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如今少年

只可惜远在深山中的他以及伙伴们,即便已在此过了又一个四年,可距那封圣旨上所规定的年份、却都仍有一年需度。

不论当上了门主与族长后的秦瑝,将要做些什么,都不是他们能干涉的。

眼下他们也只能期望…年近八旬的圣上,能继续坚持。相信只要他老人家还在,秦瑝是绝不敢做出什么动静的。

遂是,平静的日子,便也只能继续如常般过下去了。

纵使外面的世界再是精彩缤纷,可对王伊宁而言,这万方天下、五州四海,在他出山的近两年间,都已几乎全走过了。

是故如今,他也宁愿留在这个小地方,陪着伙伴、长辈们,还有王爷,安稳地定居着。

自那之后,又过了一年多。

终于,自黑翳泉五十四年三月,黑翳琅到任清州王迄今,已是五年多的岁月过去了。

……

是时,乃黑翳泉五十九年,冬月。

深冬时节,位于大陆最北端的白蟒山、此时正是全年之中,气候最是寒冷、积雪最是深厚的时候。

飞雪连天,山风狂舞。

在天地间一片看不穿边际的白茫之中,穿过云海往下,便可见到庞大的白蟒山中、逶迤磅礴的山脊纵横排列,那一道道峰谷沟壑是无比的雄伟壮观…

山麓处,雪城近郊。

在隶属雪城驻军的大营边缘处,有着这样一支特殊的营部。

此营部的统领是三名少年,五年余前他们接手时,他们只是一千名长戈步兵。

但五年以来,在清州王‘黑翳琅’的特许、以及白蟒山王氏的相助下,越来越多的士兵被吸纳入了这支营部内,并接受到了特殊的训练。如今,已有了五千余名士兵。

这便是由吕白、劳仁关与钟弘统领的,被吕白命名为‘黑龙营’的部队!

如同曾在京城训练青龙营时一样,劳仁关将自创的大力拳教会了营部中的每一人,通过伊宁的关系,他们又得到山上王氏族人的帮助,将普通的长戈步兵训练成了能披百斤重甲、持丈长巨槊作战的‘山地重步兵’。

虽有了这样优良的组织与建制,黑龙营的战斗力也远超了雪城军营的其它部众,足可成为皇家军在雪城、甚至是在清州的牌面!

但与山上王氏的宗族军队比较…仍是相差甚远。

这一日,军中一如往常,进行过了早晨的基本操练。

赤裸着结实健壮的上身,双拳缠满绷布,下穿布裤、右腰配令剑的将军‘劳仁关’,此刻正站在了营中最北端、毗邻着雪山的一座瞭望塔上。一边观望着辽阔壮丽的白蟒山景色,一边盘着两手、眉头微蹙,不知有何心事…

此时的他,已满而立之年,却仍旧是独身。

然而,自创的‘五毒大力拳’、他则已钻研到了极致:不仅已能如伊宁般,随时瞬间控制两手间剧毒的进出,能给人下毒或助人解毒,更有着远超从前的力气,再坚硬的雪山岩石,在他手上也都已如同糕点面粉般脆弱…

作为体内没有蛇血的非王氏子弟,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体表开始变得苍白、阴冷,从外貌上看、整体都在散发出一种邪气,与当年的‘毒祖’李苍荣是越发相像…只是还没到那般夸张。

吕前辈留给他们的《青灵心法》,荧梦师姐赠的《炙炎心法》,以及离开雁月堡时带上的《垦埃心法》,他都已融会贯通、圆满练成。

除了伊宁外,如今的一众伙伴之中,再也无人能是他对手了。

“五毒大力拳…五毒…邪功…”

劳仁关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起了这几个字后、便低下头来,看向了自己同时伸展开来了的右掌去——

绷布上没有血渍,却染满了紫黑色的脏污,定睛一看…尽是剧毒留下的痕迹。

“呵呵…”

在发出了一道自嘲意味的冷嗤后,劳仁关便继续抬头、遥望向了远方。

过了会,便听得塔下有名士兵,急促朝这边跑了过来…

“劳将军,劳将军!”

劳仁关听到,当即转低下头,看向了塔底去。只见那士兵语气匆忙,神情也同样是紧张无比:“炎、炎公子准备要来了!”

“哦,好。”

劳仁关听罢,点头一应。随即便踏出台口,从近五丈高的瞭望塔上纵身一跃,而后轰地一声,沉重的落在了地上。

雪地上被他震出了个尺余之深、一丈方圆的深坑,飞雪伴随着碎石四溅开去。

而他本人,以及旁边的士兵,则是毫发无伤。

“走吧,回我的营帐去。”

“是!”

话音落毕,二人随即动身…

片刻后,黑龙营中,大将军劳仁关营帐处。

营帐前,身穿黑甲、持长槊的士兵们排场两排,神情肃敛的镇守在两边。而穿上了衣服、并同样披上了军阶更高的重甲的劳仁关,也已背着两手,神情严肃的站在了营帐正门前。

不久后,身披华贵的厚绒黑氅、内穿黄色丝袍,戴着高冠,由两名王府士兵护送着的公子‘黑翳炎’,便出现在了远端。

接着,便见他一路踏着高亢自信的步子,走来到了劳仁关营前。

此时的他已年满十六,比起五年前长高了许多,已是个标准的七尺男儿。

“见过炎公子!”

“见过炎公子!”

人一来到、刚止步,劳仁关便与身旁士兵们一同朝向他恭敬躬身,作揖行礼拜谒。

看着眼前的贵公子,劳仁关心中不免唏嘘。

此时此刻,这位炎公子的年纪是十六岁半,正是当年他们在流州历经生死大战时、团队的主力伊宁的年纪。

那时的伊宁,已能力挑大梁、配合吕前辈作战,甚至能使传移之术了。

还敢在皇城大殿上,反驳皇上的处罚。

而这位公子,却是相差甚远,他虽有一群好师父能教他、他爹琅王爷也是世家武林会夺过冠的顶尖高手,可他对练武的态度,却使得他有些稍微浪费了这些种种大好机会…

如今他的本事,只能说是与刚出山时的伊宁差不多而已。

“免礼,免礼。”

黑翳炎笑着挥挥手,劳仁关与士兵们便站直起了身。

随后,便见他看向劳仁关,直接开口问道:“劳将军,今日能练一些别的吗?你的大力拳我早就练腻了”

“…而且,这也是士兵们练的武功,我是皇孙,该练些更有用的吧?”

黑翳炎无奈道,“毕竟,我可从没见过皇祖父使拳掌功夫的…”

“不行,公子。”

劳仁关摇摇头、直截了当的否决,“第一,按照王爷吩咐,您必须先跟末将练好大力拳,打好拳脚功夫的基础,才能去接触兵器与内家的功法。第二,武功不分阶级,无名小卒练成了绝世武功,同样能将皇亲贵胄打得一败涂地。第三,不止是公子您,在场的人谁也不曾见过皇上出手,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让他出手的资格。”

“那…”

黑翳炎被劳仁关说得无法反驳,“那你又怎知,我还没打好拳脚功夫的基础呢?”

“这是末将自创的武功,末将用肉眼就足以看出来。”

劳仁关作揖答罢,便一边伸出手、开始解掉身上盔甲的细绳,一边继续说道,“当然,若是公子觉得足够了,老规矩,随时可以来与末将试试。”

很快,劳仁关便脱掉了上身全部的衣物与盔甲,直接扔到了雪地上。

“这…”

见到劳将军袒露出的那壮硕到夸张的上身肌肉,尤其还是在冰天雪地里,黑翳炎光是看着,便要倒吸一口凉气。

凛冽的寒风在劳仁关光秃的上身刮洗着,他却始终面无表情,仿佛全无感觉。

“呵…行吧,那…来就来吧。”

在思虑片刻后,黑翳炎遂点头应下。接着,便见他也解开胸口的细声、脱下了披在身上的大氅,再脱掉右手的棉手套,将之一并交给了身后的士兵去。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喝!”大喝一声、扎下了个马步——

随着他体内内力的运作,哗哗两声,雪地上他踩着的位置、竟深凹了下去,露出了光秃的岩地。

接着,黑翳炎在腰间攥紧双拳,闭起眼,开始控制呼吸,而后运功、发力…

“那我来了,劳将军!”

“来吧!”

“看招,大—力—拳!——”

只见黑翳炎厉声喝着,一记绷紧力道、青筋凸起的右直拳倏地呼出,啪地一声,击打在了劳仁关的膻中位置!

然而,只见除胸口处压出了道浅浅的白印外,便再无什么变化。

劳仁关本人更是稳当如山、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哇!我的手!”

相反,打出这拳的炎公子却是疼得大叫,甚至直接再站不稳、直接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两名王府士兵见状,连忙放下大氅与手套,上前去将公子搀扶起来。

“看来,还是老样子呢。”

劳仁关面露微笑、平静的应罢,便俯下身去、一边拾起盔甲与衣物,一边继续说道,“公子还是听王爷的,继续与末将好好训练吧。”

周围的黑甲士兵们紧抿着嘴,神情凝重,想笑却又得憋着,憋得是无比辛苦。

“啧…”

在雪地上坐起来了的黑翳炎,此时只有低着头、捂着那只又冷又疼的右手,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

与此同时,雪城中,武府中庭宅院处。

空地的正中央,那座扎缚了厚实布匹与棉絮的木人桩处,一名身高七尺有余,身穿黑袍、面相威武、英气十足的少年,正闭着双眼,右手持木剑、搭在木人桩上,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过片刻后,他便倏然睁开,露出了眼中锋利的战意!

“喝!”

紧接着,便见他提起木剑,开始动了起来,先是反复的左右横跳、闪转腾挪,顷刻在雪地上踩出十余个脚印,接着开始木剑挥出,砰地一声打在木桩厚实的棉絮上、竟都使其凹陷了几分…

然而,这才只是开始。

第一剑打出后,便见那少年的身影开始愈发飘忽,出剑速度也越来越快,围绕在木桩的周围,在几乎每一个位置上都用出了数种不同的,既是基础、又蕴含着无穷技艺的剑招来——

击刺格洗、抽带提点、崩压绞挫、撩圈斩抹…

越来越快的招式使木剑化作了一道道褐黄色的剑影,执拿在少年手中、已让人根本再难看清他拿的是何物,唯有一条流转来去的线条,还有密密麻麻所发出的击打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后,少年的练剑方才停下。

“呼——”

此时他也长舒出一口热气来,即便是大冬天,如此这般的运动也早已让他是大汗淋漓。

“好!好!”

正此时,在少年身后、空地的角落处,一张正前后上下摇晃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的竹椅上,一位眉目样貌与这位少年有九分相似的老汉却是大笑了起来,连连拍掌称赞。

少年也与此时转回头去,边喘着气,边看向老汉、露出微笑来。

“你将我这剑法练得是炉火纯青,甚至还有所超越了呀,阿浩!”

老汉大笑罢、便从竹椅上站起了身来,“哎呀!要是这时候的你回到当年,在那个荒郊野外的话,你肯定也能将他们八个一一打败咯!你的剑法要是再配上龙王霸剑,指不定能跟离枢都有得打呢!哈哈哈…”

“爹,你说笑了。”

阿浩笑答道,“若没有你在前‘开天辟地’,看破八龙杰们的剑术高低,将他们其中的飞光剑、青莲剑、上河剑、南麟剑、坞柳剑招法洞悉,转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行的五种剑法路数,融会贯通、创出的这门《八龙剑诀》,这样愚笨的我,能练得出什么来呢。”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武笑酒走到了阿浩身边、拍了拍的肩,大笑着说道,“若不是你不练毒功,我猜想你的本事,应该早就能…连那个‘劳达’都打过了吧?嘿,我看他可只会使拳头,这可比不上咱的龙王霸剑和《八龙剑诀》呢…”

“拳脚是基础,却也是关键。”

武浩摇了摇头轻叹道,“达哥虽不练兵器,但他只凭拳脚、却就足以打烂许多人的兵器,他的身子更是刀枪不入…他比我厉害的地方,还得在于他深厚的内功,他的内功可是除了伊宁外,我们几个里练到最高的了…”

“伊宁…”

武笑酒听到这两个字,登时眉头一皱、两眼微眯,笑容瞬间消失,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啧,嘶…他…”

然而,就在这时:

叩叩叩!

数丈外的武府正门处,传来了兽首铜环被敲动的声响——

“嗯?”

只见武浩是立时抬起了头,两眼若惊喜般瞪大,当即将木剑摆到木桩的顶部,而后踩着雪、一路飞踏去了正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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