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王族的城门、城墙沾满了族人。
他们隔着那层屏障，看着笏离的逝去，看着离默的奔溃，亦是无能为力。
人群中隐隐有抽泣的声音，更多的是悲伤与惋惜。
卡帕站在最接近结界的地方，隔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被折磨着离开人世。
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脸庞，最致命的是心口的那团火焰熄灭。
人没了信仰，便会失去光芒，注定不能在黑暗前行，存活变得稀薄。
“笏离！”
她化作一堆萤火飞向天际的时候，离默提起嗓子，花尽全部的力气去呼喊她的名字；双手在空中奋力地挥舞，只可惜一无所获。
离默倒在沙粒之上，眼皮沉重，意识模糊，胯下一阵温热流过。
她不知道最后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大漠王族，只知道大漠王在屋内闭关了许久，迟迟没有露面。
醒来时小腹已经平坦，整个人丝毫使不上力气，只是躺在榻上，看着周遭灰蒙蒙的一切。
周围是熟悉的环境，但她依旧觉得迷茫与无助。
终于，有丫鬟从外面走进来，怀中有个襁褓。
她将孩子放在离默的身侧，轻声道:“公主殿下，是位男孩，他的诞生花费了您许多力气。”
初生的婴孩十分懂事，安静地睡着好似世界与他无关。
离默偏头看他，却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tiqi.org 草莓小说网
他的生辰，竟是此生挚友的忌日。
丫鬟焦急地为她抹去泪水，也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公主殿下，您现在身子弱，不要太过难过啊！”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用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笏离呢？”
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就撕扯地痛不欲生。喉咙里像是藏了一把刀子，用刺痛制止她的言语。
侍女沉默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去小声缀泣。
这样的反应无疑是最好的回答，就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了离默心中的软肋。
她痛苦的蜷曲起来，死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
“是本公主害死了笏离！是本公主！”
她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嘶哑的声音像是要咳出血来。
察觉到不对，侍女立马起身束缚住了她的双手，紧张道:“公主殿下！请您冷静，想必笏离也不愿瞧见您这般伤痛！”
她并不理会丫鬟的劝导，仍旧与自己较劲，如何都不放弃挣扎。
侍女实在无奈，只能厉声劝道:“您若是就这样随意消耗自己的生命，又怎么对得起笏离的牺牲呢？！”
“还有这孩子，不也是笏离用命留下来的吗！”
离默终于停止了挣扎，可泪意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她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哑声道:“你说，本公主是不是该死？”
自那日起，离默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也不顾及孩子，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可奈何之下，孩子被送到了卡帕的身边。
没有了母体的照料，怕是只有医者才能留住这孩子的性命。
自从亲眼见证了笏离的死亡后，卡帕也像是没了灵魂一般的行尸走肉，可见到婴孩的时候，他死鱼般的眸子终于重新有了光亮。
与离默不同，他将这孩子视作笏离的新生，花尽了气力去照料，甚至还给他传授医术。
日子便是这样一天一天缓慢地熬着。
好景不长，一切终于在孩子满月之日迎来了变故。
星宿难得慌张地登门，指着摇篮中熟睡的孩子，恶狠狠道:“这是大漠王族毁天灭地的延续，必须即刻处死！”
她的言语直接且不容置喙，让卡帕陷入两难的境地。
“星象有异，一切都指向这个孩子！正是因为他，大漠王族才不得安宁！”
“他的父亲挫伤了大漠王族，而他的使命便是毁了大漠王族！”
星宿的语气严厉，好似要当场了解了他。
卡帕无言以对，只能挡在孩子的身前。
“交给本公主吧。”
离默出现在门外，虽然能下地走动，却仍旧面色苍白，加上一身红衣，更是显得面容憔悴。
“公主？”星宿转过身，语气疑惑，揣着怀疑，“这孩子是您花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您真的舍得吗？”
“本公主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昏迷醒来之后这孩子就在眼前。”离默面无表情，说起话来也没有情绪，“这孩子本就不详，若是没有他，笏离也不会死。”
听她这样说，星宿才有丝毫的动容。
毕竟笏离的离去是整个大漠王族心头的结。
“还望公主此番能够信守诺言。”星宿丢下这句话，便拄着拐杖离开，瞧着背影也佝偻了一些。
两人插件而过，离默直朝着摇篮走去。
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犹豫的样子，让卡帕慌了神。
“公主，这可是您的亲生孩子啊！”
离默木讷地偏头看他，眼底尽是苦涩，道:“可是，大漠王族已经满目疮痍，再也经受不起更多的迫害了。”
卡帕无言以对，只好挪开身子，仍是是十分不舍。
这些天这孩子就是他的寄托，忽然被带走，属实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他又不能自私的去与大漠王族抗衡。
离默抱起孩子，小小的身躯柔软的可怕，似乎稍不留神就会被捏得粉碎。
这是她第一次与孩子触碰，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吧。
在抱起他之前，她还没想过自己会心软。
她别无他法，只能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恻隐之心。
已经任性过一次的人，没有资格再去违背第二次。大漠王族已经因为她遭受了重击，她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不顾大局。
因为与凡人交合的缘故，离默是族内唯一一个能够自由出入的。
一处城门，怀中的孩子便像有所感应一般痛哭起来，好似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离默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面，很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能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
“真的没有选择了……”她亦是有些泪意，一开口便开始哽咽。
伴随着婴孩的啼哭，离默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内心无比的煎熬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