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荣庆堂。
宁国公府的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多说无益,人老精的贾母深知其中道理,即便心中再如何的悲怆、不舍,都无可奈何,于是便让贾赦、贾政、贾琏这些府里的老爷回去看着,以免途生波折。
反而因为元春难得回一次府,贾母心知过了今儿,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便拉着元春这个大孙女说着体己话,也算是为荣国公府拨开一抹阴霾。
这会儿,贾母拉着元春询问了一些宫中的境况,得知元春此时是专职伺候那位端王殿下,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几许唏嘘。
专职伺候,这是什么概念,就像是宝玉身边的袭人一样,只是伺候的人不同而已。
似袭人这般,将来便是宝玉的妾室,而元春大抵也差不多。
瞧着元春玉容上偶尔浮现的不自然,眉眼间带着几许羞涩,贾母就明白其中缘由。
怎么说呢,心中还是有些腻歪,若是贾代善尚在,她们也不至于让贾家的姑娘去做丫鬟伺候人的事情,就算是皇家,二房嫡女做不得亲王的王妃,那也应该正儿八经的贵妾,而并不是给王爷启蒙的宫女。
直白些说,元春的遭遇其实已经代表着贾家的落寞,这对于曾经见识过贾家鼎盛时期的贾母而言,颇具冲击力。
只是......她又能如何,有能耐的话,怎么会让宁国公府被褫夺了爵位。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元春倒是不知晓贾母心中所想,抬眸环顾一圈,粲然的星眸闪动,轻声问道:“祖母,宝玉可在?”
贾母闻言,心下了然,需知元春未进宫前,便对宝玉倍加宠爱,宝玉小时候读书都是元春教学,对宝玉寄予厚望。
便是进宫前,那都是对宝玉的不舍和担忧。
此时,王夫人开口道:“宝玉这会儿正和那些姊妹们在一起,我让人去喊他过来,正好你姨妈的女儿和姑姑的女儿也都在,你也见见。”
元春闻言,柳叶细眉蹙了起来。
这个时间,宝玉应该要勤奋读书才是,怎得听王夫人的意思,宝玉居然与姊妹们混迹在一起,这叫什么事!
尤其是家中遭逢大变,作为男儿的宝玉怎得也不知多关心一些,不说能帮衬什么,起码要有这份担当才是。
只是不满归不满,但许久不见小弟,元春心中的激动是远大于这份不满的。
不多时,便见一锦绣儿郎提着腰摆,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抬眸看着堂上的元春,眼神中复杂难言。
贾母笑着招手道:“宝玉来了,快过来见你姐姐。”
宝玉心下一动,面容上带着几许踌躇,看着那依稀与自己小时候那温婉姐姐的模样重合,迈开步子便走了过去,唤道:“阿姐。”
此时的元春不是原著中封妃的贤德妃,而是宝玉的阿姐,他也没什么太多的顾虑,心头涌起的是对阿姐的舔犊之情以及那分隔久远而陌生的彷徨。
“哎~”
元春应了一声,玉容激动,柳叶细眉下的明眸沁着一层水雾,凝眸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端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
自家的小弟出落的这般温润,元春芳心只觉欣慰。
还不等说话,凤姐儿便领着一群人跟着走进来,嘴里还不停的抱怨道:“宝玉晓得他大姐回来了,跟个猴儿一样心急,也不知道等等我们。”
这话说的,让宝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而堂内众人也都会心的笑了起来,先前因为宁国公府的事情产生的阴霾,消散几许。
元春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管家赖大匆匆的走了进来,禀道:“老太太,二老爷那儿传信,宫中的天使带着圣旨来了。”
此言一出,顿时让堂内团聚的氛围消散一空,软塌上的贾母更是面色惊变,忙不迭的追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
宁国公府的事情近在眼前,转眼又来旨意到荣国公府,这是闹哪样,总不会是追责他们荣国公府吧!
赖大恭敬道:“老奴也不知,二老爷他们正准备香案接旨,说是让大姑娘也去一趟。”
贾母心中忐忑,这会儿贾家正风雨飘零,本就是惊弓之鸟,一点儿风吃草动都能产生应激反应,更别说是突然到来的圣旨。
元春此时芳心亦是愕然,传圣旨怎得还要喊她过去,陛下有什么旨意?
“也罢,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此时的贾母心乱如麻,也没在意礼数不礼数,稍有不慎,那就是贾家倾覆之时,如何能让人镇定的起来。
众人闻言倒也没说什么,由元春、王夫人几人搀扶着,浩浩荡荡的朝着荣国公府的正堂荣禧堂走去。
来到荣禧堂,便见那老神在外的蟒袍内监,元春犹豫几许,上前问道:“吕公公,不知陛下是有什么旨意。”
吕福自然认识元春,忙从交椅上起身,也不在意元春的逾越,笑盈盈的和气道:“贾女史放心好了,这不是坏事,是皇爷的恩典。”
闻得此言,元春心儿微微缓了几许,她先前见有旨意传来,心下也是惊慌的很,因此一见吕福,便大胆上前询问。
只要不是问责荣国公府,旁的一切都好商量。
正此时,贾政走了过来,客气道:“吕公公,香案已然备妥,可以宣读陛下的旨意了。”
吕福闻言也不在多言,径直来到香案前,暗下清了清嗓音,手中高高举着抹了金轴、瑞鹤云纹绣绢的圣旨,高声喊道:“荣国公府众人接旨。”
随着吕福的高喊,贾赦、贾政、贾琏等一众荣国公府的爷们忙跪下接旨。
贾母以及紧随其后的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以及一群公子小姐都皆然跪地。
便是元春亦是如此,口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端王已至束发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女贾元春娴熟大方,温良敦厚,贤孝才德,与端王堪称良配,为成人之美,特将贾元春许配端王为端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贾母苍老的面容惊喜,嘴唇微微颤抖着,神色激动。
宁国公府被褫夺了爵位,贾珍更是要被明正典型,虽然荣国公府暂时安然无恙,可明眼人都知道,贾家已然被皇家所厌。
所谓墙倒众人推,贾家将来面对的形势更为严峻,稍有不慎,便是一族之颓败。
现在这一道赐婚旨意,不仅表明皇家的态度,更是将贾家从深渊中拉了起来,犹如干渴中的一泓清泉。
皇恩浩荡啊!
元春玉颜愕然,满脸的不可置信,从她被永康帝赏赐给殿下,她的定位便是殿下的贴身女史,寿安殿甄老太妃有意保媒拉纤她也明白,心中并没有非分之想。
然而没想到,一份赐婚圣旨,却让她一跃成为端王妃,着实难以相信。
王夫人那慈眉善目的脸上洋溢着喜色,心中满是对女儿的欣喜以及自豪。
与自家女儿一别经年,在宫中浮沉,做母亲的即便是担心也无可奈何,原以为与元春再难相见,谁承想转眼女儿便回府来了,眼下忽然又成了端王妃,一洗颓废之气。
这端王殿下真是她女儿的贵人,回去后定要烧香拜佛,感谢神佛。
凤姐儿抬眸看着前方失神的元春,狭长的凤眸中满是羡慕之色,溢于言表,心中深处涌起一抹渴求。
一朝攀上了高枝,日后这大小姐便是她们贾家里最为尊贵的女人,便是连老祖宗的身份地位都要逊色一筹。
人群中,宝钗望向元春,莹润的杏眸熠熠,蕴着莫名的神色。
随着圣旨落下,一时之间,荣禧堂内,众人神色各异,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