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的声音不大,但字句入耳。
看来那夜他昏迷是昏迷了,但在自己赶去的时候,早已清醒。
无法,向禾嘴角微动,“先生想说什么。”
“你把他救下,银钱我来出。”
提到银子可就好说话了,向禾眼睛一亮,“十两?”
“好。”
有银子赚这兴致就不同了。
向禾看了一眼那边哭喊的几人,“你把他们喊出去,我得悄悄混进房里,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
“多谢姑娘帮忙。”
向禾已经走出门外,刑寂此时端着瑶盘走来,向禾伸手接过,“你寻一面生的人进去。”
“是。”
刑寂转身快步离开,不过片刻带回一人进了屋内,贺岁安立马让那四人先出去,“这位是竹楠先生医术尚可,便让他来看上一二,向老爷你等先出去吧。”
李氏抓着向福生的手,老泪横秋,“他是何人!既然他懂医术,为何不一开始便为福生救治!”
“是呀!你还从外头请啥大夫啊!”
向福生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双手更是冰冷非常,身子还一抽抽地抖动着,一看就十分不好。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得哭昏天去。
向老四三个儿子,唯有老大家的向福生最得两老心,毕竟是头孙儿,而且老二家的早早便搬了出去,老三家的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吃白饭的,这向福生便更加得宠。
平日里感了些许风寒,都得夜里顶风去寻脚夫开药。
这一家子明显不信,贺岁安也不急,只是礼送大夫出门,再让刑寂坐在床边为向福生探脉。
“这位轻易不出手救人,他出手救人可是要花上不少银钱的。”
一听到要花银子,李氏心头揪紧,一旁的向老四烦躁甩手,“给!多少都给!”
大孙子性命重要,这回李氏没有反驳。
刑寂上前扶起坐着的向老四,“竹楠先生行医时,不喜有人在旁打扰,容易受到扰乱。”
坐在床边探脉的竹楠偏头,嘴角抽搐了几下。
直到那四人全部出了房门,刑寂反手锁上,竹楠立马收回手,“公子,属下怎的就成了先生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刑寂微微翘嘴,“总不能我车夫当大夫吧。”
屋外的向老四几人焦急候着,贴着门板听着里头动静,向禾转身走到拐角处,轻敲侧面紧闭的窗框。
刑寂轻轻推开窗,向禾双手压在窗框上跳了进去,几步走到床边仔细端详向福生的脸色。
脸色发白唇色青黑,眉心却是红润一片,略微靠近些,还能闻到一阵青草的清香,碰了一下他的脖颈,还有细微的跳动。
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膝盖偶尔还会跳两下。
向禾直起腰身,手指点动下巴,“魂被带走了。”
“何意?”
向禾把向福生的身子往里推,径直坐在床边,“人有三魂,天地命魂,缺一不可。要是再过半个时辰,他可就回天乏术了。”
虽有些听不懂,但现下还是救人要紧,贺岁安问询,“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不用,不过是两个调皮鬼而已。”
刑寂和竹楠面面相觑,这说的实在虚幻,也不是不信鬼神之说,但从未见过,确实新鲜。
向禾将向福生拿着掌心镜的右手掀起衣袖,露出小臂来,右手正要碰上唇,微张的嘴抿了抿,“算了,有朱砂吗?”
虽然鲜血更好,但她不想流血,最近流的血都还没补回来呢。
贺岁安看了一眼刑寂,他立刻悄无声息从方才的窗口跳出去,绝不能让向老四他们知道向禾在里头。
不然得疯。
趁着去拿朱砂的间隙,贺岁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双眼流转在向禾身上,“向姑娘学过这些?”
“唔……算是吧。”向禾一直盯着掌心镜看,“但你可别跟小阳小云说,村里的人都不能说。”
“自然。”
他抬手,竹楠会意,过去倒上一杯茶水送到向禾面前,“向姑娘请用。”
“谢啦。”向禾仰头将杯中水喝完,再将杯子归还,“不过若是有生意介绍,我也是可以顺手挣点儿银子的。”
每每都是提起银子,贺岁安轻笑出声,“姑娘这么缺银子?”
“那可不,”向禾一一掰着手指头,“柴米油盐酱醋茶,哪哪儿都要银子。更别说最近盖房子花了不少银子,总得赚点儿回来吧。”
“忘了恭喜姑娘荣居新房。”
“客气。”
眼看向禾盯着那掌心镜不说话,贺岁安柔声笑道:“姑娘新房可定了日子搬入?”
“放心吧,”向禾指腹点动手指,无声暗算一番后停手,再次确定是明日,“就明日,不会错。”
向禾抬眼望向紧闭的窗台,此时外头早已入夜,屋里也燃起了烛火,外头哭声夹杂怒骂,好不热闹。
向禾只觉无聊,“他俩何时休沐?明日可以请假吗?”
“明日休沐,”贺岁安二指捏着裤摆,“明日在下也想一同前去祝贺,不知姑娘可欢迎?”
向禾怔了怔,“那自然是欢迎的……”她盯着贺岁安的眼看了好一会儿,两眼一眯,“你不会又想去后山爬山吧?”
“姑娘聪慧。”
向禾还想说什么,窗口已经传来动静,刑寂端着笔墨回来,恭敬站在向禾身边托着瑶盘,“姑娘请用。”
“哦……”
向禾有点儿不大习惯这么正式的伺候,但当下还是救人要紧,她将毛笔蘸上朱砂,“天地之间,阴阳相应,吾奉君令,召唤向福生之魂,速速来临……”
伴随着她口中念叨,她手上在向福生小臂上一笔成字,“急急如律令!”
最后收笔时轻喝,向福生的身子开始剧烈抖动着,双唇一直在颤抖,好像要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本青白的脸色涨红。
三人盯着向福生看,那脸色变得简直肉眼可见的快速。
“唔!”
一声闷哼,向福生的脸色再次由红变白,向禾轻啧一声,“真是不安分的东西!”
说着,向禾咬破中指将血滴在掌心镜中,那中指抵着镜面缓缓闭眼轻喃,“……魄归人,人清采;魂归身,身自在……”
那镜面泛起白光,向禾指尖一动,竟将手指穿过了镜面,甚至整条小臂都穿过镜面。
两个侍卫脸面虽冷静,但眼底惊奇非常。
贺岁安看着这场面,微微敛眸之际,薄唇浅浅勾起一抹冷峻的探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