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皆已应允,郡守不避,以中裁身份选题。
“刚之一争,厅中乱糟,众位学子才情,恐被闹境所扰。那这第一选题,暂做舒缓一用…”
众人颔首,其中大有气血上涌之辈,脑中不明,对郡守安排,亦是赞许有佳。
“吟诗作对之中,门对略显纯粹,不如以捉对为题?李公子、吕公子,二位觉得如何?”
郡守亦生兴致,正好哺食未用,命掌柜准备些清酒、淡食,边是看学子才华相斗,边是以此伴酒。
“也可…”
“无碍…”
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种。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冯妇虎,叶公龙,舞蝶对鸣蛩。衔泥双紫燕,课蜜几黄蜂。春日园中莺恰恰,秋天塞外雁雍雍。
捉对者,平仄、蕴意相似,即可成对,故而此题不难,难在工整…
“既然皆无异议,那便如此。嗯…那便由本郡守出题,双方据题,轮换出具上联,彼方对下联。”
钱翰举杯苦思,先出一题。
“第一题,便以‘家国’为题,哪方先?”
李沫轻“哼”,已然稳操胜券,孰先孰后,未有别,便将出对先机让于江南道学子。
吕书生为首,稍思一息,便是上联在胸,故而吟道。
“经史溯唐,与贞观而并古。”
淮南一方,李沫未对,倒是其下一子相迎,一息未过,便是对出。
“刻罄历代,唯开元可咏盛。”
此对一出,众人皆称“好”字,就算江南道一方,亦是无话可说——“贞观”对“开元”,好对一副。
继而淮南为上,亦是由刚才对联之人出具。
“佛出西天丈六金身腾汉室。”
“法流东土三千玉轴献我朝。”
“妙!”
“绝!”
此子以玄奘法师为引,构佛法玄妙;吕书生借其为题,颂佛法之果。引众人叫好。
“两对皆是不差,甚好!”
郡守饮酒,两方皆夸。
“钱郡守,如此这番,却是难以言胜负,不如这样可好?”
两方捉对,不见分晓。李沫上前,欲改规则,于是说道。
“我们双方各出上联,十息对出,直至未出…弱者为败,可否?”
胡饼清肉入喉,再配上桂花香酒,郡守沉吟,倒觉得此法不错。
“吕公子,可愿意?”
夏天反起,大喝而道。
“怕他作甚!尔等不行,我来!”
吕书生反将其制,也是答应——若是不应,岂非怕了淮南学子?
又由吕书生一方出题…他倒是循规蹈矩,并未为难,开题便是:
“昨夜月明今日晴,与君共赏。”
对方亦是才学颇深,当即便对:
“春晓挂露秋景寒,同舟共济。”
转而便出一对。
“二人土上坐。”
此对难些,以行成字,书生三步徘徊,五息而对:
“一月日边明。”
江南道一边,“好”声如潮,振聋发聩。
“吕公子,才思,小生佩服,还请继续出题。”
为快胜下一成,吕书生只好强行加难。
“游西湖提细壶细壶掉西湖惜乎锡湖”
此题一出,众人皆倒吸冷气——真是好题!
淮南学子,李沫蹙眉,亦有不解,其后之人,神色一紧,跨步而前,绕桌而行,苦思冥想。
“一息!二息…六息!”
很快,六息已过,只到八息之时,其忽而眼明,作出一联。
“过宿州乘溯舟溯舟滞宿州诉粥宿舟”
“绝对!绝对!”
郡守拍案而起,震倒瓷杯。
“来人,此对记上!”
其带都是甲兵,哪有可记着?好在所居都是书生,笔墨不差,立即有人记录在案。
吕书生细思其味,脸上含笑,上前拱手;其也还之以礼。
“公子,大才!敢问公子之名?”
“小生何唯,不知吕公子全名?”
“小生吕正学。”
二者摈弃之嫌,互相惜才。
此番较量,算是打成平手,又该李沫一方出题…他换下何公子,选另一书生上前。
“树无皮,必死无疑。”
“嗯!!!”
此联一出,诸连郡守,都变了脸色——这厮出题不雅,以题骂人,文人不耻!可既然出题,便需吕书生相对。
但…吕书生哪会骂人对子?
这厮溜皮滚圆,出对颇精,就算书生随意对出,可未有其上联之效,亦是吃亏至极!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时间稍纵,七息已过…众人皆是为难,其身后出声。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闻声而去,乃是夏天小鬼!
之前几对,夏天文采不够,难以插嘴,但这副对子…呵呵,猪肉佬教过!
别看猪肉佬一身肥膘,却是性情中人,学佛之余,跟其师尊学过两道诗文作赋——“自古悲情空与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其实此为两诗合并)
吕书生亦是惊奇,拉过夏天一问。
“作对你也会?”
“略懂,略懂…”
夏天此对一出,惊掉对方下巴,其对联之中丝毫不带客气,字字骂人露骨!
“是不是该我了?”
其一跃而出,吕书生揪其不得。
“鼠无大小皆称老”
“这…”
一联即出,此厮已过九息,支吾半天,对而不得。
“切,这都不会,我替你对:龟有雌雄,跟你一般,总姓乌…”
“哈哈哈哈…”
江南道一边,开怀大笑,笑声震厅…反看淮南一边,脸色阴沉,尤为李沫公子,脸黑如墨,可谁叫其先出此阴招?未曾想,碰到夏天这样的混混之辈。
“你…你…”
出阵之胖书生,脸色发苦,嘴角咬出血丝。
“你什么你!再给你一机会,赶紧出题!”
夏天摆手,甚是不屑!
“你…你…好!你听着!”
为扳回一城,胖书生苦思抿想,咬牙切齿而出。
“鱼肥果熟入我肚!”
“呵!猪叔叔又教过。”
夏天暗自窃喜,便答。
“你老娘来亲下厨…”
“额…粗鄙!粗鄙!粗鄙至极!”
其所对内容,未曾想,居然如此白话!骂人带脏,不是书生行径!惹来淮南一方轻嘘,倒引江南道一方力挺叫好。
“你个小娃娃,口中粗鄙,有本事再接我一联!”
“随便出!”
这书生似懂夏天套路,学其粗鄙,也出一白话脏联。
“你家坟头来种树!”
“树做棺材为你住”
“噗嗤…”
胖书生气得吐血。
郡守不忍见如此这般,上前劝道。
“大家还是好好作对…”
夏天哪会理会,迈步上前,躲其口中溅血。
“服是不服?”
“不…服…”
擦拭嘴角,胖书生颓然而起,直指夏天之鼻。
“此对上不见古人,下不见来者!”
夏天挖了挖耳朵
“两猿截木深山中,看小猴子怎么对锯!”
“好!好!好!”
此句一出,引来淮南学子拍手称快——此联不缺风雅,但却暗藏骂语,且有数词、名词,前后相呼,甚是难对!
“哼!小猴子,赶紧对!一息!”
同窗力捧,让胖书生脸色恢复几分,稍显红润,刚之颓势,一扫而尽,还颇为得意。
这等绝对,夏天苦思,寻遍猪肉佬所教,要么对不上数词,要么前后不整,甚是麻烦,想至五息,亦不可出。
“怎么?小小书生可笑可笑,还与我对句?你可知我乃淮南对王中王?”
看夏天焦头难额模样,这厮不无得意,仿佛赢过一般,向淮南同窗接连示意,引得江南学子不满其行。
“高兴个什么劲,时间未到!”
“十息!”
李沫难耐,默说鼻息,率先念出。
“一马深陷淤泥里,问老畜生如何出蹄。”
随最后一息而至,吕书生率而起身,工整对出。
两方皆愣,随机爆发呼啸叫好之音,即使淮南一边,亦有几人拍手叫好,被李沫一瞪,赶紧闭嘴。
“哟,酸书生,你还会如此作对,可喜,可喜…”
夏天本是夸奖,却说得书生一个大脸红…
“也是跟你这厮学得!”
而胖书生处,脸已呈猪肝,两眼一抹黑,栽倒在地。
“来人,赶紧请郎中!”
郡守坐起,立唤甲兵抬其就医,恐因此事闹出人命!
见甲兵清场,郡守上前,似笑非笑看着李沫,道:
“李公子,此局要不算江南一方胜?”
李沫心中不愿,憋上半晌,蹦出一句。
“我还有一绝对,若是这位公子能对出,我便承认:作对一项,淮南学子不如江南!”
“羞…羞…羞,没脸没皮。”
夏天当即刮脸,嘲笑开来,并带江南学子一同,哄笑一片。
李沫强忍怒气,目光炯炯,顶着吕书生。
“你可敢接?”
书生一思,倒也无碍,经几番捉对,他也信心十足。
“请…”
“好,我这对为:
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绝!”
郡守落杯,手中酒忘饮,触情感叹,继而抿思,亦在想下联何解——“这李沫倒有几分才气!”
书生迈步而行,脚踏木板,“吱呀”作响,忽而回首,却又低头。
“十息!”
十息至,书生亦是未曾想出,可其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吕公子,十息之约已过,咱们不如算作平手?”
李沫亦有自知之明,并未借此挑衅,而是选择中之法。
“弱水溺半履,齐足跻山高,千里重功名,心田思归期”
虽十息已过,李沫依旧抱手作揖。
“公子才气,淮南学子自愧不如!”
【作者题外话】:章借用了些千古绝对,但也很多是自己想的,所以写的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