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毕竟是脚程,怎能有花婆婆等人飞天遁地之快?
此时封禁法阵边缘,已是狼藉一片,多株参天大树已成四分五裂,其上烧如黑炭,处处犹如雷击过径。
而这一切尚未停止…花婆婆到时,火花电击依旧不断…
“是谁在破阵?”
老毒物到时排第二,此刻正站花婆婆身后…
“魅娘…”
“那还不施法把其救出来!”
他一抹长须,便要出手,却是被花婆婆伸手阻拦。
“来不及了…”
“来不及,怎会来不及!赶紧救人!”
老毒物不听劝,口吐黑雾,化为蝎尾,一卷而去。
“别妄动!”
花婆婆见状,扯下一跟银发,随风化莲,便是阻再蝎尾之前。
“你再仔细看!”
未等老毒物回神,奎山及猪肉佬皆至。
“谁在闯阵?”
猪肉佬开口询问,却觉多余——此地四人都在,唯独魅娘一人,总不至于夏天那小子在动阵法的念头吧?
“什么!渡劫!”
千年老蝎,本事不低,一眼便是看出阵中魅娘,已然在电光之间入定而坐,身上时不时冒出火焰腾飞。
“这丫头疯了!”
猪肉佬大惊,他亦看出此时魅娘所经历的凶险。
“三重修炼天劫,这丫头想破上仙之境,凝高仙之体,破这封禁!?”
“呜…呜…”
奎山暂不能说话,可却也震惊非常…
“胡闹!”
花婆婆踱步不停,绕得众人心烦意乱。
“简直胡闹!她才多少修为,上仙根基还不稳,就想进高仙,她不要命,咱们何苦管她,都回去!”
此番为气话,她一步未离,其余三人也是站定死盯阵中,揪着心思。
“要不我试试?”
猪肉佬一改往常混蛋之像,不再天天愁吃,而是板着脸,口中之言斩钉截铁。
“我乃净坛座下弟子,本因偷吃佛祖供奉,怕师尊怪罪,便逃至此地,被那洞霄老儿所擒…虽我也为妖,可在佛前这么久,亦沾染些许佛光。佛、道虽两家,但意相近,不是老猪吹牛,金身一开,老猪看起来也像尊罗汉…”
其余三人沉思,试想此行是否可行…若是不可为,万一牵入阵中,那可非开玩笑!
“还犹豫什么!?”
猪肉佬上前,一掀外衣,自在胸前刻画,细一打量,便是“南摩”二字。
最后一笔一成,其身上顿起梵音,金光普照,端得是为在世罗汉,就连花婆婆几人,均后退几步,恐被佛光误伤。
“起!”
金身罗汉,原地而起,跨祥云飞腾,直至魅娘所在。
众人皆是凝神,恐途中生变,再出事端。
封禁法阵,原是对妖而设,凡是妖物,皆陷其道,阵中绞杀。
猪肉佬本是猪精,算在妖物一列,但此时金光附体,又若一尊罗汉!
阵中生迷,一时不变真假,放其暂行,不予阻拦。
魅娘入定,他也不敢过于动作,牵入法阵还好,若是牵入天劫,十不存一。
轻揽腰,微抬抱,猪肉佬借罗汉之光,将陷入阵中魅娘接回。
众人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阵法、天劫双重磨难,那还有一线生机!
可凡事哪有这般顺利?行至半途,阵法回悟,不再被罗汉之身欺瞒,电光横飞,直取猪肉佬性命!
“妈呀…”
他扯开步子,驾云狂奔,几下躲闪,与电光擦身几道。
大阵威严,似恼怒刚刚被瞒之辱,几道电光汇成一道,宛如一人之粗的银蛇,直取猪肉佬后心。
“接着!”
他将怀中媚娘一抛。花婆婆一手成莲台,稳稳将魅娘接下。
只是猪肉佬…避无可避,身后银蛇直接击在后心,只听其一声惨叫,半空身形闪烁露出骷髅,闷哼一声便是抛在老毒物脚下,全身焦黑,无一块好皮,顿时一股猪肉香…
奎山上前踢了两脚,见其还有知觉,不再理会。
“那头猪还死不了,先看看魅娘…”
同是危在旦夕的猪肉佬欲哭无泪——“倒是来个人管管我啊…”
魅娘此时状况十分不乐观——三重修炼天劫,乃是心劫,自体内而生,焚心中执念,断生、断魂、断念!
“老毒物,还能救吗?”
他未曾上前,亦不敢为其把脉,只能摇着脑袋。
“天劫在内,咱们尽量不要触碰…咱们都是千年老妖,若是一不小心沾染,提前渡劫,恐与魅娘一样。”
“那就来看看我老猪啊…”
猪肉佬在一旁虚弱得呐喊,可只得到其余三人一撇,便不再理会。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很受伤,非常受伤…
无人闯阵,阵法平歇。一孩童手持油灯已驻足观望半天,他被阵法之威惊愕半晌,亦看金身罗汉痴呆不动。他不知,就在金身罗汉佛光普照之时,其丹田处一抹青绿微微流转。
今日境遇,要比过去五年所见加起来更加震撼人心!
花婆婆三人注意力全在魅娘一人,不觉有一小童迈步欺近。
他先是蹲在猪肉佬跟前,可远没有刚刚罗汉之身威武,仅是一块焦炭,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咦?小家伙,赶紧扶我坐起来!”
猪肉佬虚弱开言,却直接被夏天无视。
“婆婆说过,做好事遭雷劈,尤其是对一个不认识的…”
“我是你猪叔叔…”
猪肉佬欲哭无泪…
“猪叔叔?不像…猪叔叔脑袋上有九个结疤,你有吗?猪叔叔还有一个弯弯的尾巴,你有吗?”
焦炭之下,哪还有这些?
“……”再次两行清泪。
“魅姨怎么啦?”
“她在渡劫…等等!”
老毒物往旁边一看,顿时吓个半死。
“天儿,你…你怎么来了!”
老毒物往花婆婆处一瞅,也是看到其跟自己一个表情——仿佛见了鬼一般。
“毒爷爷,我见大家都跑这来了,便也跟了上来…”
“天儿…你刚刚都看到了?”
“嗯…花婆婆,我都看到了!”
“哎…看到就看到了吧,反正后面也得告诉你…”
老毒物轻叹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可地上魅娘起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般躺着不动…
魅娘受天劫所扰,身子一顿扭曲,头、身子和脚都像是不再有骨头支撑,歪到一边,就连那头颅,更是成一百八十绕到后面…
夏天不觉奇怪,他并不知此景已违常理,只是颇具好奇,仔细观望。
天劫愈演愈烈,原只是心火上涌,此刻却如整个沐浴火焰一般,心火已成实质,欲将媚娘燃烧殆尽。
“啊…”
魅娘意识之中,已经经受恐怖痛苦,此时不觉出声,声音端得可怕。
“魅娘她…怎么了?”
他不知其中险境,只知此刻魅娘貌似状态不佳,而且身披火焰,骇人听闻。
三人未曾回答,却见魅娘再次生变,现出本体,赫然是一条雪白长蛇,疼得不停在地上怕打。
“要不…”
老毒物咬咬牙。
“咱们送她一程?”
他不忍再见魅娘受苦,给出一个实则无奈至极的建议。
“呜…”
奎山之声,虽不明确,但也隐约听出一字——“好”。
最后抉择,依旧交到花婆婆处…
“哎,动手吧,老毒物。”
“婆婆,毒叔叔,山叔叔,魅姨去哪了?”
夏天心中隐约察觉——今后可能再也不见魅姨了。
“天儿,闭上眼睛,魅姨要去遥远的地方…”
花婆婆拥其入怀,脸上褶皱更加深入三分,似又老上十来年…
“不!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早说出来!都怪我!”
他也察觉,此事必与傍晚之事有关——“若是…若是自己早说出一刻,没准魅姨就不会死!”
“孩子…”
花婆婆不忍,将其又抱紧几分。
“老毒物,动手吧…”
她再次说道。
“不!”
夏天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花婆婆,直接往白蛇身上而去!他要…他要用身子将火扑灭!
“不!”
“回来!”
“呜呜呜呜…”
三人大急,却也是为时已晚!
只是…
夏天为肉体凡胎,怎能耐得住劫火焚烤。
此等火焰,虽比不上三昧真火来得霸道,却要比其更加难缠!劫火之威,威在犹如蚀骨之蛆,一旦接触,不死不休!
花婆婆已经闭上了眼,她不敢看自己抚养大的孩子变为一地劫灰。
奎山欲伸手救下,却被老毒物所拦。他最是冷静——一经接触,别说救人,恐奎山亦要搭进里头!
奎山心中也知,却胸口憋闷,一拳挥出,狠狠打在老毒物右脸,还不解气,又是一拳,打在其左脸。
她终究还是张了开眼,可却…花婆婆一愣,赶紧唤回奎山、老毒物。
“你们看,劫火灭了!天儿还活着!”
她欣喜若狂,正要抱起夏天。
“再等等…”
这回,老毒物再也阻拦不得,被花婆婆一挥手,便是抛掷一边。
抱起夏天,她赶紧感受其鼻息。
“活着!活着!还活着!”
一向冷硬的她,居然在此时流出眼泪。
“老毒物,给我死过来!”
一声怒吼,无人敢不从。
“赶紧看看,有事没有…”
老毒物手一搭,便是号脉诊断。
“没有大碍,天儿没事…”
三人心中巨石落下,脸上阴霾散去一半。只是他们未察——夏天丹田位置,一青狐手中金卷打开一缝,残留的劫火吸入当中。
“咳…咳…”
三人一惊,扭头一看——魅娘恢复人形,已经无碍!
此时,天边微亮,日出而升。
……
“你们倒是管管我啊…”
一焦黑猪头,趴在地上,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