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从小白手里取回小家伙,把它慢慢放回自己怀里,抱着它,蜷缩在一起,他背对着小白,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你愿意站在人类之上,那你现在所感受到的孤独和束缚就同样是你身为人类的残留。我不会陪着你的,就算这世上真的有灵魂,死后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我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死势了,等待时机到达,我就会离开这里。”
……
荀夫子向谢伯海回道:“我其实对卫国神兵知之甚少,只有死去的始皇帝知道他们真正的样子,而且他们全都死在了龙脉争夺一战之中。
我们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但我们可以消除我们无法控制的部分。正如当年始皇帝以残忍的手段屠杀了所有反抗他的人,或许这就是权力宝典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权力宝典】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某些人的计划。
青帮帮主和蝴蝶谷谷主暗中传音,谢伯海很是头疼,“本来想试探五龙大宗,没想到竟然会冒出来这么一档子事。”
蝴蝶谷谷主回道:“我倒是觉得正常,现在我们眼前的可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一批人,还想用以往的手段来推波助澜就太天真了。大势在剑门一方,凭我们几个还推不起其他波浪。”
谢伯海暗暗点头:“说的也是,剑门势头太盛了。算了,我联系他们几个放手吧,权力宝典我也想要。”
“谁不想要……”
不止是他们,各大势力纷纷露出了对权力宝典的垂涎之意。就算不去考虑权力宝典对于追逐仙道的意义,单单是卫国神兵的名头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看到各大势力的姿态,荀夫子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早就激动到了极点,他衣袖里面双手的掌心布满了汗水,心脏跳动不已,直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这容不得他不激动,因为他一生的愿望,同样也是无数同袍共同的愿望,就要在今日实现了!
让他的学生魏博涛失望的是,荀夫子今日站出来并不是出于道义。所谓的拿权力宝典换取方山的性命只是个幌子,他又怎么可能关心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复仇疯子,君子自当明哲保身。
他所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全天下的顶尖势力都能获得权力宝典,并使用权力宝典创造出如卫国神兵一样的无情之人。
谁也不会知道,这是一个等待了无数年的机会。
世人皆知大曌皇朝始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杀人如麻,政令重重,国中上至群臣,下至百姓,无不怨声载道,痛苦不堪。
但只有和始皇帝交心的荀夫子知道,那个暴君其实是个真正心系天下苍生的皇帝。
大曌皇朝立国以后,始皇帝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殚精竭虑,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少之又少。
就算开创了皇朝,社会结构之中的阶级并没有发生一丝改变。世家和古老势力就像是不可摧毁的毒瘤,寄生在天下苍生的血肉之上,他们牢牢地把控着社会的资源,通过对下层的极限的剥削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人性之恶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让天下人幸福,始皇帝必须以绝对的武力屠杀掉所有反抗的声音,然后颁发重重政令,大刀阔斧地改革整个社会结构。
但随即始皇帝就发现绝对的武力并不能代表一切。想要改革,他必须借助朝廷的力量,而朝廷则是一个由人组成的组织。
在人类社会中,只要有组织的存在,就会存在管理。管理之中必然诞生权力,而权力的出现又必然催生腐败。
始皇帝武力再强,也无法阻挡朝廷的腐败。政令从朝堂发出,却需要重重的人来施行,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腐败的渗透之下,当政令真正落实到具体的百姓身上时,早就变成了空有外表的糖架子。百姓接受的政令再一次变成了高层收割资源的工具。
于是始皇帝发现自己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到,反而让百姓的生活更加艰难了。
在一次次的失败之中,始皇帝逐渐明白了一件事,要想革命,他就需要一个纯粹的权力组织,一个不会诞生腐败的权力组织。只要这个组织可以完美地施行国法,现有的社会体系必将灭亡,且永远不会复辟。
抱着这种想法,始皇帝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创造出了【权力宝典】。
权力宝典可以彻底抹除一个人的情感,把人变成完美的工具。修炼了权力宝典的无情之人将完美地施行国法,永远不会诞生腐败。不仅如此,到那时,朝廷将不需要始皇帝的武力震摄而存在。
而与工具不同的是,无情之人并不是冰冷的机器,身为人类的他们可以在不掺杂个人感情的情况下理解道德和法律的本质,以此编纂出最公正合理的法律,并且完美地执行法律。
在无情之人的雕琢之下,人类的社会结构将逐渐趋近于完美,更有可能实现天下大同的圣人世界。
可惜的是,在世人眼中,晚年的始皇帝因为醉心于“修仙”而被武神殿夺取了一部分权力,当他想夺回权力时又恰好碰上了第五条龙脉出世,最后死在了龙脉争夺战中。大曌皇朝第二世女皇登基,却因没有了绝对武力的震慑很快就灭亡了。
权力宝典从开创,遗失,到最后回在荀夫子的手中,这一路的故事说都说不完。
数年前,当荀夫子得到权力宝典后,就一直在想办法完成始皇帝和当年一众为国为民的同袍的夙愿。但当今的天下形势过于复杂,难以出手。灵原分割自治,各大灵原彼此仇恨的同时,灵原内部各大势力也征战不休,顶尖势力谁也奈何不了谁,造成了现在数十个势力大乱斗的混乱现象。
无论权力宝典落到谁的手上,都有可能被用来当作战备手段,而不是像始皇帝那样整合天下。荀夫子不得不等到潜龙大会召开,待天下群雄聚集一堂,再把权力宝典当众交给五龙大宗!
五龙大宗才是当今天下的真正统治者。
但与始皇帝相比,五龙大宗更像是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皇帝,他们五个谁也不想管理天下,只想着修仙超脱。这也是当年始皇帝能够统一天下的原因之一。
令荀夫子欣慰的是,五龙大宗此次支持剑门举行潜龙大会,意图很明显,他们想要把剑门扶持成天下第一宗。荀夫子激动不已,知道这是天大的机会。
首先,他需要用事实向五龙大宗证明权力宝典的力量。当少数势力获得权力宝典,它们会把它当成军备力量封存起来,但所有人都有权力宝典,那就会有人挖掘权力宝典的更多用途。如此一来,很快就会有势力发现无情之人在管理上的优秀之处,并且无情之人的管理模式会像是瘟疫一样在世间扩散。
只要五龙大宗有所察觉,各大势力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乖乖地接受五龙大宗以权力宝典为手段的统治。
等到那时,现有的社会结构将被彻底颠覆,各大势力将彻底灭亡,凡人与获得了超凡力量的强者再无差别,资源以最合理的方式分配,世人的痛苦最少会减少六成!
只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五龙大宗依旧云端之上的“仙界”,甚至他们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但荀夫子并不在乎,拥有龙脉的五龙大宗本就是无可匹敌的存在,谁也不可能动摇他们的地位,稳固不稳固都是一样的。他心系的乃是天下百姓,是修行者视为蝼蚁的存在。
是的,荀夫子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半吊子的修行者。其实说他们是修行者完全是高抬了,他们根本就是汲取了修行者力量的压迫者。
如果是在早些年,修行者因为资源而争斗,那还情有可原,但如今炼魂一道大行其道,对资源的需求根本不大,这也是那些纯粹的修仙宗门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的原因。
如井河原青帮一类,荀夫子当真希望它们彻底死绝!
而荀夫子同样知道,这一刻不会遥远了。
他看向高台之上的两个道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身穿火红色道袍的道士一步步走下高台,向自己走来。
见昆仑山传人有所行动,场中喧嚣慢慢落下,只留些许窃窃私语,所有人看向那道士的目光中都带着三分敬畏和凝重,注视着他来到荀夫子身前。
反穿着火红色道袍的道士是张千问的师弟,姚耐姬。他扯了扯别扭的领口,又发现荀夫子比自己想像中高大许多,于是后退一步,略微抬头,向他问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远处,伸长了脖子看着荀夫子的魏博涛和宋伊人,以及所有汗青书院的书生们全都攥紧了拳头。今天,他们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书生意气,亲眼看着自己的老师为了一个不相识的人勇敢的站出来,践行道义,这不禁让这些年轻人感觉到热血沸腾,心中老师的形象变得如高山一般雄伟。
此刻,五龙大宗传人走下高台亲自来到荀夫子面前,就是对自己老师最大的认可。众学生只觉得心生豪意,只要拥有高尚的德行,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这世界理当如此!
身处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荀夫子向面前的道士行礼,然后说道:“我是……”
“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姚耐姬毫不在乎地打断了荀夫子的话,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出手,以掌作刀,闪电般割向荀夫子脖颈。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下一瞬间,便见荀夫子的头颅高高飞起,飞过空中,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滚动着,留下一连串血迹,最终停在了汗青书院一众人的眼前。
谁也想不到的展开,几乎令所有人的大脑宕机了一瞬,待回过神来,才见荀夫子的无头尸身无力的跌倒在地,脖颈处竟是烧焦的痕迹,封住了血管,这才没有血涌喷泉的景象。
错愕,寂静。
直到一声凄惨的悲嚎打破了平静。
“爷爷!!!”宋伊人一把扑倒在地上,抱住荀夫子的尸首,看见他那逐渐僵硬的脸上还留有一丝带着震惊的疑惑。
“爷爷!!!”
“老师!!!先生!!!夫子!!!!……”
一时间,汗青书院的所有人全都悲呼着冲出座位,成片地跪倒在荀夫子的尸首之前,一时竟不知所措。
而魏博涛更是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远离自己而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师为什么会死,那个道士……
突然的变故让各大势力的高层全部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却全都没有出声。五龙大宗传人无缘无故当众杀人,这简直闻所未闻,尤其杀人的还是常识中超然世外的昆仑山道士,这几乎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一时间,场中只有汗青书院的悲呼与痛哭,其声凄惨,令人动容。
宋伊人只觉得天都塌了,浑身被抽空力气,抱着荀夫子的尸首爬在地上,她抬头,却看见远处姚耐姬拿着从荀夫子尸体上取到的权力宝典,随意翻看了几页,收了起来,随即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那漫不经心的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刚才随手杀了一只蚂蚁。当看到姚耐姬脸上冷漠的深情,宋伊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失去的力气沸腾着喷涌而出。
“恶贼!”一声厉喝,宋伊人站了起来,冲姚耐姬吼道,“恶贼,你给我站住!”
“还我爷爷命来!”宋伊人不顾一切地冲向姚耐姬,握着拳头便向他打去。
就见姚耐姬反手握住她的拳头,眉头一挑,“你说我是恶贼?”
“去死!”宋伊人双目赤红,手脚并用,裹挟着无穷的恨意和杀意向姚耐姬攻来。
姚耐姬脸上闪过不耐烦,手腕翻转,以掌作刀,随手把手里疯狂的女人砍成了两段,丢弃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