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霄愣住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事有什么不妥,既然入宫了,自然是要侍寝的,可是一想起今夜就要脱了衣服在榻上迎合他......
她有些说不上来的不适应,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
今晚似乎不合适。
合欢殿刚刚出了那样一场大火,他如何还会有心情召幸妃子。
“陛下,董贵人昨夜收了惊吓,又身怀六甲,正是需要陛下安慰的时候才是,要不还是过些日子......”她劝道。
“你不愿意?”他的脸色攸的一下子沉了下来,满眼都是失望,“你也对朕失望了是么!你也觉得朕没用!还是你们王家跟他们都一样,都瞧不起朕!都觉得朕生不出儿子来!想让朕过继听话的宗室子来,好废了朕!”
“没有。”银霄吓得微微后靠,“妾只是担心董贵人黯然神伤,对腹中皇嗣不利,陛下明鉴,妾和王家对陛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而且。”她咬了咬唇:“妾有一事欺瞒了陛下,也正是因为此事,不敢侍寝。”
李鸿蹙眉,听她继续说。
“妾回长安前,曾生育过一个女儿。”她红了眼眶,“家中觉得此事实乃是家丑,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不得泄露出去,那孩子也流落在外不知踪迹,又恰逢宫中征选秀女,妾有幸进宫侍奉陛下,如今陛下要妾侍寝,妾不得不告知实情。”
“妾甘愿受罚。”
殿中安静半晌。
片刻后,男人笑了起来。
“朕还以为是何事。”他摇头:“不说本朝,前朝皇室就有过二嫁的后妃皇后甚至太后,女子贵在品行,只要品行端正,心地良善,便可母仪天下,教养皇嗣。”
“那孩子若是还在,便派人去找找,找到了接进宫里养着,这宫里多个孩子也能多些人气,说不准还能多带些孩子来。”李鸿怅然道。
他如今二十多了,后宫嫔御也不少,不断耕耘,却无一落种结果,等到如今,也只有董贵人肚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这个孩子万分珍贵,他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任何闪失,可是终究风险太大,要是能多几个孩子......
听到眼前的人儿说起曾经的往事,他说不介意自然是假的,但是转念一想,她生育过,生育能力自然是没问题的。
这样想来,她怀上自己孩子的概率是否就更大些。
银霄松了口气,压下翘起的嘴角,“妾谢陛下恩赏。”
“唯独你在朕身边,朕才能安心些。”李鸿头有些疼,往后靠了靠,抬手按着眉心骨。
他捏住她搭在案上的柔荑,察觉到女人的僵硬,他柔声安慰:“别怕,朕又不吃人,只是委屈了你们,跟在朕身边,还要担惊受怕。”
“陛下若是觉得在未央宫不安全,不如南下到洛阳别宫住些日子?暂且将前朝让给大司马和大司空,陛下眼不见心不烦,去了洛阳住的这段日子,他们的手就没这么远,时时刻刻盯着陛下的后宫了。”
银霄想起之前王家和谢家这些世家准备南迁躲避战乱的事情,虽然南下避祸听起来实在不光彩,可是却实在是个省事省心的法子。
李鸿沉吟:“此法好倒是好,只是治标不治本......”
“如今陛下在长安,大司马和大司空便时时刻刻盯着陛下的一举一动,今日放火,明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桩桩逼得陛下不得安稳,若是陛下去洛阳一段时日,长安城留给他们,他们便将精力从陛下身上撤了回来,放到了对家身上,大司马和大司空利益本就相冲,又一直想在前朝后宫争个输赢,不如陛下就看着他们斗,看尽兴了,再回去收拾残局。”
这番话娓娓道来,有条不紊。
正好说到了男人的心坎上。
眼前美人素手纤纤,言语款款,浑似解语花,无情也动人,听得男人心猿意马,正中下怀。
“说得对。”他点头,宛如福至心灵,眼前昏暗狭窄的死路忽然开阔起来,他喃喃道:“与其困在此处自怨自艾,不如先去洛阳住一段日子。”
“爱妃说得对。”
整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扶着案,低声笑了起来。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还是眼前的人儿太聪明,聪明的冰雪一般,一点就透。
他想要眼前的女人为他诞下儿子的心越发的萌动起来。
生了儿子,她就会更加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了。
哪个后妃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站在他身边为他排忧解难的女人,董贵人是温柔,可是那又能如何?遇到了事情,只能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
哪里能像眼前的可人,说出这样长篇大论的话来!
银霄安慰一笑,“陛下宽心了就好,妾带人去看看,查合欢殿失火一事查得如何了。”
李鸿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银霄抽回手,缩回袖子里,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上蹭到的虚汗。
指尖和手背被捏得泛红,她起身屈膝行礼准备告退。
李鸿亲自送她出去,临上辇车前,李鸿甚至亲自扶着她的手臂上车。
“今夜朕来昭阳殿。”送她上车时,他在她耳边道。
——
昭阳殿中又开始忙起来。
青翡自从知道了魏承几乎每日都会宿在昭阳殿,头几日每日早上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闷头收拾寝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今好不容易习惯了,一听说今夜陛下要来,又有些难受起来。
万一这两人在床上撞上了怎么是好?
三个人一块在床上行酒令么?
银霄竟然还有心情安慰她:“魏承在宫里眼线不少,不会撞上的。”
......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是着急的。
眼见天都快黑了,魏承也没让人来送个信,她忽然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这气从何处起,坐在窗下望着斜斜欲坠的夕阳,最后实在有些不安,派青翡去送信。
她沐浴完,正好等到青翡带回来的消息,只寥寥八个字。
一切如常,不必担心。
她蹙眉。
莫非是今夜李鸿没法来了?
可是这个想法显然是错的,李鸿如约而至。
他甚至心情甚好,命少府送来了珍藏的一坛清酒,两人就着点心小菜饮了几杯。
男人望着眼前的女人两颊生胭,双目含波,沐浴过后,满头青丝披泻在脑后,锁骨娉婷,肌肤粉白,更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喉结滚动,目光也炽热起来。
饭后银霄让宫人下去煮些醒酒汤来,被他一把拉住手。
他竟然忍不住有些脸红,“何须煮那东西。”
他拉着她入帷帐,脱罗袍。
银霄手脚忍不住有些软,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魏承以外的男人同躺在一张床上。
“别怕,第一次会有些疼,我会轻......”他呢喃,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她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么好的姑娘,第一个男人却不是他。
银霄更加尴尬,偏过头去看帷帐上的缠枝花纹。
李鸿不再说话,一门心思放在那上头。
银霄心中早已经风起云涌,气得咬牙切齿,那厮说什么非她不可,还不是个绿头大乌龟!
什么后妃,什么王贵人。
银霄心里早已经将这些虚荣扔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她只想拿起外间案上的铜镇纸,劈头盖脸地砸到魏承那不要脸的老货的脸上!
没用的男人!
她紧紧咬唇,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眼中已经沁出泪,沿着眼角,滑进乌发云鬓之中。
“别哭......”李鸿心疼地抬手给她抹泪。
银霄回过神,泪眼婆娑地瞧着满脸涨得通红的男人。
她这才惊觉,这半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往下偷偷扫了一眼,几乎捂住嘴。
那地方,竟蔫头耷脑的,这半天,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李鸿显然也知道她发现了,慌乱起来,甚至飞快地拿衣服遮住自己,整张脸,一直到耳后根,都充血一般通红。
“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脸烫得很。
“许是陛下累了,没休息好。”银霄强行镇定的安慰道。
一国之君竟然不举,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