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雠没吭声, 只是快步进了房间后,关上门还不忘强撑着将设下结界。
他并未将身体交给洛川雪, 而是先喝了口茶,压了压火,再与自己说:“只能熬着。”
洛川雪当然知道自己只能熬着,但是……
“你让我出来。”
“不。”
洛雠没有丝毫犹豫就拒绝了。
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起了薄汗,也依旧撑着:“我神魂淬炼过多次, 比你的要坚韧一些,我能撑一撑。但若是将身体交给你, 你乱动……”
洛雠沉声:“我也会忍不住的。”
他不是寻常的正道神魂, 魔魂的影响……
洛川雪试图让他明白:“可是真的很难受!”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炸了, 比炼丹火是还要难受千万倍, 毕竟丹火不会带起腾升的谷欠望。
可现如今他真的……很想摸一摸。偏偏动不了。
感觉要死了一样。
洛雠当然知道, 毕竟他也在熬着,尤其他还是魔魂, 这药对还未入魔的他效果其实没有那么强烈, 至少反映到神魂上没有那么折磨,可反映给他就不一样了。
魔素来就是随心所欲许多, 情绪无论好坏也总是会被放大,他们缺少人族的克制, 洛雠能撑着,完全是靠他怕场面失控。
但这具身体的识海也已经掀起热浪, 难以平静, 带动得他都呼吸又重了几分:“你跟我念清心咒。”
洛川雪勉强压了压混杂的心绪, 跟着念了几句后, 还是受不了:“呜……”
他真恨自己实力不够,没法跟另一个自己抢身体掌控权。
所以洛川雪绷着声音在识海里央求他:“你不放我出来也行,你…你褪去外面的衣物好不好?”
洛雠顿了顿。
在安静了几息后,他到底还是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凉风灌进来时,洛川雪稍微好受了点,却仍旧觉得不够。
洛雠自然也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炽热。
也不知是因为从前他中的是那环刃里藏的毒,而并非铃铛里的,药效有所差别还是怎么的,重来一遭,他竟然觉得这一次难忍到他也难以自持。
还是因为……他如今已是魔?
他后来的心魔、梦魇,还有一次次跌入幻境时沉沦的那些荒唐场面全部都被翻涌而出,若他还是那个时候,哪怕再恍惚,受心魔的影响,心里也会有一根线悬着他,提醒他一切都是假的。
可如今他确确实实回到了过去,过去的自己无比真实,那些破碎混乱的画面就再度翻涌出来……
所以在洛川雪忍耐不住地在识海里求了又求后,洛雠紧握成拳的手到底动了。
他在隔着衣物覆上时,就觉察到自己的识海猛地颤了颤,另一个自己也是发出了更像是添火的闷哼。
洛雠轻呼出口气,低声与自己说:“阿雪,清醒后可不要后悔。”
……
洛川雪终于知晓了,洛雠平日里在他识海里待着时,能够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不能控制自己,尤其是在自己触碰自己时,又多怪异了。
尤其这一次还不是寻常的接触,他自小就没有想过这些事,修的功法虽然至阳至纯,却并不影响他的清心寡欲。
有没有这种念头,端看人。
就像他后来入魔,也从未像其他魔修亦或是魔族那般,变得有几分荒淫无道,反而更为冷淡。只有在心魔幻境时……那还不是虚幻出什么人物,而是对过去的自己……
可今日这把火却燎原般将无论是哪个洛川雪都烧得干净。
理智早在自己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覆着剑茧的手自然是有几分粗粝的,不同于没怎么被磨过的皮肉……又无端有些折磨。
洛雠再一次诞生不敢看自己的念头,却也忍不住想看自己。
看自己身体本能地轻颤,看自己因为中毒而微微泛出粉的皮丨肉,看自己最后不小心打翻了米糊,倾倒了一手。
然后洛川雪就被迫跟着一起看,除了脸,他看遍了自己所有反应,因此也是在洛雠贴心地用术法在浴桶里变出水,还用净尘术先清洁了一道整个屋内,才让他泡进去,再把身体交给他时……
洛川雪泡在浴桶里,手脚僵硬,半天没有反应。
他头一次,不敢碰自己。
毒发泄出去了,那种蚀骨感没了,洛川雪的理智也就慢慢回笼。
又不是吃醉酒断片,他自然记得自己软着语调又哭又闹地在识海里求自己求成了什么样……
洛川雪想死。
虽说是跟自己这样,也不是跟别人,可洛川雪就是……
要不还是杀了他吧。
他生无可恋地闭着眼睛。
因为个头高,所以他是蜷曲着坐在浴桶里的,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但另一个自己能够感觉到脚跟抵着柔软的殿月部。
还残留在骨子里和神魂上,尤其洛雠是掌控自己的那一方——洛川雪是哪都有知觉,但怎么样动作不是他能决定的,那种感觉太怪异了——洛雠觉得自己从前从未有过的一些念头好似在这一刻全部被唤醒。
是因为尝到了这种滋味的甜头?
还是……
洛雠感受着另一个自己平静不下来一点的波动,无声地勾了勾唇。
先前洛雠想着自己是自己,基本上这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到,故而没有太过放肆,加之他的神魂有伤,所以他只将自己的神魂拘着,尽量不去读另一个自己的心声,也给“洛川雪”一点透明的空间。
但现在,他不动声色地解开了自己给自己下的封闭,于是“洛川雪”的所思所想全部都纳入了他的“眼”中。
鲜活生动到叫他更加切实地感觉到了自己那颗还没破碎的心跳动得多么有力。
他就该早点解开的。
甚至一开始就不该封闭。
反正他们是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自己的心声,也很正常啊。
洛雠出声:“阿雪。”
洛川雪还是觉得这称呼怪怪,约莫是因为虽然定下来了称呼,但洛雠其实很少这样喊他。所以他无端有点耳热,神经也跟着微微绷着:“……你闭嘴。”
他说:“罚你今天不许说话。”
“……我若是今日不开口,你们上哪儿去找关衢?”
他跟初厌晚说让他去找关衢,不过也是先将人打发走。
洛川雪:“。”
他有点恼了:“你故意的。”
明明既然可以泄毒,偏偏不让他这个自己来,而是洛雠这个自己动手……过分。
洛雠耐心道:“我怕你没分寸。”
他又说:“而且让你来…我会控制不住神魂,到时可能会勾得毒更加厉害。”
他提醒洛川雪:“我已入魔。”
魔会滋生这些情绪。
洛川雪辩不过他,在心里默默戳了他两下。
洛雠感觉到了,没忍住低笑了两声。
洛川雪被他笑得感觉识海都震荡了下,人有几分晕眩,也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于是残存的那点欢愉直接冲着洛雠而去——毕竟动手揉耳朵这个念头和控制的人是洛川雪——洛雠稍停,压了压自己翻涌的心绪,才没有再做出什么。
只是这样的反应,叫他更加确定了一些事。
洛川雪不知道洛雠在想什么,他轻呼出口气后,换了个话题:“那金丹期的邪修就这么走了,之后再遇上,肯定会很棘手。”
他问洛雠:“你之前是怎么解决的?”
洛雠停了片刻:“不记得了。”
他说:“不过我记得后来道盟再来人增援,南樛木来的。现在想来,应当是他与初厌晚结束了探查,无论进没进地宫后再出来,都有些不放心初厌晚,所以在汇报完探查细节后,特意再带了人来。”
南樛木也不是蠢的,可能忙完后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
比如既然有邪修,那那名炼气期弟子是怎么没被发现,顺利回来汇报的?
南樛木做事总是喜欢求个周全,他宁愿多做浪费时间,也不愿少做留下后悔。
故而…洛雠从前还是“洛川雪”时,就觉得南樛木是他们几个中最成熟稳重的,但也因此,遇上了事,才不好跟他开口。怕他做得太多,影响了自己。
洛雠道:“南樛木当时请了他师兄来。”
六君子之一,孤生竹。
虽说总有人觉得千秋名才是六君子中实力最强的——千秋名到现在还是筑基期,是因为他修行的功法有点问题,加上他的体质特殊,他每一次突破一定要外力,境界在他身上反而可以说是形同虚设,只是决定灵力多少而已。
但要是不拼上性命去比试的话,实力最强的还是孤生竹。千秋名和他其实年岁差的不大,也几岁之差。
孤生竹是元婴期,主修剑,辅修阵,他的剑阵在年轻一代里名声很大。
洛雠:“不过现在,我就可以解决。”
洛川雪已然从浴桶里起身,施法褪去一身的水渍,同时也是披上了外衣。
他并不质疑自己:“那我们去吧。”
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在突破的边缘了。
不是那种因为修炼灵力积压,而是在真正的打斗、招招式式间,将要突破。
因为洛川雪在房间里和自己折腾了很久,所以出来后,夜已然很深。
整间客栈都没有人,四下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没有。
虫子也是会趋利避害的,自然能够感觉到这家客栈的不对劲。
洛川雪想了想,用通讯玉牌与初厌晚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密道。
初厌晚回他很快:“南樛木问我们这边的情况,我与他说了关衢不见了,还说了有金丹期的邪修。他说他去请他师兄来,你若是觉得自己应付不来,便等等。”
初厌晚的声音从玉牌中传出来:“我与白义华虽未找到关衢,但我们找到了邪修关人的地方,正在想法子突破。”
洛川雪笑起来:“好。”
初厌晚同他说的并非是不要擅自行动,而是让他觉得自己打不过就等等。
意味着他若是说他打得过,初厌晚是信的。
难怪自己未来会与他关系那般好。
他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