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善饭少年在寒门

华汉二位飞将军,前后相继,威震东夷、北胡,捍卫北疆六十余年,两人一生征战,为华汉立下不朽功勋,故事颇富传奇色彩。

王腾的故事,在第一部中过于简略,还得从头说起。

王腾起于微末,生于贫寒之家,还是在前汉朝先皇帝年间,王腾出生幽州渔阳郡安乐县塞上村一家贫寒之家中。

前汉朝先皇帝,为华武帝、汉末帝亲身生父。

先皇帝最后一个年号叫大统,大统年号是先皇帝所用的第四个年号,只使用五年半,先皇帝便驾崩。少子汉末帝即位,改元顺安。

先皇帝早期尚还勤政,后来日渐昏庸,亲近小人、宠信奸佞,如此二十余年,朝政已经日渐毁败。

民变于内,敌侵于外,天下有分崩之前兆,先皇帝对此无力应对,便更改正朔年号为大统,企图祈求上天护佑汉朝统一之局面。

但是先皇帝二十余年怠政荒淫,已经得罪上天。前汉朝分崩离析之势,已经非人力意愿和更改正朔年号可以阻挡。

先皇帝嫡长子刘建夏,当时立为太子,太子性仁慈,为人忠正,善辨忠奸,心怀若谷,屡次劝谏先皇帝,触犯龙颜。

朝中奸臣宵小之辈,忌惮太子英明神武、志向高远,恐太子即位之后,其等将失势。于是趁机在先皇帝之前构陷太子,先皇帝怒,随即准备废太子。

大统六年,先皇帝正欲要废太子刘建夏,重立其幼子刘炳,忽然一天划船游太液池中风,得恶疾,两月后便不治驾崩。

于是大将军张莽、中常持朱糟等人把持朝政,随即便拟下先皇帝遗诏,废太子刘建夏,贬至上庸西城为侯,扶立先皇帝幼子刘炳,即汉末帝,改元顺安。

自此,天下十三州诸侯、藩王见朝廷如此昏庸,便不遵长安号令,各自纷纷割据自治,互相攻伐,天下兵戈大起,其混乱之势,有如东汉末年群雄割据之时。

……

王腾生在渔阳郡,渔阳郡归幽州刺史部监察管辖,当时前汉朝镇守幽州刺史是韩广国。

幽州地处北疆,兵甲兴盛,民间从军之风盛行。幽燕之士,从军建功封侯者亦不在少数。所以幽燕男儿对从军为业皆趋之若鹜。

王腾其父名为王定,年轻时候也曾从军为士卒,后来与胡人在边疆相战,身负重伤,又因为天寒,一时救治不及,遂落下病根,伤及脏腑,虽然留得性命,但已经成为伤残之民,不能再干重活。

幽州刺史部军部有司便将王定遣回乡里,念其为国伤残,已经无力耕稼,便抚恤王定五铢钱一万文,让其在渔阳郡丰乐县为官府看守一个府库,每月领受薪水若干以维持生计。

王定后来娶一穷苦人家女儿为妻,生子王腾。夫妻二人皆体弱多病,

王定为官府看守府库,妻子为人浆洗纺织,二人相依为命,省吃俭用,抚养王腾。

王腾六七岁之时,王定想要让王腾读书,因为无钱聘请先生,便请塞上村中一村儒吃酒,卑躬祈求,愿为村儒一家浣洗衣物,请求让王腾在其私塾旁听。

村儒念及其心诚,便答应收王腾入学,为其启蒙。

王腾因此得以入学,教习两三年,王腾稍能读书习字,略略知春秋大义,汉家经典等书籍。

王腾十岁,启蒙已经完毕,又无钱再继续读书,于是便在家帮父母做活。为人放牧牛羊,略略得以吃口饱饭。

先皇帝大统二年,王腾年十三岁,身高便有七尺,虽然还只是少年,却跟成人身材几乎相近。

王腾本来就很能吃饭,十三岁之时,突然饭量陡增,一餐可吃成人二人之量。其为帮工放牧之家,见王腾如此能吃,怕被吃亏了,便不再雇佣王腾。

王腾饭量惊人,塞上村远近村民闻知,都感到惊奇,便不敢雇用其做活。王腾不得已返回家中,一时无事可做,家贫,父母收入微薄,难以抚养。

其父王定见之,不忍王腾挨饿,便与其母商议道:“我儿王腾善能吃饭,此好事也。”

其母道:“何以见得为好事?王腾一人一顿饭吃得比你我二人都多,如此穷家薄业,怎能供应得上?可是不让其吃饱,恐又误了身体生长。”言罢,心中悲伤,疼爱其子,以手抹泪。

王定道:“你妇人家有何见识?我曾从军,闻知能善饭者,必有千钧之力。我年轻之时,也能吃饭,如不是负伤落下此等病根,现恐怕也是幽州一将军。我儿王腾年少便能有此饭量,正是猛将之材也。”

王腾母亲又说:“那你有何办法,能使王腾吃饱饭?”

王定说:“我王家一族在渔阳这一支,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没几个家业大点的。但是有一人,现在官居上党郡守,若能将我儿托付他处,必然能够有出息。”

王腾母亲听后不禁笑道:“你是头脑犯浑了还是想当官想疯了?人家堂堂太守,朝廷命官,岂能是你我这等草民可以攀附的?”

王定笑道:“你不知此人为谁?此人名叫王扶,是我同族同辈,虽然属于远方亲戚,然年幼之时与我为总角之交,时常一起嬉戏玩耍。后来他父母迁居并州,便不曾再见面。至今算来,已经三十年了。”

王腾母亲笑道:“俗话说: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更何况你与人家三十年不曾见面?人家今日已经是一郡太守,你不过一介布衣平民,如何能攀上这般交情?”

王定道:“自少年分别之后,也渐渐忘却。然自我从军归来,与你成家之后,有一日忽然听族人说起王扶已经当了县令

,后又数年,又听说他已经官升太守,今便在上党郡当太守。我因为内心惭愧,一时也未得同你说起。今日寻思,既然我儿有猛将之材,便可托付王扶使君栽培。”

王腾之母听后不禁也觉有理,于是便与其夫商定,准备托人带口信给上党太守王扶,言及此事,希望王扶太守能够提携栽培王腾。

次日,王定又将此事对王腾说起,道:“为父曾经从军,甚知军中一二。你才十三岁,就能如此饭量,长成后当必然有千钧之力,是猛将之材。可惜你生在平民之家,为父为母养不起你,怕耽误了你前途,所以将你托付给远方叔父王使君大人,望你遵从父母之命。”

王腾流泪道:“孩儿哪里敢嫌弃父母?尽管一切都听从父亲大人便是。”

王腾生来性情朴实敦厚,能够懂得忍让,读了几年书后,愈加宽以待人,行为端良。

于是王定便请咬牙拿出家底银两置酒席请塞上村同族之人吃饭,席间谈及此事。同族之人中有到渔阳、上党等地经商者,名叫王六。说可以将此口信带给王扶。

王定大喜,便付给王六资费盘缠,请村儒写下一封书信,交与王六,待王六再到上党经商之时,便可设法托付人将书信递交王扶。

却说王扶,字子助,祖籍渔阳郡丰乐县,与王定等人是同族,算是远亲。

王扶也出身贫寒,幼年时居住在丰乐县塞上村,年纪小王定数岁,儿时为玩伴。经常在一起嬉戏玩闹,后十余岁时,其父母从商,便离开丰乐县塞上村,迁居并州太原郡。

王扶自幼聪敏,其父母经商略有起色,稍有积蓄,便为其聘请教书先生,王扶读书甚有天资,二十岁之时,便成饱学之士,英俊之才。

二十三岁时,为人所推荐,任职并州刺史部雁门郡广武县从事书记小吏,后才干突出,提升为县丞,三十岁时又被举孝廉,不久便出任广武县县令。

王扶治理广武甚有政绩,雁门太守便用其为郡中郡丞。后数年,接任雁门太守,未几,上党太守空缺,王扶因为善于治民理政,并州刺史便上报朝廷,举荐王扶接任上党太守。

王扶任上党太守之时,正是先皇帝大统元年,王扶时年三十九岁。

大统二年,王扶四十岁,履职上党太守已经二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王扶踌躇满志,欲要招收人材,大展其胸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宏图。

时朝廷日渐毁败,地方尚还稍可。并州也是北方边疆之地,接近朔方,胡人屡次南犯掠夺,所以并州甲兵不废。历任并州刺史,皆是以军功擢升任用。

大统元年,朝廷任命平北将军封章为并州刺史。封章武将世家出身,当时王扶调任上党太守,归封章管辖。

并州用兵所需赋税,大多为太原、上党二郡中供应。王扶政绩显著,多出赋税,封章十分赞赏王扶治民才能。王扶声名,闻于长安。

话说王定那族人王六,受王定之托,半年之后便又到上党经商,此时正是秋季。那族人与王扶也有亲戚关系,买卖完毕之后,便到上党郡治所长子城中来寻访。

闻城中百姓言王太守在校场检阅兵马。于是王六便到校场来观看,果然见王扶坐在在帅台之上。

因为一时不便面见,王六便通过一守卫军士,请其通告王太守。

那军士听见是王扶亲戚,便告知上司。上司得知,便让那族人前来相见,问得详实,便又转告郡中军曹从事习威。军曹从事习威说:“此乃私事。且稍待之,等王太守公事完毕之后在作区处。”

王扶在上党检阅郡中兵马,公事毕,回至公署,稍作歇息。又伏案看文书册籍,郡中军曹习威遂请入见,王扶命其进入,习威说有一人自称太守亲戚,有书信送达太守大人。

王扶不禁皱眉道:“吾早已经定下规矩,不可以为吾荐人,以吾为太守缘故,借此提携亲戚故人,如此朝廷纲纪安在?你今为何又犯之?”

习威道:“非也。此等事,下官也以为奇怪,所以不敢不禀报使君。”

王扶诧异道:“有何奇怪之处?如是欲让吾为人提携方便,则免开尊口。”

习威道:“太守清正廉洁,下官深为敬服。下官见太守欲要有所作为,招收四方人材。今此人自称太守远亲,说太守一族人有一子,年十三,极能善饭,一餐为成人二人之量。此少年饭量惊人者,必有千钧之力,是猛将之材,欲要托付于使君栽培。”

王扶听后不禁心中惊奇,便道:“既然如此,可唤那人来见。”

于是军曹从事从太守府中出来,王六正在府外不远处等候,习威便带王六来见王扶。

王六随军曹从事入太守府,拜见王扶,口称太守大人,极为恭敬。

王扶命其不必多礼,坐下说话,细看王六,约有三四十岁年纪,并不认识,便开口问道:“我虽然生自幽州渔阳,但离开祖籍渔阳塞上村已经三十余年,父老故人现已经大多不曾记得。来客是我哪位族人远亲?”

王六小心翼翼回道:“禀报太守大人,小人名叫王六。小人之父,与太守大人令尊为堂兄弟。小人不敢与太守大人排辈分、道兄弟。今日来见大人,是因为同族人王定有一奇特之事相求,小人才敢冒昧代为转告。”

王扶先见王六逢迎恭敬之态,口称自己大人,不禁皱眉,又闻其言语,见其说话倒还入理,意态稍解。听见其提起王定,不禁又展眉和颜悦色问道:“原来是贤弟王六!我离故乡

已久,不曾识得贤弟,还望见谅。王定我尚记得,幼时曾为玩伴。但自我离开渔阳后,并不知他消息音讯,贤弟且细细说来我听。”

王六便道:“王定二十岁时从军,不几年负伤落下残疾。便差回乡里,不能耕稼自食,便给官府看守府库过活。其后成婚生一子,名王腾,今年十三岁,饭量惊人,王定家贫不能供养。言王腾少年善饭,长成之后当有猛将之材,不忍其荒废在平民之家。得知太守大人在上党为官,寻思太守大人为本家远亲,幼时又有总角之交。所以才敢冒昧相托,愿将王腾托付太守大人栽培。小人知道太守向来清正廉明,若寻常提携方便之事,一概不见。但王腾的确奇才可塑,小人才斗胆敢前来言之。”

言罢,双手递上王定致王扶书信。

王扶听罢,便接过信拆开看之。略道:

草民王定觐拜太守大人,草民少时,曾与太守有总角之好,不知太守还记忆否?自少年一别,已经三十余年,关山阻隔,难以拜见故人。闻知太守已经为上党郡父母之长,塞上村王氏族人,皆倍感荣耀,不胜钦羡。草民不才,甚为惭愧,今有犬子王腾,年十三,极能善饭。草民早年曾在幽州从军数年,闻善饭之人多有勇力。今观犬子骨骼筋脉,窃以为当有猛将之材。只是草民贫寒之家无以奉养,恐毁掉此子。太守若念及幼时之情,还请指导教育犬子成材。若能恩泽草民,荫及王家,使此子成材。草民感激不尽,愚兄王定顿首谨拜。

王扶读罢书信,慨然叹道:“不想王定今生如此坎坷!”

王六随即又将王定家中情况详细告诉王扶。

王扶听必,感慨良久,才对王六说道:“吾虽然离乡已经三十余年,却未尝忘记祖籍故乡乡中父老。塞上村乃吾故乡桑梓也,幼时总角之情,吾岂能忘之?今吾虽然官居郡守,然见幼时玩伴有困难之处,又安能坐视不理?今既然王定言其子王腾如此奇特,吾也有心成全之。”

王六听后大喜,便伏地拜谢道:“若如此,乃王定一家之洪福也。太守若能再造王腾,使其成就大器,当功德无量。草民与渔阳王家族人亦能沾受太守恩泽。”

王扶道:“都是同族,何必见外?”便让其不必多礼,以族人身份相称呼。又对王六道:“即便不是同族,如有此等人才,吾也当栽培扶持!此国家所需也。”

王六敬服不已,王扶令人置酒款待王六,亲自把酒与其闲话故乡之事。晚间,安排王六住在馆舍。

王扶夜里便写下回书一封,次日交付王六带回给王定。信中对王定说,情况已知,可将王腾送到上党来。

王六临行之际,对王扶请道:“小人长年行走渔阳与上党之间贩

卖货物,今蒙太守既然垂爱应允,族人当大为高兴。但王定夫妻二人体弱多病,不堪远行。若太守以为方便,待小人回到渔阳之后,便为代劳携带王腾前来太守处。”

王扶笑而应允,见王六做事甚为周全,心下也望早日见到王腾,看其果真是有猛将之材否。于是便对王六道:“你今番回渔阳后,便可携带王腾前来。”又令人赠送白银数两,以作为路上盘缠之用。

王六推辞不接,对王扶道:“族人求助于太守,焉敢收受太守恩赐?且小人经商,虽然不是富足,但路上资费盘缠,尚还能应付。”欲要不受。

王扶劝道:“此些盘费,略表吾与同族之情,王定家境贫寒。你如果不缺,可代为周济王定,以略表吾同族之情。”

习甲也道:“既然王太守亲赐,客还是收下为宜。”王六谢过之后,才收下银两,拜别王扶,便回渔阳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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