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清、于伟忠平反后,于秋叶和陈得索决定继承于伟忠遗愿,到渝都市公安局、法院为杨庆典申诉平反。
一天上午,杨庆典被狱警带进公安处处长刘子峰办公室。杨庆典光头,满脸沧桑,皱纹交错,原来挺拔的身躯,弯成一张弓。刘子峰客气地给他倒茶让座。
杨庆典不敢坐,主动站着做戴手铐架势,态度诚恳地说:“刘处长,我有隐瞒,我坦白!”
刘子峰摆手说:“不需要坦白了,你被释放了!”
杨庆典摇头,睁大眼睛道:“您别哄我了!”
刘子峰把释放证明递给他:“你签个字吧。”
杨庆典不敢相信,大声忏悔:“不,我不出去,我罪该万死!”
刘子峰面露捉摸不定的笑容:“老杨,您真想把牢底坐穿呀?”
杨庆典低头认罪:“我还有隐瞒,我曾参与杀害杨虎城和儿子杨拯中、宋绮云和幼子‘小萝卜头’活动。”他嘴角颤抖着,“特别是‘小萝卜头’的惨死让我胆战心惊。”
刘子峰平静道:“你早已经承认了。我们都调查过,你不是主谋,手中没有直接人命。毛人凤、杨进兴交给你杀‘小萝卜头’的任务,你没有完成。”
杨庆典吃惊地瞪大眼睛问:“您早知道?”
刘子峰看看案卷:“你掐住‘小萝卜头’的脖子半天也弄不死。杨进兴大骂你废物,他凶恶地朝小萝卜头捅了致命一刀。事后,毛人凤论‘功’行赏。周养浩、熊祥、杨进兴各得银洋200元,你只得50元。”
杨庆典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
刘子峰继续说:“1949年11月,你决然放出的19名革命志士,也都平反昭雪了,他们本人及后代都为你奔走申诉。你弃暗投明,义举而为,事实清楚,决定对你宽大处理,提前释放。你自由了,华西老家的一对男女青年等你两天了。”
杨庆典先哈哈大笑,而后呜呜哭起来:“老天长眼啦,老天长眼啦!”
这时,陈得索、于秋叶匆匆从门外跑过来,扑通跪倒杨庆典跟前:“杨爷爷,感谢您救俺父亲”!“杨爷爷,感谢您!”
杨庆典有些糊涂,将信将疑问:“你们——?”
陈得索说:“我是陈得索,是陈国清的儿子!小时候你在孔庙小学曾抱过我!”
于秋叶说:“我叫于秋叶,是于伟中的女儿!”
杨庆典激动不已,老泪纵横。他分别把陈得索、于秋叶扶起说:“好好,起来,我明白了,明白了。”他上下打量陈得索,笑眯眯地问,“孩子,你妈好吧?”
陈得索说:“妈好,她恢复了工作。”
杨庆典看于秋叶:“你和秋叶——?”
陈得索答:“俺来渝都为您平反申诉,接您回家!”
于秋叶面红耳赤说:“杨爷爷问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得索痛苦地说:“一言难尽!”
杨庆典慈祥地望着于秋叶:“原来没有见过你,随你爸爸那高鼻梁!”于秋叶羞答答地把脸扭到一边。杨庆典又问:“你爸爸还好吧?”
于秋叶眼泪嘟噜嘟噜流下来……陈得索替于秋叶回答:“于伯伯1969年冬病故在华西“柏国农场”。”
杨庆典大哭起来:“于老师呀,我的好兄弟,您死的亏呀!”
陈得索和于秋叶搀着杨庆典,也跟着哭起来……
刘子峰安慰他们:“不要难过了,都先吃饭去!”
杨庆典止住哭,问:“刘处长,罗广斌埋在哪儿?”
刘子峰说:“遵照他的遗愿,在歌乐山白公馆后山和渝都中学教师老赵埋在一起,具体位置渝都中学的文一周、周修齐等教师知道。”
歌乐山的山上山下郁郁葱葱,偶有鸟儿深处鸣。白公馆后山密林处,藤蔓缠绕,杂草丛生。
一大早,渝都中学校长文一周、教师周修齐带杨庆典、陈得索、于秋叶来到密林一处长满荒草的两个小土坟。文一周身材瘦小,头发斑白,但精神矍铄。周修齐身材高胖,红光满面,但汗流满面。
文一周手指两个小土坟道:“东边是老赵的坟,西边是罗广斌的坟。”
陈得索和于秋叶抬着花圈安放老赵坟前。三鞠躬……
文一周在念叨:“赵老师,华西老杨和于老师、陈老师的子女前来祭拜您,请您收好你的纸钱。”
杨庆典跪下了,号啕大哭:“老赵呀,咱俩一面之交,您却为我这个罪人献身,我活着还玷污您“老赵”贵姓,到现在也不知你叫啥名谁。我到阴间了,也无脸见您!”
陈得索、于秋叶跟着泪流满面。
文一周又给罗广斌燃烧纸钱,周修齐燃放鞭炮……
陈得索和于秋叶又抬一个花圈先安放罗广斌坟前。三鞠躬……
文一周又念叨:“志斌同志,华西老杨和于老师、陈老师的子女前来祭拜您,请您收好你的纸钱。”
杨庆典从老赵坟前爬起来,更是悲痛欲绝,一头撞到罗广斌坟上,哭诉:“志斌呀,我的好兄弟,您为崇尚信仰,抛弃荣华,冷对富贵。而我,为填饱肚子当走狗,为50块大洋害人命。您进天堂不为高,我进地狱不为过。志斌呀,我的好兄弟,您为追求真理,戴着沉重的铁镣,不去自白,面对尖锐的刺刀,昂首挺胸。而我为苟全性命,隐名埋姓。您进天堂还骄傲,我进地狱还可耻!志斌呀,我的好兄弟……”
陈得索、于秋叶搀扶杨庆典,他痛哭不起来。文一周亲自上前搀扶:“老杨,您也不必过分愧疚、难过,嘉陵江不会倒流,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经过去,关键是顺势而为,过好后半生。”
杨庆典慢慢站起来,止着眼泪。
“杨爷爷,你准备回哪里?”陈得索问。杨庆典迟疑、沉思……陈得索邀他,“您是俺的恩人和长辈,跟着我吧。”
于秋叶也说:“杨爷爷,我的条件好,跟着我吧。”
杨庆典摇摇头,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我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叶落归根,土里刨食。靠着墙根吃个饱饭就行了。”
于秋叶撺掇:“那好,我们带您回华西先找单虎报到!”
【作者题外话】:我倾注了真情实感写杨庆典在老赵、罗广斌坟前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