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丈方圆七尺间

赶到王家大宅时,夜幕已落。

贺岁安留了马车给向禾,“夜间归家危险,一会儿忙完刑寂会亲自送你回去。”

“劳烦了。”

她骑过马,但没驱过马车,确实不能轻易尝试。

刑寂牵着缰绳走到一旁,“姑娘,我在此处等你出来。”

“好。”

这一去就是一日,王荣兴早已迫不及待,“快快快,你饿不饿,我让后厨给你准备膳食。”

“当然饿了,中午和晚上都没吃过。”

向禾跟着他走进大宅,里头布局实在宏观,不愧是富商的宅子,修葺都是上等的木头。

她提了提布包,提步跟上王荣兴的步伐,穿过前堂到后堂,再来到东厢的大院子里,在那房门外,有不少丫鬟们候着。

站在门外的其中一位老妇人瞧见王荣兴,急急上前躬身行礼,“请大少爷安,老夫人正念叨着您呢。”

王荣兴只是一点头,“去准备些膳食给这位向姑娘。”

向禾在他身后探出脑袋,“得有肉!”

老妇人微愣片刻回神,“是。”

待老妇人走远,向禾后退几步看向屋檐之上,底下灯笼照亮,上头月光洒落幽深瓦片,凡人肉眼看不见的雾霾在弥漫。

向禾不禁皱起了眉头,“挺能闹啊……”

听见她轻声呢喃,王荣兴心中染上不安,“很严重吗?快些跟我进去看看祖母。”

向禾没有移步,只是盯着那道门内,“让所有人都出来。”她掏着布包,拿出几个叠好的符纸塞王荣兴手中,“一人一个,里面的人全部都给。”

见她面色冷峻,王荣兴哪里敢慢半分,立马跑进屋里,“祖母!父亲,快快跟我出来。”

“这是咋啦?你不是去寻什么姑娘去了吗?怎的这夜方归?”

“姑娘就在外头,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出去,这屋子邪乎!”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

老夫人虽是在怪嗔,但还是被王荣兴扶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位奴仆。

几人一出来,王荣兴就将手中平安符递出,“向姑娘说每人拿一个,祖母小心拿着。”

老夫人颤着手接过,目光落在站得笔直的向禾身上,那一身粗衣看起来只是位寻常姑娘,自家孙儿怎的找这么一位姑娘前来。

眼中满是质疑,“姑娘是道长?”

“正是,”向禾仔细看着老妇人的脸,“老夫人可摸过什么东西?说过什么承诺?”

这突来的发问,老夫人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缓缓摇头,“不曾。”

她上下打量着向禾,眼中带着几分探究,“这位姑娘,我瞧着你也不似道长,莫不是想……”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向禾无所谓笑笑,抬眸看向宅子正门,“老夫人摸过一个神像,还说了些话,被它听了去,便跟着您回来了。”

“什……”

不等她说什么,身后突然狂风骤起,院子里的竹子被吹弯,更是拂尘扑面,大家以衣袖遮脸,半眯着眼看不清眼前。

向禾轻推王荣兴一把,“所有奴仆退出去,切记手上的符可千万别弄丢了,保命用的。”

那可不是简单的平安符,而是护身符。

偌大的院子狂风大作,王荣兴与他父亲赶忙扶着老夫人后退,奴仆们也涌在一起互相拉扯着退出院子,还贴心关上大门,这风大得离奇,生怕被吹走。

向禾站在院子正中,瘦小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吹走,但她挺直的背脊透着坚毅,随意将布包解下,手指间夹着几张黄色符纸。

忽然,这院子里的狂风反方向吹向房中,猛烈灌入,就好似那开着的正门在吸气,后头的人感觉身子逐渐沉重,就像被风推着。

王荣兴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眼睛半眯大喊,“向、向姑娘!这风有点儿邪门啊!”

“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向禾拿着布包的手一松,布包被吹进房中,而她轻掀眼皮,眼底透着平静的冷漠。

夹着符纸的手指轻捏,挑出一张符纸夹在指尖置于唇前,“天地无极,玄光指引,罗象万千,现出真身。”

她声轻喃须臾,二指将符纸随手扔向那正门,那符纸显露金光飘过去,稳稳贴在门框之上。

只一瞬间,那符纸炸开金光后消陨,随着灰烬飞扬,那往日里再平常不过的大门,竟然出现一个黑洞来,周围的景色突然扭曲,整座屋子变化。

屋檐下的匾额犹如一只眼眨动,那正门成了一个口,嘴角倏而弯起诡异角度,“嘻嘻嘻嘻!小小丫头还想驱逐本神?”

突然发出的诡异声音,还有眼前这恐怖画面,身后尖叫声响起,王荣兴更是手抖得不行,“祖、祖母……”

老夫人更不用,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着吃人的屋子,还是自己住了多年的房子!

她颤着手指着,恍然惊恐道:“这、这是那个神像!”

总算记起来了,她在歇脚的山荫下发现了一个神像,独眼独脚,看起来虽然怪异,但却有牌位供奉。

以为是一些别样的神,便擦了擦那沾了灰的神身,随口道了句“可惜老身不识神樽,不若将您供奉家中。”

道了可惜,启程没有带上牌位更没有带走神像,反倒被这樽“神”跟了上去。

听祖母所言,王荣兴立马明白向禾方才问的话,她只是看了祖母一眼,看了这屋子一眼,便知道其中缘由!

他眼中倒映那瘦小身影,本惊恐的神色转变成激动,“向姑娘好生厉害……”

大家伙儿面色各异看着这一幕。

向禾向前一步,嘴角半勾漫不经心敛眸,抬着的右手指尖飘荡几张符纸,轻飘飘的,却胜似利刃。

淡淡开口,“你这真身可真丑。”

言语充满挑衅,大口一张一合道:“小丫头出言不讳,是对本神的亵渎,应教训也。”

“你算哪门子的神,”向禾夹着三张符纸再次置于唇前,“金光万道,破邪无踪……急急如律令!”

甩手向那张口扔去,双手快速结印,那符纸顺利贴上门口三处,随着一声轻喝,“破!”

那三张符纸闪着金光爆开,整座房子也跟着震动几下,那张口极其扭曲地颤动。

匾额上的眼睛乍现怒意,后又弯了起来,似乎在笑,“不过小小符箓,撼动不了本神一分!”

向禾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闻言缓缓抬眸轻笑,“是吗?”

如此轻蔑的笑惹怒了它,那如黑洞的大口张得愈发大,一阵强烈的吸力再次席卷而来。

王荣兴只觉身前吸力更甚,一手抓着祖母,一手抓着那摇晃得厉害的竹子,他的父亲都已经抱着竹子不敢动了。

“向姑娘!这是咋回事啊!有道力量在拉着我进去!”

向禾没有回应他,抽出一张符纸咬在唇间,双手快速在身前结印,“一丈方圆七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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