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大个子?你叫啥名?”
“我?呵呵,你大哥我姓劳,勤劳的劳。”
劳仁关笑道,“你姐姐年纪与我相仿,我应该是比她大些,你以后叫我作‘劳大哥’便可。至于其他几位大哥哥大姐姐,现在说了你怕也记不住,待见到了再同你介绍吧!”
唐止撇了撇嘴道:“嘁,还‘以后’…你们要在这儿待很久么?”
劳仁关道:“当然,我们在等你姐姐办一件事,待办成了才可离开。”
唐止疑惑:“是什么事?”
而劳仁关却只笑应:“这便不是你该问的了,小屁孩。”
听到这大个子又叫他‘小屁孩’,唐止顿时眉头蹙起、指着劳仁关便气愤大呼:“你、你这大老粗,说了不准再这样叫我了!可恶…待我叫了我姐姐来,把你舌头给割掉!看你还敢不敢…”
劳仁关听着此番话、连望也不望他,仅是轻嗤一声、微笑着摇头不语而已。
唐止怒道:“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不信么?”
“哈哈…小子,你想去找姐姐?你可瞧瞧喔!”劳仁关笑道,“凭你劳大哥我,一条腿是你两条长,一步是你数步,你…跑得了么?再凭我这沙包一样大、虫子怎么咬也没事的拳头,你说…打死个小屁孩,要用几拳呢?”
“你!——”
惊诧之余、唐止连退了数步,到了近半丈外:“你这家伙,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下,我、我让姐姐扒了你的皮,丢去大池子里喂虫去!”然见他此状,劳仁关不免是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开。
“行了!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唐小兄弟’!连你姐姐都不舍得让你被这么咬疼几下,练练我这绝世神功,我可更不敢动你啦…”
如此明显的激将法,面对别人或是不行,但戏耍个气在头上的八九岁小娃、却是轻易奏效,绰绰有余了;劳仁关话语里隐约地笑他、这般大了还像个宝贝娃儿般要人疼,这越是激他,便令他恼羞不止、越是不服气起来。
一时间,唐止答不上话,大眼睛却骨碌转着,目光再停驻在了劳仁关面前那樽瓷盆与他那双‘黑手’起来。
望着那满盆里翻动着的小虫,唐止白了白眼道:“哼…我看你在这捣弄着的这些…鬼鬼祟祟、莫名其妙的玩意,还什么‘邪功’、‘神功’呢!凭你这,跟我姐姐的本事可差远了吧!”
劳仁关摇摇头:“小子,你姐姐有多少本事,我又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现在若要打死你,很容易便是了。”
怒意盎然当中,唐止心里则是惊悸未消。
毕竟他长这么大、且没出过鸩毒林,飞鸟走兽虽见得多,可却是从未见过、个头有如眼前这家伙般粗壮的人。再加上他正练的这邪门功夫,更是令他开了眼界,不敢轻举妄动。
“我…我,哼,我可不跟你在这浪费时间了。”
唐止说着,转身正欲离去,劳仁关稍稍细想、遂大叫一声“小子!”,便将那走到了数丈外的唐止给留住了。听到大个子叫他,唐止心里是咯噔一声、不免略微一阵担惊,半转头回去便道:
“你、你要作什么?”
“呵呵…”
然劳仁关此时望向他来,一抹咧嘴微笑、更是看得他汗珠都几乎要渗出来,只见劳仁关开口说:“你刚才说,你姐姐还没教过你毒功,是吗?”
唐止一脸无奈:“何止是毒功呢…堂中其他师兄师姐们都说,这儿除了祖师以外,就她最厉害了!可她却什么武功都不教我,整天忙上忙下的。我都只能去跟堂中其他师兄师姐们学…”
劳仁关笑道:“那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唐止疑惑:“什么交换?”
劳仁关道:“简单…我来教你林子外边、江湖中的武功,还有这《五毒邪功》。”
“真的?!”
唐止顿时惊得两眼都瞪大,忙转身跑回去、又凑到劳仁关身旁问道:“你、你说真的吗?”
“当然。”劳仁关微笑环顾了下四周,“我看就这个练武场、就挺不错的,在这待了一整天也没什么人经过,够偏僻,合适。”
“嗨!我从小在这儿长大的,这些都是小意思,我还知道更偏僻的地儿呢。”唐止说道,“我想知道,你会点什么武功呢?呃…除了这个什么邪功。”
“除了这个呀…”
劳仁关思虑一阵,遂答说:“那自当是我独门的‘大力拳’了,想我苦练近二十年,前段时日更是打遍京师无敌手…”
唐止越听越是两眼放光:“大力拳?什么样的?”
“哈哈哈…”
劳仁关大笑着,想到自己在这‘喂虫子’倒也练了快一天了,该是时候撤了。见这小屁孩真这么想要练功、变得同他姐姐那般厉害,他虽抱着个骗情报的初衷,但也不由想起了当年、仍穷弱瘦小时的自己,不免心底流过了丝怜悯之意。一时间,竟当真想给这小子教点本事了。
“好!那便让你瞧瞧——”
“好哇!好哇!”
劳仁关笑着,遂依师父周蓝与《五毒邪功》本卷里所记载的方法,登时十指勾作爪状,从掌中运起真气,由血脉里将毒‘吞咽’干净。
而唐止眼中所见,则是这大个子的两只黑手,竟自由上而下、缓缓地恢复了血肉之色,变化回了寻常人两臂的模样。同时瓷盆中则是青烟飘出,小虫儿们也纷纷避开,不再攀附在他手间。而他两手也终于是得以‘恢复自由’、从盆中抽了出来,并站起了身。
他八尺三的个头这一站直,登时高出了唐止好几个头、让他不得不仰视…
在唐止满是期待的眼神里,劳仁关望向数丈外一排排老旧、布满刀痕的木人桩,嘴角渐渐扬起自信的笑,两手登时也如往常般活络起指骨来。过会后,他便开口道:“看好了,小子。”随即迈步走向诸木桩去。
“好!好!”
走到一座木桩前,劳仁关抬起了右手,随即运足浑身全部的气力、汇聚到他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去…然正当他盯着眼前木桩,没有顾及一边的右拳时,唐止却看得一清二楚、不免露出了丝疑惑:
正在这时,他那粗大的右拳、再度泛起了紫黑之色!
“呀啊…喝啊!”
未待他出声提醒,劳仁关已然重拳出击、猛砸下在了那木桩上,顿时只闻‘轰!’一声巨响,一座七尺高的木人桩瞬间支离碎裂、炸飞开为了数百上千粒木屑,四散飞开…在这周围的其它木桩,更是都被拳势所震、摇晃了起来。然而,这一拳却不仅如此——
只看到劳仁关一拳将木桩砸得粉碎了的同时,一阵淡紫色的烟雾却也瞬间‘滋!’的一声弥漫开来,就有如什么人刚才在那撒了包什么迷药粉末一般。
而比这更夸张的、则是那些四散掉落的木屑,乃是无一例外地、全都在以可见的速度在变黑,发霉,腐化,最后碎裂为了更细小的粉末…
这一拳砸得令劳仁关自己都大吃一惊…
在劳仁关举起自己又恢复了正常、就好似从未发生过变化的右拳,正凑在眼前疑惑不已的仔细注视着、尚不知刚才是怎一回事时,那数丈之外的唐止则是前前后后、完整的看见了,此刻,已是惊愕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随着紫雾飘零之间、逐渐变淡乃至消失,唐止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随即,只见他望向劳仁关,扑通一声跪地、大呼道:
“我、我要学这招!”
劳仁关遂转望回来,心间虽有疑惑,但既然打完又正常了、还是之后再思考这些事罢。于是便平复下心绪、转疑为笑,看向唐止道:“要学当然可以,只是…小子,我可不能白教你噢。你别忘了,我刚才说的是‘做个交换’。”
唐止站起身道:“这好说呀!整个五毒堂,我只用听姐姐一人的话,其他师兄师姐平时都是不惹我的。您、您想要什么,尽管说吧!”
“放心…我什么也不要。”
劳仁关抚了抚颔笑道,“我呢…就是对你们这地儿挺感兴趣,以后我一边教你武功的时候呢,你就一边陪我聊聊天,同我说说,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呀…路怎么走啊,练的都什么武功呀,还有你的‘师兄师姐’们、都是谁谁谁,叫啥名儿啊、平时干些啥事儿之类的…”
他料想到这小子年纪尚小,又是从小被宠大的脾气,该是绝看不出他劳仁关、正在设法‘骗情报’,便安心的说了。果然,事实不出他所料,唐止愣了一小会、随即便大笑着答应了:
“这…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嘛!即便是劳大哥你不提,我也会跟你说的呀!”
听到唐止这话,劳仁关却是心底笑了。
这小屁孩,不久前还一口一个‘大老粗’、‘大个子’的叫着,这转眼便开始叫上‘劳大哥’了。说他笨吧,这点却又有些小机灵。
“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一言为定?”
劳仁关微笑道。
唐止当即拍拍胸脯说道:“一言为定!”
“好!”
劳仁关应罢,便指了指脚下道,“那么…就从明早起,明天辰时,我们在这碰头。然后你就带我去那你说的、你知道的‘更偏僻的地儿’,到了以后,我便开始教你练我的这‘大力拳’。”
唐止点点头:“好。”
劳仁关继续提醒道:“不过…你可得切记了,千万不得将咱们这事、告诉你姐姐喔。而且也要注意,不要显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让她知道我在教你武功…不然到时候,她可就不让你跟我学了。”
唐止大笑:“这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自己明白该怎样做的!”
“那就好,那咱们就明早见吧。”
“明早见!”
二人道过别罢,遂见劳仁关转身过去,大长腿一抬、迈步一冲过去便是丈余距离,只仅数步,便离开练武场、冲出到了数丈之外,随后高大的身形没入林中、便没了踪影。
原地再看愣了一回的唐止、目送着劳大哥离去后,心中再度惊叹:
“果然…劳大哥说得没错,他一步真的能顶我数步啊…”
……
转眼便已是傍晚时分,众人陆续回了住处。
在众少年与驭鳄尊者师徒等共六人所居住的竹楼内,武浩、吕白、劳仁关与安雅吃过了晚饭后,便在一间房内聚在了一道,关紧门窗,商讨起今日的‘收获’来;
人地生疏的武浩,没有找到伊宁与唐宜的所在。
吕白与安雅虽比阿浩多些江湖经验,今日一番‘闲逛’,对堂中男女各自的下手也更熟练些,但却也对大内精英及其它事物、基本查无所获。反倒是无心插柳的阿达,却是坐在一处僻静地练功时,碰上了唐宜的弟弟,这令三人极是大喜,吕白甚至开始教起阿达一些问话、套话的招数来。
尽管除此外,再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过众少年却是都查出了一个相同的可疑情报:
便是这唐宜,的确在五毒堂里身居高位!
只是具体是什么位置,他们也没再问出来更多。在分享完了各自的情报后,众人便各自返回房内休息、以待次日的行动了。
……
与此同时,在鸩毒林中。
在出了五毒堂篱围范畴的一处阴森诡谲、深林密布之地,见一宽大的毒池。池缘立有根高十余丈、有两人环抱般粗的铜柱,从柱顶垂吊下来两条长铁链,正分别从两腕间锁住了一人,将他挂住在这高柱中间。
此人身长八尺,正低着头、披散的头发盖住了面貌。
且除了有一樽金护具穿在下身外,全身上下皆已赤裸,且可见已是满身横七竖八的负伤,惨不忍睹。甚至还散发出一阵浓烈的血腥臭味,以及与他身后毒池中差不多的、混杂一道的一些怪异味道。
然而这个人,却是微弱的呼喘着,仍有气息、并未死去。
此时,方圆四下除他以外已是再无他人,然后片刻之后,就在铜柱的正前方,却是只闻‘嗡!’声响动,便见一道乌黑色的光球凭空显现,随后是由中心漫发开来的漩涡,显是一阵气息强烈的传移之阵,且越扩越大…
“陛、陛下!!!——”
柱上所捆之人察觉到,觉着熟悉,登时便抬头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