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饭桶的出场气势惊人,不提剑三心中升起的对剑门守卫力量的嫌弃,一群人默契地停下了手中的碗筷,纷纷把目光聚焦到了大饭桶放下的镬鼎之上。
鼎比人高,看不清里面盛放着什么,但是不乏有内功高手通过真气感受到鼎内升腾而起的阵阵灵气。
鼎内有天地灵物!
等级不低!
“吓!”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叫声,小家伙猛得从方山的怀中窜了出来。它的速度飞快,就像是一道白影,顺着方山的脸颊,踩着他的鼻子爬上了他的脑袋上。
小家伙看起来兴奋不已,它不住地踩着方山的头发,一声声地叫着:“吓!(有好吃的!)”
“吓!(超级好吃的!)”
“吓!(方山快去抢过来!)”
小白两只眼睛里面冒着绿光,舌头在嘴巴边不住地打转,显然是馋急了。它紧紧地盯着大饭桶拿出来的镬鼎,毛绒绒地小脸上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贪婪之色。
方山颇感意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家伙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当年在地下溶洞时,小家伙不知道吃了多少高阶的灵物,后来对普通的灵物都已经看不上眼了。
昨天晚上他们在五色神教那里顺走的灵物也只是被小家伙当成了甜点,吃了几颗就没兴致了。
方山好奇地望向那大饭桶手里的镬鼎,向小家伙问道:“你觉得,里面的东西有多好吃?”
“吓~”小家伙想了想,用两只小小的前爪比划了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圆,“吓(这么多的好吃!)”
可是紧接着它又觉得自己比划得不够准确,于是又十分精准地画了一个比自己大了两分三成的圆,“吓(这么大才对!)”
“真的?那可真的太好吃了,绝对不能错过!”以道尽玄功的感知能力感知到小家伙画出的圆,方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只是话锋一转,又道:“可是不能抢过来,这里又不是森林……”
“我想办法给你买过来……”
“吓!(真麻烦!)”小家伙不满地踩了踩方山的脑袋。
一人一兽自顾自地交谈着,旁边的董先生看得摸不着头脑。在他眼里,小家伙只是不断叫唤着,而方山则是在像是在回应它似得自言自语。
“难道这少年能听懂灵兽的意思?”董先生仔细地观察起了小家伙,发现这竟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天地灵物。从它的表现来看,这灵物灵性惊人,似乎拥有不可思议的智慧,只是……体内灵气太过稀薄了。
也就是说,这只天地灵物的品阶很低,几乎不入流。
“而且……”董先生忍不住腹诽方山道,“你怎么知道它画得有多大,脑门上长眼睛了吗?”
……
这时,方山转身向小白问道:“小白,你知不知道那鼎里面是什么样的灵物?”
“我怎么知道?!”小白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有透视眼……”
场中,武青青迈步来到大饭桶身边,对着剑三轻笑道:“大饭桶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厨道高人,他的脑袋可不像他弟弟。剑三,第三局的规矩是你定下的,现在反悔也已经晚了!”
“你赢了,我给你画圣真迹和雨霖铃,输了,就给我放了李公子!”
剑三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不过还未到双十年华的少女,吐其出声:“好算计……”
“好手段……”自己修炼厨艺之事从未外传过,也就是说,武青青只不过短短数日便能把情报触角探到自己身边极深的一层。
还是在剑门之内!
如此离谱的情报能力,剑三觉得就算是三个自己加起来也比不上。这胖子只觉得后背隐隐发冷,心中胆寒,只能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深想其中的恐怖。
他知道自己中了套,也明白自己迈不出来了。于是干脆装作大方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而我剑三正是在赌桌上的君子。”
“这位大饭桶兄弟,不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菜?”
大饭桶嘿嘿一笑,颇显阴狠,随即大手抓住镬鼎立耳,轻轻一抬,向众人倾斜着展示道:“我是屠户出身,穷人家里哪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想炖一顿兽肉罢了。”
众人自倾斜的鼎口向里望去,看见里面只不过是放着一只被解剖过的野猪。野猪毛已经褪去,猪皮也刮完了,四肢齐断,血已放干,其内脏,腥筋,獠牙,舌鼻,眼睛,皆已做完了基础的处理。
这样的处理,换作粗糙一点的厨师,恐怕就已经可以加水亨煮起来了。
“剑三公子不会连一头野山猪都没有吧?”武青青记住了剑三的要求,出口嘲讽了起来。
剑三眉头一挑,回道:“这个自然是有的。”随即吩咐手下下去准备。
他看了眼大饭桶抓着的镬鼎,问道:“厨具也要一样?”
大饭桶咧开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随剑三公子喜欢……”
看来很自信啊~
炖肉,可能在普通人看来基本没有什么技巧可言,根本展露不出厨艺高低。而在行家眼里……还确实没什么技巧可言!
把肉放锅里,加水,加佐料,升火,煮熟。
这不是有手就行?
这还真是有手就行!
人啊,只有吃饱了才会追求花里胡哨的东西。在只有狩猎和野果可以饱腹的年代里,哪有什么厨艺一说,能有的吃就不错了。也就是说,哪怕是整天为生存而殚精竭虑,朝不保夕,完全没有任何时间思考“厨艺”两个字的我们的祖先,也照样能炖一锅好的野兽肉。
时至今日,炖肉的花样虽然变多了,但是其实都是花架子,其核心万变不离其宗。
大饭桶的意思很明显,不比花里胡俏,就比基本功!
剑三的手下动作很快,几个手脚麻利的壮汉没一会儿就在场中架起了一口大黑锅,又抬出来一头刚刚才放完血的大黑猪。
“放在这里就好。”剑三指了指面前的方台,示意手下把台面清洗干净,这才把大黑猪扔在了上面。
大饭桶见此也从乾坤袋中取出清水洗了洗自己面前的方台,一把抓住鼎中的野猪扔在了上面。
眼尖的人看见,在鼎的底部,也就是猪肉下面垫着一块水晶一般的东西,那阵阵的灵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有人只是惊鸿一瞥,还想起身看去,便见剑三伸手入怀,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是何物,为什么我只是看着它就想流口水?”
“好纯粹的灵气,此物不凡!”
在众人猜测之时,一位有见识的老者认出了此物的名堂。
“莫非,这就是海中结晶,蓝苹果?”
“什么蓝苹果?”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这位老者,投去了疑惑的目光。老者也不卖关子,抚须解释道:“其实就是盐!”
“也有人叫它盐精,不过在青铜城里它被商人们唤作蓝苹果。它并非天生地养,而是青铜城中的奇人以奇术在海里制造出来的灵物。你们仔细感知一下,是不是能感觉到这灵物中灵气溃散的速度比寻常灵物快上许多,所以才会这么明显的灵气波动。而且它溃散出的灵气是不是纯粹得吓人?”
“天生灵物阴阳五行调和,否则也不可能自主成型。只有这种人造的灵物才会散发出这般纯粹的灵气。”
听到老者的解释,众人纷纷觉得长了见识。有很多人这才知道,原来天地灵物是可以人造出来的,同时,他们心中对于青铜城这一庞然大物的神秘再次添上了一抹敬畏。
江湖上为了抢夺修炼资源而掀起的血雨腥风数不胜数,谁能想到青铜城竟然开始自己制造天地灵物了。
这境界也相差太远了吧~
“为了做饭专门制造出来的天地灵物,还能有这么高的品阶。我觉得,就算是一盆开水白菜里放上这块盐精都能变成美味吧~”有人吞了口口水,喃喃道。
“呃,其实不是~”老人摇头指正道,“盐精也是盐啊~”
“不要自顾自地想得太过分了。这么一大块盐精放进开水白菜里,齁死个人咧!!!”
“……”众人。
方山听着老者的话,不禁向小家伙问道:“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咸?口味重不重?”
小家伙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吓?(咸,是什么?)”
它吃的天地灵物好像从来没有咸不咸一说~
就在方山努力地给小家伙解释咸的感觉时,剑三那边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只见剑三把盐精随手抛进铁锅里,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口玄铁杀猪刀,用力握了握,却感觉右手隐隐作痛,只得刀交左手,缓缓挥舞了起来。
武青青见此露齿一笑道:“你若是嫌手伤碍事,可以让手下们来嘛~”
剑三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谢谢武大小姐关心,我对自己的左手还是很有自信得。”
他这话其实不是逞强。其实,几乎所有的剑门弟子在练剑时都会有意识地去尝试双手剑,试探自己是否有双剑流的可能。不过,世界上本就少有可以一心两用之人,所以基本上所有弟子都失败了。
剑三也没成功。
可杀猪刀不是剑。左手剑招使不出来就是使不出来,天赋如此。而杀猪解体,其实就是熟能生巧,谁都能做到。
凭借着自己方面联系左手剑时的记忆,剑三活动了一番,便已能熟练掌握手中的玄铁刀了。
霎时间,这胖子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再没了之前的轻挑浮躁的气息。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出刀了。这一刀没有华丽,只有朴实。黑色的刀身就像是礁石沉入海面,沉重,无声。
刀动了,玄铁化作黑色蛟龙游动起来。它似缓实快,晃头摆尾,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划过了大黑猪的全身。
收刀。
剑三再次摇了摇自己的左手腕,似乎还是觉得有些生疏。他想了想,还是先放下刀,伸出手掌按在了大黑猪的身上。通过手掌的直接接触,他对这头大黑猪的身体结构认识再次加深了一层。
骨骼,血肉,筋络,毛皮,创伤,暗穴……
一道道无形的丝线在剑三眼中缠绕了起来,编织成了一个简单的大黑猪模型。他翻看着自己构思的模型,从其中找出了一条最佳的出刀路线。
“两处~”剑三发现了两处出刀的难点。这两处对于用刀力度与运动的要求难了点,左手用刀还是难了些。
“慢点吧……”
剑三清洗过刀身,再次出刀了。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却因为事先构思好了模型的缘故,刀的运动更稳,更准,更狠!
仔细观察的人就能发现,剑三在运刀时,他的左臂几乎没有什么幅度,而左手腕则完全没有停止扭转。每一次刀身划过,剑三的手腕都会扭动之前数次,玄铁刀看似只是直线划过,其实已经扭过了数个弧度。
解体其实就是解骨。剑三不是凡人,不需要挥动杀猪刀才能有足够的力气切断肌肉,其实已经比凡人的杀猪师傅轻松了许多。他不需要计算每一次落刀的落点,不用担心是否会砍到骨头,只需要按照脑中模型,转动刀身便能在零距离切断骨肉。或深或浅,并无不同。
一气呵成,收刀吐气。
一瓢开水泼过,热气升腾。猪头先落,皮肉如丝绸般向两侧滑开,一层层计算好了的筋肉像一堆泥土散落在方台上,这才露出了内脏。
取出这些杂碎放置一旁。只需把手放在猪肉上轻轻一按,便见骨肉自早已切好的创口内挤压而出,其上全无筋肉附着。
原来,剑三在运刀之时便已不停歇地注入着真气,深入猪身内部,在真气的辅助下剥落了紧紧附着在猪骨上的筋肉,并留下了可以取出的创口。他扭转刀身,不止是避开筋络聚集之处,更是为了配合自己的真气流转。
眼睁睁看着一头完整的猪转眼间变成了一堆摊开的肉块,众人哪怕不知其中难处,也大呼过瘾,纷纷叫好,惊呼剑三刀功通神。
就算身为行家的大饭桶也不住地点头,面露赞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