坛的老板娘当即叫住了韩梅,“您…您可得小心呐,这林子里可常有野狼出没呢…”
已落到了一楼的韩梅大笑着回应:“哈!多谢您的提醒,我韩梅在流州的沙漠里,连狮子都打败过不少了。区区野狼,不足挂齿!——”
说罢眨眼之间,就冲出了客栈大堂,一溜烟地即跑没影了。
韩镇钰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孩子…”
老板娘目露担忧地看向韩镇钰道:“客官,令爱这…您当真放心吗?”
韩镇钰笑道:“放心吧,老板娘,我女儿的武功深得我的真传,这点还是不必担忧的。”
“行吧…”
老板娘继续擦着酒坛子,似有未尽之言。
而在韩梅离开后只稍约一刻钟左右,客栈里就来了新的客人——只见五位面相俊俏的少年,四男一女,从远处飞驰来到驿站附近,五位少年将各自的骏马牵到了客栈旁的大马厩里,而后即转身朝客栈大门走去。
一进门,五人即环视起了这大堂。
开在此等僻壤、生意不多,规模却是蛮大的。此刻的客栈却也不能说冷清,只见一二三楼都有人来回走动,从大堂到院子里也有不少人忙活着自己的事,或练武或是其它。
五人的目光流转着,很快停留在了大堂中央、那个正静坐着看着一部旧书的老者。
那是个身形魁梧、面相严峻,充满威仪、内力可觉雄厚的白发老人。
看来,必不是个简单人物。
然就在这一刹那,少年们看向他的同时,那白发老人竟也望了过来。领头的吕白与韩老家主瞧上的第一眼,便是都注意到了什么;二人的眼神都不再停留在人身上,而是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同时神情严肃起来——
吕白看到了白发老人腰间的玉笛,韩镇钰看到了此少年背负的六尺细剑…
“…莺歌笛?!”吕白一眼即看出、心中念着。
“…那是…青莲剑?好哇,有一段不短之岁月不见了,不想竟在此地见到…可这几位少年又是…”韩镇钰心想道。
但是两人都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从眼神或动作上暴露。
随后,便是一个看向别处、一个转看回书去了。
此时,柜台后的老板娘站了出来,露出笑脸向几位少年迎上来,“几位小客官!欢迎光临敝店!我就是这的老板娘…嘿嘿…今儿的生意可真多…”
吕白领着众人走至柜台边,看着老板娘笑道:“姐姐,烦请您送上些酒肉饭菜来,顺便为我们准备三间客房。”
老板娘笑道:“好的好的!”当即转身离开,往后厨方向去了。
看着老板娘离开,王伊宁问道:“三间?”
劳仁关笑道:“是呀,伊宁小弟!你同阿浩一间,我和吕哥一间,小雅一间嘛!——”
就是在这刹那,坐着看书的韩镇钰眉头再次蹙起,只因他听到了什么。
“伊…宁?这群家伙…这可有意思了。”
他心里念想着,手上若无其事的继续翻动起书页,实则心里,已经翻腾起了许多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