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二模成绩已经出来了,第一名,刘诗涵。”
“第二名,李阳。”
“第三名……”
……
“最后一名,”班主任敲了敲桌,扫了一圈教室,字字铿锵,“王思诚,总分213,全年级倒数!”
场下家长哗然。
“王思诚家长有没有来?”班主任反复寻找着,“又没来?怎么次次都不来?”
“这儿。”
刘景浩猛地从瞌睡中惊醒,听老师念了两小时的经,他在梦里和尧青滚了好几回水床。
“老师,我是王思诚家长。”
男人尴尬招手,全场目光聚焦。
“你是他爸?”老师上下打量了眼,埋头嘀咕:“这么年轻啊……”
“我是他哥。”
刘景浩换了个坐姿,做了个OK的手势。
“王思诚我回去一定说他,老师放心。”
班主任计较道:“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是他的存在,已经对其他同学构成了困扰。”
其余家长议论纷纷。
“王思诚,公然顶撞老师,上课玩手机,下课扯女同学辫子,回回考试睡大觉。二模两百多分,我教了十几年学生,都没遇到过这么差的。”
“他爸当年全市第一进航大,都上了政府通报。怎么儿子一点都不会读书,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
班主任呶呶不休地控诉着他的罪行。
刘景浩听得仔细,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赔笑。
“是是是,回去一定让他爸妈敲打他,老师费心。”
对方见他话已至此,也不好再啰嗦。
家长会继续进行。
散会后,几个家长围在走廊上聊天。
好学生家长自带光环,脸上看着都要更精神些。
“诗涵妈妈,你真是好福气呀,有个这样的好女儿,回回都是第一。”
“哪里,我从来不管她的学习,都是她自觉。”
诗涵妈妈跟献宝似的逢人就谦虚,刘景浩帮挎着书包,歪头看了眼身边的王家诚。
算了,也轮不到自己去管教什么。
随他去吧。
之后的家长交流,刘景浩没到一半就走了。
他提着书包,领着王思诚出校。
少年全程低头玩着Switch,两边耳朵塞着降噪耳机,气场疏离。
刘景浩道:“我呢,是随手帮你爸的忙,忙帮完了,我送你回去,任务就结束了。”
少年充耳不闻。
“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刘景浩扒下他耳机,不想眼前男孩奋力一挣,拒绝他的靠近。
“你这孩子。”
男人摇了摇头。
也罢,反正又不是他儿子,爱咋地咋地。
尧青在车里等他们。
“开完了?”
他放下看到一半的手机,往旁边挪了挪。
少年黑脸坐下,游戏打得火热。
“这个点儿,吃过饭了吗?”尧青伸手要摸他的头,王家诚突然咆哮道:“别碰我!”
他吓得连忙放下了手。
“你这小王八蛋,怎么跟叔叔说话呢?”刘景浩作势要打,尧青把他拦住了。
“没事,是我唐突了。”尧青扭头对他笑了笑:“晚上想吃什么?”
王家诚一脸冷漠。
刘景浩绕上主驾,看着反光镜里他的黑脸,嫌弃道:“就这个态度,还吃什么,扔马路边饿死算了。”
“你瞎说什么。”
尧青嗔了他一眼,刘景浩还想说点什么,见尧青如此,终还是忍住了。
他们最后选了家土菜馆,刘景浩去拿水,尧青陪王家诚坐着。
“这什么游戏啊?”他瞄了一眼,喜出望外道:“啊这个我玩过,《塞尔达:荒野之息》,老IP了。”
王家诚还是没理。
刘景浩抱着几瓶饮料过来,看他还在玩游戏,怒其不争地唉了口气。
尧青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知无趣,也默契地闭上了嘴。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吃饭吃到一半,男孩儿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刘尧二人双双停筷,对望了一眼,满脑袋问号。
“王甫林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监视我?”
男孩掏出钱夹,抽出几张大钞,拍在桌子上。
“我给双倍,你们放我走。”
吊儿郎当样,还真随他爹。
刘景浩强稳耐心道:“我们是你爸爸的同事,他今天有任务,让我们来接你放学。”
“他每次都这么说。”
王家诚的口气明显听着不对劲。
“大人都是骗子。”
尧青给他夹了块肉,好声好气道:“你爸也不容易,你要多理解他。”
“放屁,他明明就忙着跟狐狸精约会!”
男孩拍桌而起,背起包要走。
“你去哪儿?!”
刘景浩将他拦住。
“我自己打车回家。”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男人语气不容置疑。
尧青看着他那脏兮兮的校服,球鞋也是脏的,一看就很久都没洗。
“我已经十六岁了,我可以对自己负责!”
刘景浩微微一愣,不是十七吗?
原来亲爸也会记错孩子的年纪。
尧青将刘景浩拉回到位置上。
再不拦,他怕他们打起来。
“你如果真想走人,就把这钱拿回去。”
尧青将钞票收好,塞回他手里。
“男孩子在外面,还是要干净一点,衣服穿好,鞋带系好,自己看着也更舒服。”
王家诚嗫唇不语。
“就他?”刘景浩从旁打击,“听老师说还扯女同学辫子,我看穿得再干净也没用,谁看得上你。”
男孩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想走就走吧,过马路小心车。”
尧青坐了回去,见男孩直直站着,好像又不着急走了。
“这不是《旷野之息》,这是《天空之箭》,不懂就不要装懂,白痴。”
男孩坐回到位置上,虚视前方。
“嘿你还说上瘾了是吧?”
刘景浩“哐”一声摔下碗,他急了。
“有你这么对大人说话的吗?赶紧道歉!”
刘景浩抓着他的领子,像头发怒的雄狮。
“你干嘛?”尧青赶紧扒开他的手,“好多人看着呢,丢不丢人?”
刘景浩见周围食客都在盯着自己,嗤了嗤鼻,颇不甘心地垂下了手。
“我跟你说要不是你小子今天走运,我真想抽你一顿。”
少年无所畏惧道:“你抽啊。”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尧青使了个眼色,“刘哥,帮我再去拿瓶橙汁吧,要冰的。”
能消火。
刘景浩暗自啜下一口水,瞪了男孩一眼,悻悻离了桌。
“都怪我,连游戏都能记错。”
尧青把手搭在他肩上,这次王家诚没拒绝。
“我很久都没玩塞尔达了,你教教我?”
尧青凑近几分,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你如果不愿意,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这个人,白痴惯了,你说得挺对的,很会观察总结嘛。”
男孩听闻此话,面色一缓。
他慢吞吞地掏出掌机,推了过去。
“也不是没有救。”王家诚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柔软了几分,“起码你没那个人那么讨厌。”
刘景浩抽完两根烟回来,尧青跟王家诚相谈甚欢。
他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反复确认没在做梦后,才提着饮料回到了饭桌上。
“橙汁。”他放到男人面前,看着王家诚说:“玩什么呢?不好好吃饭。”
少年的脸一下子又黑了。
尧青说:“你吃你的,别打扰我们了。”
说完跟他继续着聊着游戏。
怎么的?
敢情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吃完饭,刘景浩将王家诚送回了家。
临别时,他跟尧青说再见,说完就走了。
刘景浩寻思着,参加家长会的是自己,请他吃饭的也是自己,送他回家的还是自己,怎么到最后连句再见也没有?
果然在讨人欢心这件事上,他不如某人手段高明。
尧青与刘景浩走在路灯下,彼此都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他看着身后万家灯火,朦朦胧胧道:“还挺有意思的。”
“什么?”刘景浩没听懂。
“我说孩子,”尧青收回目光,声音温温的,“现在的孩子挺有意思的。”
“他这熊样子,跟他爹平时一模一样。”
刘景浩嘴上搭着话,看准周围没人,碰了碰他的肩。
“我今儿就记得你在餐馆里喊我刘哥来着。”
尧青微微一笑。
“再叫个我听听。”
男人扬了扬下巴,掩不住的得意。
“你少来。”
尧青拨了拨他的手,没拨开,倒也没较真。
“那你还让他叫我叔叔呢,我有那么老吗?”
男人停下脚步,认真盯着他的脸,面色温柔。
“那叫什么?”
刘景浩徐徐走近,眼中星火刹时点亮。
“叫哥哥。”尧青眨了眨眼,“叫你才该叫叔叔。”
“那我不高兴,我就比你大两三岁,凭什么要被叫叔叔。”
路边有居民在散步,周围是一群中场休息的广场舞大妈,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凤凰传奇。
孩子们吹着肥皂泡在跑,老人在槐树下乘凉,久违的盛夏,热浪袭人。
“尧青……”
刘景浩凝住身。
“嗯?”
“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两人站在夜色下,仰面望着头云。市井灯火如幻海夜市。
尧青双手背后,抻了抻身子,“没想过。你呢?”
答不上来的,尧青习惯性扔回给对方。
“我?我打算可多了。”
男人舔了舔起皮的唇。
周遭风起,一时间,山呼海啸。
我打算和你亲吻,
我打算和你缠绵,
我打算挑一个天气不错的夜晚,偷偷跑去看你。
我打算和你遛狗,
打算一起逛凌晨五点的早市。
打算半夜开车去看海,在礁石上互道晚安。
人世间的有趣无趣全看与谁做和为谁做,无人能光凭爱意,将富士山占有。
只一点,请你记住:
Youaremyfuture,andyouaremy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