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舍位保族

“喂!姓王的!”

韩棣听到当即走上了前来,极为不忿的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帮阿梅开脱,你辱骂我做什么?我得罪过你吗?你…”

“韩公子。”

王伊宁当即转望过来,其近八尺的高壮身形与一双摄人心魄的金瞳、以及隐约间流露出的浑厚内力,再次镇得韩棣是动也不敢乱动,“你是何等模样,你自己应该清楚吧?还有,我在此为韩小姐辩解,也是在帮你们韩家免遭他黑翳玿的挑拨、而致动乱而已。你还是站到一边去吧。”

“什么?你、你…”

见到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韩棣登时更加生气…

但要讲道理无从辩驳,要来硬的更是不必谈,自己也只有吃下这个哑巴亏、退到了一旁去。

“放肆!你一个外人,怎敢对公子无礼?!”

“堡主之位本就不属于这个不孝女,你还执意维护,作乱的难道不是你吗?!”

“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我们王爷…”

顿时,周围的众长老、雁月堡及韩氏高层、黑甲侍卫、围观弟子及族人群众等先前的言辞攻势,竟都纷纷对准了王伊宁来。

顷刻间,哄乱再起,他王伊宁成了那个千夫所指的罪人,开始遭受起了止不住的排斥与谩骂…

而站在这阵风暴的‘风眼’中的王伊宁,则是表现得比适才的韩梅还要冷静,还要泰然自若。

真正的真相在他胸中,所有这些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

过片刻后,或是想继续与这小子论理、亲自将他击败,只见大棺前,一直在与王伊宁对视着、双方眼神间是真针锋相对的四王爷黑翳玿,当着众人面、抬起了一边手来示意着。

登时,周遭群众也因此安静了下来。

“…王大人,你也是破过大案的。”

黑翳玿咧嘴嗤笑道,“你应该知道,只有人证是没什么用的吧?而且,你竟亲口说出了‘策反’二字,呀,你这不是自己暴露了,要逼人家作伪证、来陷害本王的意图吗?更何况,你居然还说,已经策反过了一个…”

“这不就说明,你此前已经做过一次吗?”

“那么…这与前渚州王、我王兄黑翳珲,还未等到被搜证、便自己认罪,有什么区别呢?再说了…”

黑翳玿说罢,走到一旁,拍了拍韩棣的肩、吓得他是浑身直哆嗦,“韩堡主平时是很宠女儿,这点大家都看在眼里,别说是雁月堡及韩家的人,就算是本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可是,他宠爱韩小姐,只因韩小姐是他老来得女、且在他两个子女里排最小而已。”

“而且宠爱归宠爱,可若是论到传位继承这等…攸关门派及族群存续大计的大事…”

“韩堡主一世英雄,又怎会因‘宠爱’就轻易作决断呢?”

黑翳玿松开了手、走回王伊宁面前,继续道,“自古以来,废长立幼是传承大忌,韩家若不是因为出了韩堡主这样一位扬名天下的奇侠,也是不会打破一向秉承的祖制,推举他为族长的。”

“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韩小姐,她确实是刚闯完祸回来的。韩堡主难道会在她仍‘闯祸失踪’之时,立她为少主吗?”

“这不是韩梅与吕千钧串通、逼韩堡主下令,还能是什么呢?”

黑翳玿再盘起手,露出了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听到他的言辞,韩梅只有继续担忧的看向王伊宁去,周围其余的众人则是已不敢再吭声,唯有王伊宁,持着大槊、继续与黑翳玿对立。

“说完了吗?”

“完了。”

“…好。”

在询问过一句后,王伊宁当即深呼吸了一道,而后盯向黑翳玿去、开始了他的还击,“既然王爷自己说,只有人证不能算数。那好,那请问王爷的这番论断,又能拿得出什么实际的物证呢?”

“笑话,这板上钉钉的事实,还需要物证吗?”

黑翳玿嗤笑道,“韩梅第二日便如此自觉换上新衣,坐上宝座,任用你与吕千钧来恐吓不服从者。而且,面对父亲亡故,她也毫不感到悲伤。这不就最能证实了她的‘权力欲’,以及她早料到父亲会出事吗?”

“不。”

王伊宁试图用真话来击穿谎言,“阿梅立即当上堡主与族长,就是为了要提前稳定、并控制好雁月堡内部的局势,防备你此时的挑拨作乱之举而已。而且,你既然自己说只有人证不算数,那你当然也得拿出物证来。”

“荒谬!”

黑翳玿呵斥着回应道,“本王昨夜经历苦战,拼死保护他们韩堡主,不仅自己身负重伤,还忍痛割爱、拿出府上最好的棺椁,亲自来将遗体归还…你这小贼竟敢如此污蔑!”

“污蔑?”

王伊宁冷漠道,“王爷,是你抬棺挑衅、作乱在先,你想嫁祸吕前辈与韩小姐,还请你先自证清白吧?”

“清白…好、好。”

黑翳玿应道,“王伊宁,本王可是已给足了你退路了。”

“我等所言所行皆光明正大,不需任何退路。”

王伊宁继续驳斥,“倒是王爷你,赶紧想好自己的退路吧?不要再将话题扯远了,你的物证到底在何处呢?”

“…你要物证?好!”

话音落毕,黑翳玿便转看向了大棺去。

而王伊宁、韩梅,以及周围众人,登时也皆感到惊疑,这黑翳玿能拿出什么物证来呢?

砰的一声,黑翳玿大手一拍、打在了那大棺椁的黑色箱盖上。

“诸位雁月堡弟子、以及韩氏的族人们!——”

“这里边,就是你们勇武盖世的、英明一世的韩堡主的遗体!”

黑翳玿高声道,“首先,昨夜之战,我三哥黑翳玦剿灭匪寨前来,正是手持飞光剑作战。那吕千钧击败并擒获我三哥后,使用飞光剑对付你们韩堡主。导致最后,你们韩堡主被飞光剑…一剑穿心!”

听到这个答案,围观群众皆一片惊讶…

韩梅与王伊宁顿时怒了,明明昨晚,黑翳玦将飞光剑留给了他用,使飞光剑的明明是他。

如今,居然借着剿匪者是黑翳玦这一事实,来误导群众!

“而本王,侥幸在拼死逼退吕千钧时,替三哥留下了飞光剑。”

唰的一声,黑翳玿直接从大衣下、被宽袍盖住的腰间部分,抽出了一杆五尺余长的铁剑来,“若是王大人执意要求的话,本王可以就地开馆验尸!与韩堡主身上的伤口对照,证明他是死在此剑之下!”

听到这里,围观群众再次哗然…

抬棺来到大门前、发生争执也就罢了,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尤其还当着许多封城民众的面,将他们韩堡主的尸首暴露出来…

这不论真相究竟为何,这已经对他们韩氏,是扯到台面上的鞭笞了!

他们不可能在此时…为了这二人的纠纷,而让堡主的遗体在光天化日之下、曝之于众!

事到如今,就连那些‘公子派’的摇摆者们,都已开始分不清,这王爷究竟是来归还韩堡主遗体、顺带指出凶手的,还是确实是来挑动引起雁月堡内乱、干涉他们大位传承的了。

在这等情况下,沉默,只能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其次!”

然而,黑翳玿却是还没说完。

只见他高喝一声罢后,竟在收剑回鞘、系棍回腰之后,伸手到了自己大氅与长袍的领边,一把揪住,而后哗的一声,当着数百围观之面,直接将之揭了开来——

登时,他肩上那道深凹下去、周遭已凝聚成痂的剑伤,暴露了出来。

“这,则是被那吕千钧的青莲剑所伤!”

黑翳玿厉喝道,“而那吕千钧,现下正藏身于你们雁月堡内!王伊宁,本王只问你,你敢不敢让他带着剑出来,与本王这道伤口对比,证明他自己所谓的无辜呢?!”

王伊宁一时无语凝噎。

他实在想不到,这黑翳玿竟能以真映假、以假套真,用真的剑伤、来证明假的故事,还对准了雁月堡及韩氏高层、不想受开棺之辱这一点,将他们逼到了如今这个骑虎难下的地步…

“还有!”

黑翳玿攻势不停,拉上了自己的衣领后、又伸手指向雁月堡内,继续厉声喝道,“诸位刚才也听到了吧,王大人自己也说了,昨夜之战,他们抓到了本王的一个手下,还有我三哥黑翳玦。如今他们二人,都正作为囚犯,被关押在你们雁月堡内!”

“王伊宁,本王再问你!”

黑翳玿伸手指回向王伊宁来道,“你敢不敢,让本王带人进雁月堡,搜查你们的牢房呢?”

这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雁月堡及韩氏高层们确定,这位王爷不是来帮忙,而是来作乱的了。

干涉继位,抬棺,开棺,入门搜查,这哪个不是对他们雁月堡明面上的羞辱?

这回,众长老也终于明白了什么,顿时皆看向了韩梅、王伊宁二人来,眼神与动作间、皆示意着他们不要再争,而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王爷的二人见到,也同时明白了长老们的用意…

看来,这一场唇枪舌战,他们败了!

又一次,他们又一次败在了黑翳玿的手上!

……

现场的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并就此过了许久。

“…行吧。”

在深呼吸了一道后,终见王伊宁盘起手来、看回向黑翳玿道,“王爷,雁月堡与韩氏很感谢,你能将韩老家主的遗体…如此精致的装好送回。你如此大费周章…替我们将这位‘弑父夺位的不孝女’指出,你要怎么办呢?”

“呵,认输了?”

黑翳玿嗤笑着,答非所问的挑衅起来。

王伊宁则是摇摇头,不打算回答。

“怎么办?很简单。”

黑翳玿冷嗤一声罢,遂唰的一声、再拔出了飞光剑来,指向韩梅去,吓得韩梅登时后退了数步、躲到了王伊宁的身后,“我黑翳玿,是流州州王!连我三哥失去王位二十年,也不忘剿清曾经的领地上、猖狂的土匪。本王,就更容不得这等丧尽天良之徒,再出现在我流州大地!”

“本王要将这叛女韩梅,就地逮捕,当众车裂、五马分尸——”

“什么?!”

只闻话音刚落,还未待周围众人们震惊,棺椁旁的十名黑甲士兵便已应声冲上前来,要抓住韩梅…而所幸韩梅已躲到了王伊宁身后,见到士兵们冲上,王伊宁当即横出大槊在前,这才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士兵们。

很快,十三长老也围了过来,一齐护住了小姐。

这回,他们倒是知道该站在哪一队了,而面对重重拦阻,士兵们也没敢强硬冲上,只是各皆止步回头,等待王爷的回应。

“王伊宁!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黑翳玿见状、则是当即大袖一甩,怒目圆睁、厉声呵斥着道,“你既然已服从判决!无理再争!那为何不乖乖束手就擒,还要作何反抗?!”

“王爷!”

王伊宁也厉喝着回应道,“黑翳王朝虽有刑律,杀人者偿命。可即便韩梅当真谋划了此事,那亲手杀韩老家主的,也是吕千钧,而不是她韩梅。再者,你所谓的这些物证,通通都只能证明、你曾与吕千钧对抗而已,你如何能证明,韩小姐与整件事有关系呢?”

“王伊宁,你!”

力争到这仍不退让,即便是黑翳玿也被激怒了,“你一再阻拦王府秉公执法,勾结阴四龙助纣为虐,你又究竟是何居心?!你与本王作对,就是与黑翳皇族作对,就是与朝廷作对!你手里这杆大内金槊,你的副总管宝座,你还想不想要?!”

“助纣为虐的是你不是我!”

王伊宁再度喝应道,“失去一把槊,失去一个副总管之职,我无所谓!但是,我不能坐视真正的良民被构陷、污蔑!而实际的险恶小人,却依旧能笑坐高堂、阴谋得逞!”

“你胆敢再骂一句!”

黑翳玿指着王伊宁怒道,“本王可以视为你袒护这叛女韩梅,判你犯同等罪,一并逮捕、就地车裂!”

“我只是实话实说!”

王伊宁喝应,“黑翳玿!你大哥为了自己私欲,成功除掉了火龙宫!你可别妄想当着我王伊宁的面,对他们无辜的雁月堡与韩家,做出相同的事情来!即便这里是你的地盘也一样!再怎么样,他们如何传位继承,也都是他们的事,他们有自己的解决方法,用不着你抬着个棺椁出来、污蔑阿梅…”

“别说了!——”

正当王伊宁与黑翳玿在大庭广众面前吵得火热之际,却只闻韩梅一声厉喝,打断了王伊宁的发言。

而这,也使得王伊宁、黑翳玿,以及周围的所有人,再次看回向了她去。

这回,又轮到了她韩梅,成为这道‘风暴’的中心。

“…不就是…一个堡主之位吗?”

韩梅此时的神情间流露出的、竟是黯淡之色,语气间更尽是心灰意冷。只见她走出王伊宁的身后,转看向了雁月堡众高层去。

“武长老,文长老,还有兄长,你们说的没错。”

“我还太年轻…排行又小…又是女子,再加上,确实刚闯完祸。父亲的死,的确跟我有直接关系。”

韩梅脸色灰沉,一旁的王伊宁看了是担忧不已。

“所以…雁月堡和韩家,还是交给你们吧。”

“拜托…请不要再吵了。”

说罢,便见韩梅在数百余群众的围观之下、王伊宁震惊的目光之中,两手伸到头顶,缓缓摘下了自己今早不久前才戴上的、华丽的凤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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