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禾没有跟他们一起坐进马车,而是跟车夫坐在外头。
车厢里头呜呜哭声不断,向禾听着有些烦,索性捂住耳朵。
本好好的,后背突然被拉扯了一下,向禾回头,那李氏的脸瞬间放大,满脸沟壑和那双布满红丝的眼,吓了她一跳。
“阿奶干嘛呢,吓我一跳……”
“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为啥一定要你跟着一起进城!”
她用力扯回衣衫,“关我啥事儿,我在村里他在城里,我还能半夜去找他不成?我可没那么闲。”
可李氏明显不想放过她,抓住她的衣衫继续摇晃着,“一定是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福生昏迷不醒!”
向禾忍无可忍,伸手便将她推进里头,“阿奶诶,这可是在马车上,乱动会掉下去的!我是真不知道,反正都要一起进城,到了便知是咋回事,你急也没用!”
车夫扯着缰绳,估计也不想听他们吵闹,搭上一嘴,“与向姑娘无关,公子只是有些事儿要与姑娘说而已。”
里头一直沉默的向老四一巴掌拍向膝盖,“别吵了!还能不能让人安生了!”
“我吵?!方才你不早早出来!不阻止那些人胡言乱语,聘礼早就放家里了!”
提起这茬儿她就气上心头,伸手在余氏胳膊上拧了一圈儿,“看你养的好女儿!竟然浪荡到跟人睡了去!到手的富贵就这么没了!”
“阿娘松手!我咋知道她跟谁混一起了!”
“你怎么当娘的!”
里头吵闹一片,向禾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双手抱着膝盖看着日头渐落,脑袋搭在臂上侧头,“对了,怎么称呼你。”
“刑寂。”
“哦,你家公子找我到底有啥事儿。”
刑寂面不改色看着前路,“姑娘到了便知。”
“……”
向禾无奈撇嘴,她知道这个刑寂有些身手,寡言少语的侍卫,那贺岁安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外头沉默着,里头吵闹着,这一路竟觉得有些和谐。
直到酉时初他们才抵达私塾。
忽然感觉身后有恶意,向禾快速跳下马车回身看,那李氏竟然伸长了脚想要踹她。
“……”
向禾今日都不知无语了多少回,实在无力吐槽这些人。
都是一些一天不闹腾就不舒心的玩意儿,咋这么能闹呢?
“几位请。”
刑寂侧着身子,李氏和余氏急急往里跑去,向老四走在最后,在与向禾擦肩时,冷冷瞥了她一眼。
向禾却笑得柔和,“阿爷,有事儿?”
“现在莲花嫁不出去,名声臭了,你满意了?”
“我又没做什么,明明是她不安分,迟早也会被人发现,不过早晚的事儿罢了。”
若说今早跟二狗的纠缠是导火线,向莲花正在被人议论的风头上,那王荣兴偏偏今日来才是关键。
一切巧合撞上,就算是月老的钢丝红线都得断。
“阿爷,我看您该问清楚二姐,到底跟谁有过苟且,让那家的早早下聘,不然二姐可得被人浸猪笼去。”
“哼!”
向老四负气快步走着,向禾悠悠跟在后头,眼看着夜幕落下,肚子开始咕咕叫。
她回首询问刑寂,“有啥吃的不?我饿了。”
“姑娘稍待,我这便去灶房拿来糕点。”
“多谢。”
刑寂快步走去灶房,向禾不紧不慢跟在他们后头,穿过前堂来到中庭,这里竟然有一汪小荷塘,上头架了小小桥梁,从廊下绕过中庭来到后院,远远地便听到嘈杂声一片。
“阿姐!”
两个小的穿着一身新衣裳,蹦跶着腿跑过来,“阿姐怎的来了!”
两人都束着发,不过几天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向禾笑着揉揉两人脑袋,“学得如何?先生教的易懂吗?”
“很好懂!”
他们三个孩子都学过字,苏氏出身成谜。
不过既然她不说,那就是有意想继续隐藏下去,向禾便不会问。
向禾被向云拉着手往前走,“阿姐,大哥出事儿了,晌午小憩时阿哥去喊他,竟然喊不醒来。”
“脸色可有异常?”
向云皱着小脸摇头,“我也不知,阿姐看过就知了,先生也在那边。”
“好。”
两个小的带着向禾穿过后院,来到学生们住的其中一间房中,门外挤了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但里头有道屏风遮挡,根本无法看清。
此时一位小厮端着水来,“各位学生请离开此地,不得观望。”
学生们都是怀抱着好奇,但既然有人发话,他们也不敢多待,纷纷你推我搡离开了这里,有的还使劲儿扭头往回看,希冀能看到一些。
身旁一空,向禾弯腰,“你俩先去别处,免得一会儿他们发癫波及到你俩。”
向阳微微点头,“阿姐,啥叫发癫?”
“额……发疯。”向禾点点他的脑门儿,“快些去。”
“哦。”
两兄妹一步三回头,但也不敢多留,毕竟向老四一家子都在这儿,万一向福生真的有什么,只怕他们又调转枪头对付三姐弟妹。
向禾看着他俩走远,才放心走进房中,越过屏风,他们一家子围绕床边哭喊,贺岁安则站在一旁,听着大夫说话。
他看到向禾进来,与大夫说了一句便走到她身边,“你要不要看看?大夫诊不出来,只知他气虚得很。”
向禾没好气晲他一眼,“我又不是大夫,先生非要我来作甚,站在这里还打他们的眼,一会儿可能还会迁怒于我。”
两人目光落在那一家子身上,贺岁安嘴角噙着浅笑,“姑娘不是懂医吗?在下记得在后山时,你识得草药,还给在下正骨来着。”
忘了这茬儿了……
“我略懂,但不是大夫……”
早知便不给他骨头正位,惹来这麻烦。
心头萦绕些许烦躁,向禾转身出门,“既然没我啥事儿,我可就先回去了,这大晚上的回去路上得多危险。”
贺岁安紧跟几步,“若向姑娘将他救醒,在下让刑寂送你回去。”
“我也不怕夜路,自己能走。”
向禾打定主意就是不想管,贺岁安怎能轻易让她离去,横手在她身前指着床榻之上的向福生,“他手中还拿着那掌心镜,姑娘应当知道那是何物才是。”
“不知。”
对于向禾的冷淡,贺岁安权当看不见,唇角悄然绽放笑意,垂眸之际暗藏微光闪动。
“那日姑娘看到掌心镜时,神色有异;且在救在下那夜,言行十分古怪,当时好似在与一些看不见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