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休回过头看了眼依旧出于关闭状态的门户,脸上之前刻意流露出的诸多情感随之敛去,名为‘唐克’的模样再度从脸上现出。
他转过头,看向有些嘈杂的街市。
之前还在街头徘徊的士兵们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表情看起来依旧有些怪异的普通民众走上街头,三两成堆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
距离他最近的那堆人停止了交谈,而是一致用莫名的目光注视着这边,他们并没有言语,但他们的行为中无不透露出排斥的意味。
‘齐休’头颅微点,脚尖一转,略微偏开了对方所在的位置,向着平日的落脚点开始前进。
一路上,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做法。
其实他本不必这么急的,哪怕是慢慢来,他也相信凭借自己的手段迟早能得到那个答案,也就不用接触这些立场不定的‘旧联邦’人。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原因只有一个。
手掌抬起,按在上衣领口那里微微突起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挂坠般的物件,‘齐休’的眼底闪过丝丝阴霾。
‘他’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齐休将会以更完美的姿态回归,而‘他’只是对方临时允诺了使用权的一件衣服。
如果想要这份名为‘愤怒’的情感止息,那他就必须得在那之前完成一部分的‘任务指标’,以此来延缓对方回归的脚步。
唐克约等于齐休,但齐休却绝不会是唐克。
他所珍重的一切在那个人的眼中也许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包括他视如珍宝的姐姐,所以他必须在一切都结束前完成一些事情。
而如果他能帮对方完成这件事,那么,那个时间也会略微宽松一些。
毕竟,他并不排斥成为对方,只是想稍微延缓一些。
............况且他也没展现出齐休应有的样貌,只是刻意将一丝气息漏出,并且转换成联邦中人的面孔,如果仅仅是为了情报,这样也无可厚非。
‘齐休’摇摇头,将脑内有些繁杂的思绪挥去,眼神再度恢复了冷静。
接下来就必须要加快对那个东西的培养了,虽然在培养上一向都会由齐休本身接手,但他至少拥有为对方颁发任务的权力。
快了,就快了,他所期盼看见的那幕戏剧..........
嘴角不由得咧起,在无人得见的面孔上,‘齐休’的眼睛变成了猩红,那模样显得异常狰狞和扭曲。
踏着重重的步伐,他向前而去。
咚。
“欢迎各位贵客的来访,先前小女的怠慢还望两位恕罪,我之后一定重重的责罚她们。”
在高举的酒杯上,面容显得越发和蔼的坦佩尔眼中露出歉意的意味,他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声音显得极为坚决。
“...............唔。”斯维亚的心中有些奇怪,怠慢,有吗,她其实根本就没在意那三个路人的,不由得,她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海兰薇。
“三位小姐年龄相近,所以平日里的活动也时常会聚在一起,多少有些性情‘烂漫’也是可以理解的,您不必如此言语。”
相比有些困扰的斯维亚,海兰薇则轻车熟路的接过了话茬,脸上依旧带着温和而有礼的微笑。
“性情吗.......”坦佩尔沉吟着,暂时看向了餐桌。
海兰薇对斯维亚笑了笑,眼中的自信意味让后者松了口气。
全交给你了哦,她在心中默默为对方鼓气,然后再度缩回了原位,手中拿着叉子,眼神放光的看向之前已经渴望了许可的‘费汀嫩白翅’的身上,嘴角流出了口水。
“这么说来也确实,正因为一直在一起,所以才没有独自成长起来,成为美丽的淑女吗。”坦佩尔自语一句,然后叹口气,眼中现出丝丝锋芒。
“我知道了,多谢您的提醒。”那对显得异常真诚的目光看向这边,脸上带着肃穆。
海兰薇微笑着点点头。
假如真的让初次绽放的鲜花进入外界的冰寒环境,那么多半是会迎来死亡的,不过,假如只是三朵已经腐朽的花朵,那么,那样的刺激说不定反而是一种激励。
眼前的人应该就在想这些吧,可惜,她不认为那会有什么成果,以她对那三个东西的理解。
海兰薇在心中冷酷的想道,至于什么轻松放过,她可不是那种‘温柔’的家伙。
“不愉快的事就暂且放到一边吧,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坦佩尔摇摇头,然后将话语的主导权抓了过来。
海兰薇瞥了眼正在大吃特吃的斯维亚,然后自无不可的点点头。
“如果我的话有些冒昧,还望两位理解,我就在这里直言一句吧,两位是从王都来的使者吗?”
坦佩尔看着正在大吃的那个人,脸上露出了柔和的表情,下一刻,他看向海兰薇,眼中不带一丝杂色的问道。
斯维亚动作一顿,眼神有些茫然。
啥,王都使者,我们?
为什么会把这几个词汇联系在一起,她不由抬头看向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中年人,表情显得有些困惑。
“我们并没有得到明面上的通告,相关的渠道也并没有两位的情报,虽然本来也可以不管,但在两位出示了那个东西,以及我们正面临的这种现状的因素影响下.......”
坦佩尔的口吻很是冷静,他指出了自己等人的思考过程,以及为什么要与两人见面。
“所以我们无法对两位视而不见,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还请透露一些吧,视情况而言,我们可以给予一定的帮助。”
海兰薇明白了对方话语未尽的意思。
如果是真正的使者,那就拿出相关的证明,这样就会给予帮助。
但如果不是,而且还有别的心思,就别怪他们会进行排除,甚至以‘监护’的名义进行管制。
因为斯维亚的神偶身份,即便说自身一行人是真正的使者,想必王都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反而会十分欣然办好相关手续。
从价值的最大化来看,这里当然应该承认下来,海兰薇在心中想道。
但是——
“您说的不错,我们根本不是那边的使者。”她出口否决了那个可能,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在斯维亚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下来,而且,那个建议........是个陷阱。
“情报中没有,文件中不存在,法理上也缺乏依据,很显然,我们只是寻常来访的游客。”
海兰薇抬起面容,眼中闪动着理性的光芒。
坦佩尔那看不出具体表情的面孔倒映在深蓝色眼眸之中,她深深的明白,眼前的这个人说不定只是某个站在某后的人指派出来的先锋。
即便是刻意与对方交好,也未必能得到她所想要的结果。
“............那么,那份尤恩卿的证明是?”坦佩尔目光微斜,而后脸上露出略显遥远的笑容。
“但我们可以是,我们中的一人能与尤恩达成协议,我身边的这位则与那位女王交好,而我自身,恕我自夸,也对一些条例方面的理论颇有研究。”
海兰薇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眼神极有魄力的看向对方,一旁的斯维亚则一脸肃然的点着头,虽然她不太理解海兰薇在说什么,但支持就行了。
“所以,您渴望什么呢?”她的声音并不高扬,她的言语并不辛辣,只是直白的道出两者之间必定存在的那道分歧。
即便我们能给予你想要的,但你又能回馈我们什么?
假如你只是某个人手下的小卒子,那么,为何要我们来相信你。
那份铺平通往‘信任’之路的基石也必须先由对方提供才行,不然,她们这边就只是一些寻常的‘旅客’,并不会干涉对方的一切决定。
“................”坦佩尔的面孔一瞬间变得阴沉,继而化作了沉思。
他有些忌惮的瞥了眼对方,而后心中升起一股后生可畏的情感。
没错,要论阵营的话他确实是归属于‘罗拜克’,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那种过于拘泥的人,假如对方真的快沉了,那他也不会为了追求‘忠心’,而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哪怕他与罗拜克之间有着一道被称作‘盟约’的束缚,但是,他依旧无法彻底的相信那个人,即便他自问已经将自己的真心露给了对方,但对方呢,是否会相信自己。
.............他并不知晓。
“海门市历来都有海上王冠的美誉,而负责把持前进方向的海门一族则被视作神选一族为人们所敬重着。”
坦佩尔开始述说着海门市的历史,海兰薇也没有打断对方,而是默默的倾听着。
斯维亚百无聊赖的看着两人,心中想着,早知道就待在克蕾儿那边了,可惜,对方对自己还是那幅冷淡的样子............虽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在心中傻乐着,其他两人都没有看她。
“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是没有过想要颠覆海门一族的野心家,军中,政治,民间,都曾有过那样的人,但都败在了那些忽地展现出‘超智’能力的海门伯手下。”
“凡经他们手点拨的,都变成了绝世英才,簇拥在那位出众的家主手下让海门一族更加的昌盛...........”坦佩尔看向这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泛苦。
“无论是哪一代,都是如此。”
“那你该怎么做也是很明显的吧,甚至根本不需要说这些。”海兰薇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只是客气的警示对方,眼中毫无波澜。
“以上都是大众对其的看法,但是,实际上却有一个例外。”坦佩尔的眼中逐渐浮现丝丝野望,他略显激昂的看向这边,眼中却不存在海兰薇,而是仿佛看到了一副雄奇的景象。
“三代海门侯南格洛,在他的努力下,海门一族迎来了极盛,但也到了最危险的地步,若非卡伦机智,恐怕在那位临行前就会倒在对方剑下。”
“至于所谓的正是因为平庸,卡伦才活了下来的论调,您真的相信吗?”坦佩尔的眼中现出一丝讽刺,那是对世间言语的不屑。
“在三代的人生后期,卡伦甚至都不敢出现在对方面前,唯恐对方用各种理由将他杀死,在那之前,他的兄弟姐妹全已经离开人世。”
“那时,他所要面对的敌人是包括拥有整个海门政权的势力。”
“没人敢触怒那个人,所以,所有人都在渴求着那份强权的终结,杀死卡伦,那正是他们乐见的场景。”
海兰薇心绪微动,这倒是她不曾听闻的隐秘。
“这是海门与海门之间的对决,因此,哪怕是那份‘超智’都陷入了迟疑,无法轻易的让一方获得胜利。”
“.................虽然最终是卡伦迎来了胜利,但在那之前,他的大部分人生都被消耗掉了,只能独自在自己的居室思索。”
坦佩尔话语的热意随之中断,他的眼神变得冷静。
“但是,即便如此,那位依旧留下了一些东西,一些可以克制海门一族的东西,我们将其称为三代宝藏,并在一代代的海门一族的监管中始终不曾开启。”
一旁,斯维亚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为何,为何你们会知道‘我’的宝藏呢,莫非,我还得跟你们抢不成,她顿时陷入了迟疑之中。
.............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要脸了?
海兰薇瞥了眼斯维亚,似乎对方之前就在说什么宝藏,莫非就是这个?
“一直以来,海门伯都遵循着前代的嘱咐,没有去开启那个宝藏,也禁止一切人接触那个东西,直到第八代海门伯的出现。”
坦佩尔的眼中浮现丝丝无奈。
海兰薇忽地想起,在自家的记载中对那个人的评价并不高,说其自傲,待人刻薄,若非是因为前代因为事务繁忙导致只有一个子嗣,是绝对不会让其上位的。
也正是在对方的治理下,原本与自家对等的侯位被贬谪,成为了世人所熟知的海门伯。
斯维亚的表情越发僵硬,心中有些欲哭无泪,好嘛,还没等我想什么,你们就自己开启了,我玩家的脸面往哪搁啊!
“...........因为联合军的突进,那位在慌乱的情况下最终决定开启那个宝藏,然后——”
坦佩尔的脸上现出一丝难以释怀的表情。
“死掉了。”
“正如他可悲的人生一样,在一向繁盛的海门市都在他的手下迎来了萧条之后,他却毫无价值的死在了那里。”
“是出于怜悯,还是必然呢,他的死带来了更多的噩运。”
“在将追击而至的联邦军一扫而空后——”
坦佩尔的神情变得肃穆。
“‘门’,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