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
凤姐儿立在堂下,那明媚的玉颜现着难堪之色,素手攥了攥手中的粉帕,察觉到那无数探究的目光,芳心只觉羞臊丢人,尴尬无比。
原本是瞧着贾母于心不忍,便想着出来插科打诨,了不起就是挨一顿训,但能因此获得贾母的怜惜和欢心,这是一桩好买卖。
谁承想开口便是骂她“无知蠢妇”,还不是个“东西”,一点情面也不留。
还嫂子,嫂子个屁。
陈淼斜睨了凤姐儿一眼,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嫌弃之色。
这凤姐儿什么心思以为他不知道,无非就是为了讨得贾母的欢心,这是凤姐儿在荣国公府的立足之本。
只是明眼人都清楚目前的态势,连贾母都不敢多言,凤姐儿是有多大的心敢出来帮腔。
其实这就表现出了凤姐儿缺陷,她精明练达不错,但更多的却是表现在后宅的人际关系当中,在后宅之中游刃有余。
只是眼下的事情已非后宅之事,凤姐儿未知事情缘由,便想着插科打诨做个和事佬,愚蠢至极。
若是凤姐儿真得精明,怎么会将一手好牌打成一副臭牌,不仅善妒的造成了夫妻同床异梦,还贪婪的包揽诉讼官司,为贾家埋下祸根,这些都无一表明凤姐儿的愚蠢。
正如曹公所言:“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过头了。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但实话实说,事出有因,世道艰难,妇人只能困于后宅之中,接触的都是家长里短,眼界自然就短浅。
更为准确来说,是思维方式的差异。
若是凤姐儿是个男儿身,接触的都是外面广阔的天空,以她的精明练达,也不至于如此小家子气。
此时的凤姐儿虽然心中愤懑,但她清楚的知道这少年郎是她得罪不起的人,贝齿轻咬着粉唇,粉面挤出一抹笑意,道:“殿下教训的是,是我无知了,我这就下去。”
便宜没讨着,还挨了一顿骂,这闹的真没脸了。
陈淼挑了挑眉,喝止道:“本王让你下去了。”
凤姐儿娇躯一颤,脚步顿了下来,回过身子,抬着那双狭长的凤眸看向陈淼,一脸的强颜欢笑,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还要骂她!
陈淼开口道:“你也别不服气,给本王站在那里好好看着,看看你有多蠢。”
凤姐儿:“........”
我没有说不服气啊!
陈淼懒得搭理凤姐儿这蠢妇,垂眸看着一众跪在地上的赖家人,冷笑道:“锦衣卫为什么要抄你们的家,这位原宁国公府的大总管心里清楚的很。”
闻得此言,众人的目光纷纷都落在赖升头上,目光狐疑。
便是那赖嬷嬷与赖大亦是如此,他们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把赖家给抄了,敢情是他们的儿子和兄弟闹的。
赖升面色煞白,额头不禁留下冷汗,颤抖着声音,心虚道:“老....老奴不知王爷的意思。”
“放屁,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咱家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安怒喝一声,目光斜睨的看了一眼冯锦,眼神透着几许不屑之色。
又不是只有他冯锦有眼色。
贾母心下一顿,想了想,还是轻声问道:“殿下,不知这赖家是犯了什么罪。”
这会儿,贾母也听出了些味道了,什么人赃俱获,显然是赖家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被逮了个正着。
陈淼说道:“陛下旨意,宁国公府家业一并充公,这赖家人仗着是府里的大总管,竟然敢转运库房的财物,胆大包天。”
贾母闻言面色顿时难看起来,看向赖升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怒火。
好家伙,居然敢转运财物,不问自取是为盗,难怪殿下要抄了赖家。
赖嬷嬷面色大变,侧眸看着赖升,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混账东西,谁让你这么做的,鬼迷心窍了。”
她原本以为突然抄赖家是因为宁国公府的事情,谁承想都是这孽障弄出来的事。
赖升面色惨白,嘴唇都哆嗦起来,心下一转,哭诉道:“母亲,孩儿是想着这是主子家的东西,便帮着保管,事后再归还,绝无私心。”
赖嬷嬷老泪纵横,瘦小的身躯摇晃,叩首道:“王爷,老太太,是老奴这孽障鬼迷心窍,请王爷、老太太责罚,老奴绝无二话。”
陈淼嗤笑一声,垂眸看着那装模作样的赖嬷嬷,嘲讽道:“你少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你儿子什么德行,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老阉货最可恶。”
赖嬷嬷自幼跟着贾母,不可能是个蠢货,那赖家兄弟趴在贾家身上敲骨吸髓,你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是利己的事情,装糊涂,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
实话实说,赖嬷嬷这种人最为可恶。
而且什么叫责罚,这是责罚就能解决的事情?偏重就轻,耍什么小心眼,当他是贾家这一群好糊弄的人?
赖嬷嬷闻言,身子颤抖的更为厉害,摇摇欲坠的,险些都要歪倒。
陈淼见状,丝毫没有尊老之心,偏眸看了一眼那不自在的凤姐儿,挑眉问道:“凤辣子,你觉得本王应该怎么处置赖家。”
凤姐儿芳心一怔,这事问她作甚?
“殿下做主便是。”
先前听见赖家转运宁国公府物件的时候,她也吃惊不小,除了啐骂两句以外,她能说些什么。
万一说错了什么,没成还要骂她。
陈淼挑了挑眉,道:“本王让你说便说,废什么话。”
凤姐儿闻言心下顿觉无语,只是陈淼都吩咐下来,她又不能不回答,心中微微思忖片刻,便试探道:“殿下不是已经抄了赖家,不若殿下大发慈悲,就到此为止,如何?”
实话实说,凤姐儿也很痛恨赖家的行为,但她深知贾母是个念情的人,若是能留赖嬷嬷一条生路,也算是全了贾母的情谊。
这可是殿下让她说的,总不至于还骂她吧!
陈淼闻言,喝声道:“你知道赖家犯的是什么罪?旨意已下,那宁国公府库房里的东西便要如数充公,赖家私盗,那是违抗旨意,你想担这个罪名。”
到现在还分不清形势,由此可见,这凤姐儿对于外事真的是一窍不通。
不光是凤姐儿,贾家众人估摸着也没几个能看的明白的。
凤姐儿心下一惊,那明媚的玉容大变,眉眼间满是惊愕之色,结结巴巴道:“我...我没这个意思。”
不就是偷拿了几件东西,怎么就扯上了违抗旨意,她哪里有这个胆子。
没错,在凤姐儿眼里,赖家的行为确实不妥,但也不至于严重到如此地步,说到底不过就是陈淼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陈淼轻哼一声,说道:“再者说了,小慈乃大慈之贼,他赖家犯下如此重罪,你还想着大发慈悲,说你蠢,你倒是蠢的挂相。”
凤姐儿闻言,唇角不由的微微一抽,她就知道自己的话一旦不符合殿下的心意就要挨骂,果不其然啊!
她蠢的挂相?
陈淼斜睨了一眼凤姐儿,一脸嫌弃,骂道:“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插什么嘴。”
说着,陈淼的余光瞥见凤姐儿身前那颤颤巍巍上,顿了顿,斥责道:“胸大无脑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凤姐儿闻言,面色涨红,身前起伏不定,只觉得芳心羞恼至极。
骂她也就算了,居然还带人身攻击,她胸大又怎么了,碍着你了。
只是心中羞恼归羞恼,但面对陈淼,凤姐儿也挺不起来胸来,在众人那复杂的目光下,屈辱的退至一旁。
今儿个的脸皮,算是丢大发了。
赖升见扯上了抗旨不遵,心里也是追悔莫及,咬了咬牙,忙道:“殿下,老奴真没有私心,求殿下网开一面,饶我等性命。”
陈淼冷笑一声,偏眸看了一眼贾母,讥讽道:“好一个没有私心,若不是本王发现的早,本王还以为这是贾家暗通款曲。”
这时,贾母面色大变,浑浊的目光看向赖家一众人,心中涌上一股滔天大火。
是啊,这要不是发现的早,以赖家的行为,旁人只会以为是她们吩咐下去,罪名则会由她们贾家来担。
原本宁国公府就没了,要是担上这么一个罪名,荣国公府怕是都难以保存,这是要掘了她们贾家的根基啊!
贾母越想越气,抓起几案上的茶盏就朝着赖家人砸了过去,怒骂道:“混账东西,贾家待你们不薄,你们焉敢如此。”
陈淼见状,心下倒是宽慰不少。
原本以为那赖家私下转运财物的事情爆了出来,贾母便能明白其中关节,谁承想居然一言不发。
看来即便是人老精的贾母,也被桎梏在后宅之中。
其实细细想想也不足为奇,若是贾母真的什么都精,又岂会坐视贾家一步一步的走向落败、灭亡。
贾母跟着贾代善的确是见识多了,对朝堂形势有一定的判断,但却仍显不足,难以一眼便瞧出端倪来。
想来贾代善再世时,大抵都是由贾代善分析,而贾母则是一个倾听者。
直白点说,贾母就是后宅技能点满,但时事上就欠缺,通,但不精通,需要有人提点。
就像是一叶障目的感觉。
此番永康帝突然赐婚,意在收贾家之心以及对开国功勋一脉表达善意,故而这荣国公府暂时不能有失。
而且都赐婚了,这荣国公府也是陈淼的岳家,于情于理,陈淼都不能坐视不理,如若不然,他才懒得理会贾家这些破事,任他自生自灭。
逮着凤姐儿骂,你以为陈淼只是骂凤姐儿?
谁让凤姐儿蠢得挂相,非要跳出来,那陈淼就借着凤姐儿喝骂贾家众人。
至于能不能骂醒贾家,那就看他们还有没有点脑子,没脑子也怪不得人,陈淼要的是荣国公府暂时不出乱子,但他们自己非要作死,那就怪不得别人。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反正陈淼是问心无愧。
大不了这荣国公府以后落寞了,陈淼救助救助荣国公府的女眷,宽慰宽慰元春这个端王妃的心也就罢了。
嗤笑一声,陈淼厉声道:“能让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如此大胆,本王都不知道你们主子到底是多“心善”,都分不清谁是主子来,倒反天罡,一窝子的蛇虫鼠蚁。”
说着,陈淼便不再多言,摆手道:“来人,把这个原宁国公府的大总管压去府衙,交由府尹议罪。
至于赖家其余人等,就留着给他们的主子发发善心,好好供着,别委屈了他们。”
随着陈淼的话音落下,李安努嘴示意一番,便见锦衣卫走了进来,也不管赖升的嚎啕,压着就退了出去。
此时陈淼看着贾家一众人神色莫名,起身道:“行了,本王就不留在这里讨嫌,诸位自便吧!”
闻得此言,元春芳心一颤,丰润的玉容现着一抹惨淡之色,忙起身道:“殿下言重了,让臣等无地自容。”
陈淼凝视着元春那雪腻的玉颜,清声道:“本王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是“勿言谓之不预”,你们好自为之。
至于你,赐婚圣旨已下,你就不用随本王回宫了,留在这里陪陪你家人吧!”
话罢,陈淼便不再多言,施施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