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中的七剑形成的金色光柱,从空中发出着巨响,向沙地上的秦瑝及赫连庄二人轰了下去——
彼时,赫连庄见状、便率先出了招,只见他手中大剑一挥,用浑身内力施展出了赤绯色的浓郁雾气、瞬间也凝聚成了一杆巨剑状,斜抬向上,对准了七剑光柱轰来的方向,似乎确实是打算硬接下此招、而不躲避…
而秦瑝也颇有默契的来到他身后,双掌拍上其背,同样是‘阴火’象的内力如泉涌般倾注而入…
顿时,便见那杆赤色剑气是又明亮了许多!
二人在眨眼间、合力施展出了一道阴火象的赤色剑气,下一刻,便见这道剑尖,精准的与光柱中旋转着的七剑剑尖,交碰到了一起——
叮…
轰!
一个金、赤二色,比先前七剑合璧时、更刺眼得多的光点,顿时在两方交汇之处绽开…
在那一瞬间,就连这荒郊野外的夜空、都几乎整个被照亮!
紧随其后而来的,便是几乎能震耳欲聋般的尖锐巨响!接着,光点继续扩散着、并很快形成一场爆炸,瞬间,那道巨大的赤色剑气被立刻击成了粉碎、消散无踪,同时秦瑝与赫连庄二人还被震得倒飞出去,席卷起周围的风沙尘土、轰然刮飞了起来…
“噗!”
在被崩飞的一瞬间、秦瑝与赫连庄皆同时大口吐血,所有溢出体表的内力皆被一击破灭…
最终,二人翻滚着飞到了百丈外,扑通两声、一齐坠入了沙地里。
赫连庄已然脸色发紫,不停呕血,额上青筋遍凸、眼眶内布满血丝,体内剩余的气力显然已不足百中之一,就连掀开沙土爬起身都无法做到;而原先在他手中、执掌了已有许多年的佩剑,此时更是已碎成了几十块、散落在他周围沙地的各处…
在他的不远处,秦瑝也已陷入了万分的虚弱:
与赫连国师相同的是,他的两副腕刃与护具也已完全破碎,且碎得是更为彻底,混杂在沙粒中、已根本数不清究竟成多少块了。
不同的是,此刻的秦瑝,却仍能挣扎着、从沙地里爬起身来…
然而,正当他刚刚单膝立起、正要起身之际:
大风刮过、沙幕吹开,一身白衣的黑翳泉站直着身,金云三节棍配在腰间,右手持着一杆长六尺的光剑,已站在了他眼前。
见到这一幕,秦瑝顿时两腿一软、跪进了沙地里。
他与赫连国师已拼尽了全力、才终于勉强挡住黑翳泉‘七剑合璧’的攻势,为此,他二人的内力与气息已几乎枯竭、可说与凡人无异了。
然而,即便如此,黑翳泉却还仍未毒发!
他们已施展出了毕生所能,用毒,用实力,用消耗战,却仍旧未能试出…眼前这位八旬老汉的武功极限!
难道说…这场行刺,便要就此失败了吗?
“…秦瑝。”
黑翳泉开口,从声音中依旧听得出、其气息是无比的稳当,仍是低沉如龙吟般、尽显着中气十足的苍迈与遒劲,这道帝王之音、令人根本听不出已是一个八旬老汉的声嗓,“堂堂一代巨侠‘千羽刀鹰’,却有这么一个孙子。作为他多年的挚友,朕…是十分心痛与失望的。”
在他面前的秦瑝,却是只有双膝跪着,两眼是空洞无神。就连呼吸也被黑翳泉的气场压抑着,几乎已是一动不动…
“只可惜,当年的他在临终前…已向宗胤嘱咐过,不要向你究责。”
“朕与宗胤,这才饶过你这十几年性命,放任你活到今天。”
“然而,行刺皇帝,这…终究是大逆不道的谋反大罪!哪怕是你祖父…起死回生、再来求情,或是阻止,朕…都不会再放过你了!”
黑翳泉再度龙颜渐怒,“如朕所言,秦瑝,你就做好准备,等着…马上被碎尸万段吧!”
说罢,嗡一声响,光剑之中、浓郁的内力再度凝聚显现。
只见他对准秦瑝的脖颈、缓缓抬起了右手来,一副立刻就要劈下去了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
“黑翳泉!——”
只见秦瑝,是突然诡异的回过了神来、抬起头厉声喝着,叫住了圣上的动作,“你下手之前,可最好想清楚了!”
黑翳泉见状,眉头登时深蹙起来。
“如今我秦瑝,可是隼阳门与秦氏之主,整个渚州及至南海、除你黑翳氏外的武林世家,可都唯我秦氏马首是瞻!”
“若我与赫连国师…任何一个死了,秦氏与赫连氏,必将陷入内乱之中!”
“赫连氏我管不着了,可我秦氏,已再无足以接掌大位之人!到时,大乱延续到整个南方,而北方的王氏,在你和你儿子黑翳琅的‘功劳’下,发展之势头日盛…如今,更是将要走出一位国师来了。”
“之后,王氏会做些什么呢?”
秦瑝问道,“你黑翳泉,或是你儿子黑翳琅,能把持得住…到时候的情况吗?”
如此问话,竟当真黑翳泉给问住了。
只见他抬手持着光芒耀眼的长剑,一时竟站在了原地、没有对着眼前这个‘狗胆包天的刺客’行刑下去,甚至对于他的问题…连一句回话也没有。
“嗯?说话呀!”
见到黑翳泉的反应,秦瑝心中顿时窃喜、以为可以保住性命了,故而继续挑衅了起来,“来呀!杀了我吧,让你这个安稳了六十年的天下,就从明日…开始乱起来吧!让社稷开始动荡,苍生开始涂炭,让你黑翳氏的江山到此为止,让你这位‘前无古人’的黑翳泉…成为个亡国之君吧!”
“…秦瑝,你这狗崽子,莫要得寸进尺。”
黑翳泉平静答道,“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之大事…远非你等乱臣贼子,可肆意妄论与揣测的。再者,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朕既然是‘前无古人’之君,那么…自然有的是办法,在杀了你等后、继续维持天下的安定!”
“喔,那是什么呢?”
秦瑝仍未收敛、狂妄的大笑道,“我想请问,是你黑翳泉要亲自去将王氏灭掉吗?若是那样,那我秦瑝可真是太高兴了呀!我秦瑝,今日虽死,但随后…就会被书写在秦家宗庙上的第一位,牺牲自己、完成历代先人未尽之大业啦!哈哈哈…”
“那…就轮不到你来操心了。”
黑翳泉语气间是渐显愠怒,眼角已在微微抽动,“既然你已做好了准备,那么,就少说废话,领死吧!”
说罢,便一剑劈下——
而这次,见到黑翳泉并未被他的话语吓住,秦瑝便立刻被打回了原形,在光剑即将挥来眼前的一瞬间便吓破了胆,两眼瞪得硕大、冷汗瞬间渗出…
然而,就在这时:
只见黑翳泉正一剑劈往秦瑝的脖颈去,内力一瞬陡增、即将要把他斩首之时,那双本严肃怒瞪着的金瞳,竟是瞬间浮赤、布满了血丝,“噗!——”随后,直接口吐出了一大滩紫黑色当中掺杂了些胆黄色的鲜血来!甚至吐得面前的秦瑝一身都是…
砰!
而他手中的光剑也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一阵耀眼光辉与一声轻响过后,炸散开来,化作了原先七把不同的剑,朝四周爆飞了开去、纷纷落入了沙地中,并且统一变得黯淡无比,不再受他的掌控…
他的手则立即抓到胸口处、紧紧按住了心脉位置,揪心的痛楚使得他那本就已皱纹纵横的老脸上,瞬间青筋遍布、印堂发黑…
碎精食魂,毒发了!
“发作了!”
秦瑝与赫连庄虽也被突然吓到,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各自心中皆无比清楚:必须要趁现在、抓紧机会了结了他!
“喝啊!”
于是此时,就在黑翳泉眼前的秦瑝,二话不说,立即伸出手作‘鹰爪’状、突袭向了黑翳泉的喉口去——
啪!
气息已在顷刻间衰弱了七八成、神情都变得逐渐有些恍惚了的黑翳泉,依旧反应了过来,右手立马护来身前防住,直接抓着秦瑝的手腕,凭借剩余的力气、将秦瑝给擒拿住了!
惊讶片刻,秦瑝遂换左手鹰爪再袭,啪的一声,同样被黑翳泉左手擒中,死死按住了腕节位置!
哪怕已经毒发了、甚至口中还在不断呕血,这黑翳泉居然还有此等武功!
而且,不仅是反应上、秦瑝远远不及,以黑翳泉基本功之深厚,即便毫无内力,亦同样按得秦瑝是挣脱不出、动弹不得!
“可恶!”
秦瑝欲起右腿攻去,却奈何还是被黑翳泉先一步踢开!
紧接着,两人又展开了下半身、四腿之间的交锋:然而,却只闻啪啪啪数声,秦瑝接连数道的攻击,都完全被黑翳泉挡了下来,连碰也根本碰不到!
在不到十招内,黑翳泉便抓住了机会,一记右踹、踩住了秦瑝的右脚掌后,对准秦瑝的右膝、便紧随其后是一记左踹了下去——
喀嚓!
“呃啊!”
一道清脆声响起,秦瑝惊目圆瞪间,整条右腿竟从膝关节处、被黑翳泉直接踢断,彻骨的痛楚传来、小腿的知觉顿失…
然而,这还未完:
在废了秦瑝的一条右腿、封锁了他的行动能力后,黑翳泉下一刻便直接抬起了仍在紧紧擒拿住秦瑝两手的两手、向上直接一记旋转加猛抬,再拇指往内一摁,突然,便又传来了喀喀两道骨响声!
这回,是秦瑝两臂的腕关节与肘关节、被黑翳泉直接拧碎!连两手的前臂知觉也尽失了!
“啊…”
一个秦氏门人断去两臂,就如一只本可翱翔于苍穹的雄鹰断去了双翼般,对于此时的秦瑝而言,已是从肉体到心灵的双重摧残!
遂是,黑翳泉松开了对他手脚部的束缚。
而无力支撑身子的秦瑝、此时也只有扑通一声,跪回地上…
下一刻——
砰!
便见一脸阴沉的黑翳泉、右腿顿足了余力,一记横摆踢到秦瑝的额上、竟将他整个人都踢飞出去了数丈,浑身裹挟着沙粒、滚落在了沙地里…
终于,秦瑝瞪圆着两眼,完全失去了知觉。
倒没有被打死,而只是在极致的痛楚之中,来不及闭眼、便直接晕了过去,伴随其后的,还有左眼、左耳、左鼻孔与口腔的‘四孔流血’,看来这一脚的分量,还是足够沉重的。
接下来,还在呕咳着毒血、内力愈发减少的黑翳泉转过了身去。
想要行刺他的人,还有一个。
……
适才挡下那一招‘七剑合璧’后受的重伤还未恢复,此时的赫连庄,只有凭着意志爬起身、随手捡起了掉到身边的飞光剑,拄在地面,撑着自己一步步踉跄着步向圣上去,然他的力气、却是也所剩无几了。
在圣上‘干掉’秦瑝后、转过身来时,他便停了下来。
此时,二人正相隔三丈左右。
不久前还容光焕发、深厚内力溢出体表,对决惊天动地的二人,此时却是皆满身是血、气若游丝、孱弱无比,就仿佛任意来一个二流武林高手,都足以将这一位圣上与一位国师皆斩于手上般!
“赫连…”
黑翳泉发出着虚弱的声音开口道,“你…可得…想清楚了。”
“…圣上。”
赫连庄坚定道,“臣…已没有…回头之路了!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赫连氏,臣…都只能…贯彻到底了!”
说罢,赫连庄尽力站直起了身子来,同时,两手将飞光剑抓起、攥紧了在手中——
随后,便见他继续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向了圣上去。
“好,好…”
黑翳泉应罢,便从腰间取下了金云三节棍,接着,举起朝向了前方:
嗡——
下一刻,还未待疑惑无比的赫连庄看明白是怎一回事,刺耳的嗡鸣声便响了起来,正当他以为,是圣上要凭借最后的内力、施展传移之术逃跑时,他见到的,却并非圣上的‘黑色漩涡’状传移之阵:
相反,在二人的正中间,是一道及丈高的金色光柱拔地而起!
“咳!”
这一着,终于导致黑翳泉大咳出来了最后一道,只见紫、黑、黄三色的毒血再喷涌一滩而出后,这位差两个月便满八十岁、却在这晚遭到行刺的老皇帝,终于就此缓缓合上了双眼…
手中的金云三节棍脱落,整个人身子倾倒,扑通两声,皆坠进了沙地里。
他的气息,也开始缓缓飘零、消散…
“这、这是!”
而这道阵术还在形成之时,赫连庄便立即认了出来,被吓了一大跳的他,当即松开了手里的飞光剑,右手伸成剑指在前,抢先在这道金色光柱显现之前,哄哄两声,施展出了两道火焰之柱,将自己与秦瑝笼罩在了其中…
哗——
金色光柱中的人影还未走出,赫连庄已带着秦瑝撤离了现场。
而在二人走后,金色光柱带来的人才终于冲出:
“父皇!父皇!”
太子黑翳琅穿着睡衣、面露急切不安之色,一来便冲向了黑翳泉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