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扶上任冀州牧,海内皆钦羡不已。朝中不免有眼红不服之人,于是便寻机上奏参奏弹劾王扶。张莽之弟张豹,任四品中郎将,本欲要出任地方太守,朝中大臣议论不可。张豹心中不平,见顾昭、王扶等皆升官,自己却不能出任太守,于是便与朱糟党羽勾结,寻得一些把柄,诋毁二人。
然顾昭、王扶并无贪污不法之事,张豹等一时并无奈何。一日,其党羽忽然闻知王扶在上党将自己子侄放在郡中用为校尉。张豹等便借机以此事让御史上奏朝廷弹劾王扶,御史皆是张莽、朱糟之党。御史上奏弹劾王扶利用职权为自家子弟谋取职位之事,言请朝廷将王扶降职。但王扶是朱糟、张莽等主张要用的人,见此参奏,张莽便道:“此等事情,无所凭据,不足为信。”于是奏明末帝,并不追究。
王扶即将上任冀州,本想将王腾一道带往冀州,风闻得此事,便让王腾归家探亲,先不要来冀州,以避嫌疑。张豹等虽然不曾弹劾王扶成功,但任然派人盯住王扶,只要其行事稍有差池,便又要以此要挟弹劾,让其不能安心上任。
王扶自知领冀州牧,得罪朝中宵小势力,于是行事谨慎,姿态低调,每日只处理州事,并不结交士人,多言谈论。以至于上任半年,也并未让张豹等抓住丝毫把柄。
张豹此人,屠夫出身,鲁莽而好勇,无学而狡黠。倚仗其兄张莽谋取得四品中郎将职位,其心不足,尚要出任地方郡守,好捞取钱财。上党太守空缺之时,张豹便想去上党就任,然朝中皆以为张豹不堪领受郡守之职,张莽、朱糟也觉不妥,便没有同意。张豹由此深恨顾昭、王扶等人。
张莽除开张豹是其亲弟,还有从弟数人,说来名字也好笑,其从弟一人命张狼,一人名张熊,名如其人,生的也似熊似狼,都有蛮力,依附张莽,得以任军中职务。张莽因为张熊、张狼是其亲族,便用为心腹,使其掌握长安城兵权,张熊为城门校尉,张狼为骑都尉。二人更是小人得志,狐假虎威,十分放肆。
长安令牛腾达,本是泾阳劣绅豪强,其家资巨万,结交中常持朱糟等人,厚贿宦官,买得长安令官职,其子牛危,自幼习武,甚有蛮力武勇,朱糟甚爱之,认其为义子,赐与官职,用牛危为长安都尉,统领数百御林军,引为心腹。
张、朱两党,互相勾结,把持朝政,天子不过拱手而已。朝政之坏,比先皇帝之时并无两样,甚至更为不堪。
却说赵王刘遇,本先皇帝之幼弟,封地赵国,有八县十三城,都邯郸,比于大郡,属于一等王。汉朝藩王自景帝之后,便不许拥兵自据,相国由朝廷派人担任,以监督约束藩王。各地藩王皆要听命于所属各
州地方大员。然而到先皇帝之时,朝廷纲维紊乱毁败,诸侯日渐骄横不法。赵王自持宗室,又是先皇帝亲胞弟,便道:“孤兄君临天下,拥有四海。孤与孤兄皆先帝之子,何重此薄彼?孤不敢面南天下,愿在赵国面南而坐!”于是不顾群下劝阻,公然在赵国自治,不遵冀州牧韩景号令,又在赵地招募兵马,收罗豪杰。赵国相劝阻赵王不听,叹道:“吾无颜再回长安朝廷。”遂自尽。赵王不以为意,上报朝廷说赵相国生病而亡。自此便废去相国,朝廷也无人敢来。
韩景见赵王不法,于是上书朝廷,请治赵王罪。赵王得知,也上书朝廷,说韩景借助州牧之位欺凌宗室。先皇帝昏庸不堪,先见韩景上书,不悦道:“天下一家,朕弟虽然略有放肆,也不至于下诏治罪!”后见赵王上书言韩景欺凌宗室,先皇帝大怒道:“韩景安得离间朕同袍骨肉!”于是准备下诏责韩景,太子刘建夏与大臣力谏而止。
先皇帝虽然没有追究韩景,但已经是宽赦赵王。赵王自此之后更是肆无忌惮,不仅不向冀州缴纳赋税,反倒还要向冀州索要。又强掳掠冀州人民百姓,令其迁往赵国居住耕作。数年之间,赵国户口十数万,人民六十余万人,赵王隐匿户口,报告朝廷说赵国只有三十万人。又招募的万人精兵,其兵马数量几与冀州对等。屡次向韩景索要赋税,如果不给,便发兵来围赵国临近之县。韩景惹不起赵王,只好从其意,给其粮饷,以平息事态。
顺安元年,韩景年老,精力不济,便上书请求辞官,推荐王扶上任。赵王在邯郸得知,问群僚道:“王扶为人如何?”其幕僚道:“王扶素有能吏之名,善能治民。”
赵王呵呵笑道:“比韩景如何?”
幕僚道:“韩景老朽,自然不足与语,王扶盛年,今上任冀州,其必欲有一番作为,恐不利于大王也。”
赵王又呵呵冷笑道:“孤堂堂宗室藩王,岂能畏惧一王扶?孤即然为赵王,一切皆由孤做主。且看王扶有何能耐!”
于是赵王仍然我行我素,在赵国妄自尊大,新州牧上任,按照惯例,藩王当遣使致书为祝贺,赵王为给王扶下马威,并不致书相贺。
王扶已经得知赵王骄横不法,其不致书为贺,王扶并不再意,对冀州官员道:“赵王乃汉朝宗室,其位尊宠,吾名望尚不足让藩王尽服,其不致书作贺,亦不为失礼也。”冀州官员皆以为王扶心怯。
赵王使人探听,得知王扶并不怪罪。赵王心中不知王扶何意,年终之时,各郡郡守以及藩王需要向刺史部报知郡国治理情形。赵王早已经不报告数年矣,今仍然不报告。王扶道:“各郡既然已经报备,赵国乃藩王宗室封国,
有便宜之权,可自便。”赵王探知此情,愈加疑惑。
顺安二年春三月,赵王在邯郸大会群下,道:“今值春荒,赵国赋税不足,孤欲向冀州借粮。”群僚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不同意者便劝阻赵王道:“新任州牧王扶不似韩景老朽软弱可欺。大王已经违背朝廷命制,今如反向冀州索粮,恐有不妥,如此事不成,反倒不美也。”
赵王兵精粮足,借粮不过只是借口而已,今听此言,甚为不悦,道:“孤乃先皇帝亲弟,当今天子亲叔,畏惧谁来?大汉刘氏天下,孤乃刘氏宗室子孙,冀州乃刘氏之地,为孤提供区区粮饷,有何不可乎?”遂不听,遣使者望邺城,宣赵王令,让冀州牧为赵国提供粮食五万斛。
赵王恐王扶不从,于是又整顿军马,令将军张双、郭舒二人,领三千人马驻扎境上,如王扶不从,便发兵前来胁迫恐吓之。
赵王使者至邺城,王扶迎入城中官署,询问何事。使者出赵王之书,道:“前者惯例,冀州应每年为赵国提供粮饷十万斛,以奉养宗室藩王。前州牧韩景皆已经施行数年。王使君亦可照此惯例办理之。”
王扶道:“尊使可先在此暂住,此事容吾与赵王亲自相商再做定夺。”
赵王使者见王扶不肯买账,便对王扶道:“本使奉劝使君,使君虽为朝廷大员,然赵王乃先皇帝之亲弟,当今天子之亲叔,使君不可违背其意,若得罪赵王,上奏朝廷,使君冀州牧之位恐怕难保。”
王扶道:“你不过是赵国一传递书信奔走之臣,安敢以此言威胁朝廷大员?”
使者不禁惊怒,厉声对王扶道:“吾之言,乃为使君着想也。使君不分好歹,恐怕得罪赵王,再后悔晚矣!”
王扶道:“此事吾自有分寸。”不等使者回言,遂令左右将使者软禁在馆驿之中。便令郡中书记写书回复赵王,约定赵王在梁期之地相见,共商此事。
赵王不见使者回信,突然又接得王扶书信,言使者言语冒犯,故先暂时扣留,请赵王于梁期会面,商谈此事。
赵王闻知王扶扣留其使,不禁心中大怒,正欲发作,然心中又觉尚不知王扶虚实,便又将怒火强忍回去,对王扶使者道:“既然如此,且回信冀州牧,孤明日便在梁期与其相见,商讨此事。”
使者回报王扶。赵王便聚集麾下商议,道:“王扶欺孤太甚!居然敢扣留赵国使者。孤必然当报之,以解此恨!明日在梁期会见,孤当陈列兵马,以示威仪!”
内中有幕僚劝阻赵王道:“大王不可陈兵,恐事态扩大,于赵国无益也。”
而张双、郭舒等武将,久统兵马,却无处可用,今番见此,皆兴致勃勃,欲要统兵前往梁期,于是都劝赵
王陈兵,以给王扶颜色相看。
赵王也欲要试探王扶意下如何,便决议发兵前往。次日,赵王令张双、郭舒二将各统本部精兵一千余人,分为左右翼,共有三千人马,列阵出发,赵王在军前排起銮驾王车,羽葆鼓吹等,浩浩荡荡,望梁期而来。
邯郸与邺城不过一百余里路程,梁期乃邯郸与邺城中间之地,相距甚近。赵王日中时分便到了梁期。王扶已经带领冀州刺史部官员数名在此等候,王扶此行并不带军马甲士,只有十余随从护卫而已。
王扶临行之前,治中从事曾劝谏道:“赵王无礼,前者挟兵以要挟韩使君,今番州牧前去,不可不为备。”
王扶道:“吾前往与赵王相谈事项,何用兵戈?即便赵王骄横不法,吾岂能效仿其行?”于是便不听治中从事之言,不带兵而前往。
赵王前来,将至梁期,闻报说王扶只与冀州刺史部数名官员在城内等候,并无兵甲。赵王心中疑惑,于是便约束下军马,传令就地驻扎,便带了随身仪仗护卫等数十人,前往梁期小城而来。
王扶闻知赵王到来,便率众官员站立城上等候迎之。远远见赵王王车驷马,黄罗伞盖、仪仗甚为华丽气派,王扶叹息道:“宗室之不法,果然如此乎?”左右见之皆变色,有畏惧之心。王扶道:“你等为何畏惧?”
左右道:“赵王乃宗室,甚为强横,今番大摇大摆前来,后必然有军马也。恐对使君不利。”
王扶呵呵笑道:“赵王虽为宗室,然尚得遵从朝廷号令。赵国归冀州管辖,吾亦有权约束赵王,今若惧之,当为天下笑也。”
说话间,赵王车架已经来到城下,王扶便在城上对赵王拱手行礼,大声喊道:“请赵王入城相见细谈!”
赵王车驾来到城下,仰头见城上数人,有冀州牧旗帜,当中为首一人,峨冠博带,有大员之风范,料想便是王扶了。赵王便命停下车驾,又听见王扶在城上问话,赵王在车中略微还礼,对王扶道:“此处相谈甚好,孤今就不进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