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好好休息。”
将‘身躯’放置在箱子中,他最后看了眼表情木然的长官,心中叹口气,双手伸出将盖子合上,耳听着沉闷的一声,眼前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箱子。
“.................”他在原地站了站,随即转身出门,将身后的门紧紧合上。
鼻尖能嗅到湿润的水汽,放眼望去,那海天一线的场景显得异常美丽,他却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向依旧待在甲板之上的那个人。
手中抓着黑素色的笔,在一张摊开的大桌子上,那个黑发的男子眼露沉思的在上面描绘着,他探目望去,那一团团黑乎乎的线条让他有些迷茫。
“东西放好了?”耳边传来声音,他循声望去,却见对方暂停了手中的动作,正凝视着这边。
“是,已经将长官放入后备箱中进行调整。”他身体一正,立马回答道。
“.................不用那么拘谨,我又不是你的长官。”那人挑挑眉,脸上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他却反而心中越发揣揣,虽然对方在军中的职位并不高,但即便是他也能明白,对方是哪怕自家的大公也要重视的存在。
一向行事谨慎的他可不会轻易放下心来。
“您有什么吩咐吗?”带着些许紧张,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的问道。
“波尔克,你在军中几年了?”那人沉吟片刻,而后看向这边。
“至今已有七年。”他只是略微一想,便道出了自己所在的时间。
“自从我少时参军,从底层的‘干事’开始,基本上都是在处理一些内务,上战场的次数....并不算多。”
说到最后,他话语微顿,这也是唯一一点让他心中不安的地方,每次见到那些归来的士兵,看着它们嬉笑怒骂的神态,再联想到自己谨小慎微的样子,他就不禁有些恐惧。
在这个偏上层的甲板上,负责驻守的士兵并不多,大多数也是和他一样的文兵。
它们神情肃然,只是默默的守在各处,并没有把视线投过来。
他隐晦的瞥了眼四周,原本悬起的心这才稍稍落下。
“这样啊,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你一直都不敢去想的结论吧。”那个男人笑着看着这边,眼中闪烁着光芒。
“是...是什么呢?”他其实并不想听,但还是梗着一口气的问道。
“等下一次战争开始之前,你就会被调到它处,然后永远都不会迎来晋升的机会,就像你的这十分无味的前半生一样。”
“————————”他的呼吸一滞,就连思维都仿佛停止了。
李玉秀瞥了眼那个呆住的副官,心中有些作弄人成功的趣味感。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哦,那些大多是他的猜测,虽然在他看来那个大公的确不太喜欢这个家伙,但只要对方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作为明面的‘靶子’是不会被拿下的。
不同于科尔加王国民间的禁止武力的法律,普通民众是被允许加入军中的,而一旦加入,就会受到一定的培养,视天赋、能力的不同会给予不同的待遇。
而眼前的这个副官就是从普通的民众一路上升,直到站上如今的位置的,他并不仅仅只是代表着自己,还象征着那些同样在军中奋斗的普通民众。
所以只要那些高层脑子内没进水,至少也会给对方留一个必要的职位。
李玉秀漫无边际的想着,目光落到在桌上摊开的那些咒言法阵,眼底不禁又升起一些烦躁的情绪。
这些家伙根本就不管什么原理,只要能运行就好,甚至加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如果说这就是它们留下的防解密手段,只能说确实很有效,至少恶心到他了。
李玉秀在心中腹诽着那位‘南格洛’的手段,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淡去。
“————纵然是那样,我也不会后悔。”
隐含决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抬起眼,看向那个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这边的男人。
“入军这么多年,我也看过不少它处的景象,名为贵族和商人的高层肆意压榨着下层,普通人却只能低着头表示臣服,哪怕被一压再压,也没有反驳的可能。”
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岔,却又仿佛带着一丝自豪。
“在它们的眼中唯有自己手下的奴仆才可信,这片大地看似自由,实则却充满了限制,人们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只是拥有着使用权,但我们不一样。”
“昔年曾危及整个国度的灾祸一日日衰退,整装的稽查队与扫荡各地的游子军在四处奔走着,我们正在一日日的变好,向着昨天说不。”
男人的眼中仿佛带着光芒,脸上满是希冀和渴望。
“在未来,我们一定能赢来更加美好的人生。”
“..................你开心就好。”李玉秀斜眼看着对方,懒得对其的话语做评述。
如果有他熟悉的人在这里,那他非得唠嗑一下,说历史是个圈什么的,不过,面对这种‘意志’坚定的家伙,他的调侃说不定也会被视作轻视,再惹出一些麻烦。
要是到时候还得贝伦来捞他,那他就真的会觉得羞愧的,对于那个总想又当它们爹,又当它们妈的家伙,他是着实服气的。
自从余休止离开后,那个家伙就一直守着它们,看着那副混杂着愧疚和关切的面孔,就连他这个一开始看不起对方的家伙,现在也不想对其说什么冷话了。
想到这里,李玉秀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骂一声。
他玉郎君好歹也曾是和余休止齐名的家伙,现在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着实丢人现眼,还被对方的人偶随时关注着安全问题,他不要脸的啊。
心中在呐喊着,拳头握紧又松开,至少表面上他的脸还维持着淡然的姿态,只是眼底闪过丝丝颓然。
没办法,他前半身研究的那些东西都被夺走了,即便现在从头开始,失去那份‘知识’的他也需要一步步的积累。
归根到底,一旦被逐出联邦,就连脑子内相关的知识都会被收走,那个大总统也实在是太可恨了,一点也讲求情面,好歹他的老祖宗也是和对方一起打拼过来的战友。
李玉秀心中叹息着,也没有了继续研究的精气神,说不定自己该去美美的睡上一觉,正当他在心中认真的思考之时。
“长官,之前的那个人,若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已经被确定死亡的三代海门伯南格洛吧?”
一边的副官已经收拾好心情,表情再度变得坚毅,随后,他眼神困惑的看向这边。
“哦,那个啊。”一听对方这么说,李玉秀也难得有了几分兴趣,他略微思考片刻,语气轻松的说道。
“无非是思念体,或是英魂一类的东西,本质上与各地存在的凶灵没有两样,而且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李玉秀的脸上现出奇异的笑容。
“什么?”副官认出疑惑的表情。
“你我都知道,海门一族历来与萨格里拉边境领交好,而那边盛行的叫什么圣迹的东西就是在吸纳民间集体心力后才能显现的产物。”
“所以我们一旦派大军进驻,那些普通民众就会因为自己的无力,基于畏惧、恐慌等情绪将希望都寄托在当地的贵族之上,所谓的圣迹若没有足够的基数也是无法使用的。”
“因此,那边常规的作战只会动用大公级别的强者,纵然人们能隐约明白那份强大,但在那之前,它们依旧会因为只是个体的因素而无法汇聚起足够的心力。”
李玉秀简单的说着为何那位钢铁公要独自攻伐一个边境的原因,副官则听到很是仔细,因为一般不会与那边接触,所以他身边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个大公纯粹是出于狂妄。
现在看来,万事万物都有它必然的理由。
而后,李玉秀话锋一转。
“不过,这个海门市却不一样,且不说那些可以独立作战的要塞们,即便是那些高层都各自有着不一般的手段,毕竟是少有的可以抵制神殿入驻的势力。”
“可以这么说,自那位三代开始,海门一族才正式的被认为是一个势力,而不是一个偏远地带自立为王的愚昧部落。”
“而且,我跟你讲。”李玉秀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他紧盯着眼前的副官。
“那个英魂也许在技艺上比历史上已经确认死亡的‘安格洛’更强,但若是选一个人作为对手,我还是更愿意选择现在的这个家伙。”
李玉秀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寒意。
“以前的那个人可是十足的危险存在,他可以轻易的做出我们无法想象的举动,并且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关于那个人,我就这么对你说吧。”
“你觉得为何只有当时并不出色的卡伦继承了安格洛的位置?”
副官不由一怔,不出色,难道不是因为卡伦是最优秀的继承人吗?
李玉秀很显然看出了副官的犹豫,他随即冷声道。
“有人绑架了他的长子,他命令要塞直接轰击,然后扬长而去,事后人们找出了部分残尸。”
“被精心抚育的次子走失了,他立即命令将走丢区域的万里之内的生物全部斩杀,后来敌人内讧,为了求饶,交出了他的次子,他却直接挥刀砍死,说自己不接受投降。”
“他的长女,每次都会抱在怀中亲切的呼唤对方乳名,仅仅是因为在军事会议中闯入就被他格杀当场,在流血的桌面上,他继续开着那次会议。”
“你觉得为何人们都畏惧他,不约而同的称呼他为恶魔,并且直到他失去了平日的锐气,丧失了一时才敢有人动手。”
“不是后来人们说的什么卡伦最出色,而只是因为自身的平庸被所有人忘记了,安格洛可不是什么心善的家伙,敢忤逆的他的人都会被他杀死,无论那是谁。”
副官瞪大眼睛,心中感到了一阵冰寒。
那玩意还是人?!
李玉秀的脸上露出嘲弄般的冷笑。
“所以不要称那个东西是南格洛,那只是一个被人为捏造出的,被普罗大众所认可的‘安格洛’,也许在它们的心目中,温柔与暴力兼具的那种样子才是对方该有的形象。”
“但要让我们这些亲眼见过对方真身的人来看,那只是一个伪物罢了。”
“.........................”副官不由得沉默了,先前脸上存在的雄心壮志此刻都化作了死寂。
“就算是在科尔加王家境内又能和平到哪里?”李玉秀兴致大发,也懒得顾及自己之前的想法,他眼露精光的看着对方。
副官的表情僵住了。
“现存的七位实权大公,以卡伦为首的三位王权派,各自占据一座重要城市的法阑、答门莱斯、泽科伊夫、伊拉,哦,不对最后的那位已经被架空了。”
李玉秀一脸讽刺的看着对方。
“在数十年内,想必伊拉就会倒向王权派,而法阑一向不在意自己的势力,立场也偏向于那边。”
“近些年来不就是这样嘛,因为彼此形式的偏转,到现在哪怕一向特立独行的答门莱斯都有了靠近王权派的势头,仅存的泽科伊夫又能坚持多久。”
“..............那样不是好事吗,我们可以将所有的力量汇成一股。”副官有些不服气的反驳着。
“哦,那你真的相信那些原本心思在外的大公会真的那么忠诚的执行王都的命令吗,加入你相信了,可现在坐上去的那位多疑的王会相信吗?”
李玉秀的眼中闪过丝丝冷意。
“祈祷吧,如果战事顺利还好,因为大量收获的疆域,两者之间还能保持着友好,可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那些潜藏的矛盾就都会激发出来,到那时....呵。”
看着哑口无言的副官,李玉秀心中暗爽。
真当答门莱斯不想一股脑的攻占海门市,以他的冷傲脾气,就光是一些小限制都会让他心中不爽,更何况是这种被他人指挥的局面。
就如同这次的争斗,原本的话以答门莱斯的心智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同意进攻的,毕竟当时的他还在外地,短时间内无法回来。
可是,他手下的人却被王都派强行干涉,拿出伪造的他的令符,最终他只得启动自己留下的一具分身作为应急手段..........结果还是被他人打退了。
光看他甚至都没跟其他人搭话,直接就断掉了与分身的联系这件事就能看出答门莱斯虽然表面不说,但心中肯定是有气的。
李玉秀暗中判断,说不定答门莱斯的本体现在就动身去和那些人去谈判了。
嗡嗡嗡。
忽地,他目光一震,从振奋中醒过来,他一边后悔自己又多说了,一边掏出怀里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如同鹅卵石般的白色石头。
他的指尖在上面摩擦着,一段段的讯息就沿着皮肤传入脑髓深处,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哈,联邦来人,那他也没听说过啊?
李玉秀摸起了下巴,眼中露出沉思之意。
作为三必有四原则的第四版主,他也没察觉到新人的注册..........莫非是其他版主的手笔?
恩..........嗨,管他呢。
李玉秀放空了大脑,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