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三丰仔细一瞧,方记起眼前这位,就是二哥曾带回来的那个“玉菡兄”!
二哥总是疯疯癫癫,带回来的朋友也很少有正常的。唯独这个“玉菡”,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气质无双。所以他记得清。
三丰喜不自胜,本来觉得夫人说的这个要求很难实现——让国家圣手、京城名医来下榻自家,难免有点显脸大——这回好了,看二哥的面子,青莲太医一定能去。
青莲太医倒是紧着问:“二丰如何?近些年没有互通笔墨,我倒不知道他一天忙什么。”
三丰道:“您当时来家,也是来看家父的病情。只可惜家父总归是没挺过去。家父走了,我袭了这个官职,接管了将军府。二哥天性风流,从来被父亲管着不得自由。父亲去世后,他自称侠客,流浪去了,我时不时接到几封平安信,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青莲太医笑道:“这才是他的性子。也许这次来西北,我们互相能再见面。”
三丰和青莲太医没有叙旧的情分,他也不会叙旧。他直言道:“青莲太医,我是个粗人,我直说我有事求你。”
青莲太医喜他耿直,笑道:“但说无妨。”
三丰道:“我家夫人想见您。”
“呃。”青莲太医笑道,“你也知道,我在军中走不开。夫人可是有什么讳疾要找我医治?”
三丰道:“她好着呢。只是她说,一定要把您请回去。我夫人是个很低调的人,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张嘴求我。太医,我想她一定有极要紧的事。”
青莲本来想要拒绝,可想想看在二丰的面子上,去一遭倒也不是难事。于是便道:“明日晚间,我和你去。只是要备上一匹快马才好,定西郡来往大营,总得一日。”
褚青莲一辈子都记得那日。
那日,在将军府,他看到了他魂牵梦绕数年的心上人。不顾一切地,他飞奔而去,抱着阿鸢,抚摸着她脸上的刺青,潸然泪下。
后来也常常有人说,他治病治得好是因为他是个大情种。因他多情,总不忍这世间人多受苦。也有人说,他后来不治病,也因为他太情种,因他没救过来他的爱人。
总之那天,一向稳重有加的褚太医也并不避讳三丰夫妇的目光,抱着心上人满眼是泪地感谢:“三丰,夫人,谢谢,谢谢你们。”
青莲太医很快为于筝赎了身。从此大家都看见,青莲太医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遮面的小徒弟。
既然都是熟人,避开三丰,青莲太医也为楼氏看诊。静默一阵,点头道:“阿鸢说得没错,冒险保住一胎,比两胎都生下来强得多。你这其中有一胎,怕很难撑到足月。”
楼氏一听,叹一口气:“果真如此,也只得这样。劳烦太医开药吧。”
褚太医一面开着药方,一面揉着自己的乌黑的眼眶。
见青莲太医一身疲惫,楼氏问道:“最近瘟疫的事情,不好处理吗?”
青莲道:“很奇怪,这场瘟疫来源。不是鼠疫,不是虫疫,也不属于任何一种常见的疫症。好比说,一个人得了一种病,就去治这一种病。但是这次不一样,当我治好了其中一种症状,别的症状又会出现。恶性循环下去,只会把身体精力耗光。我想,我必须去一趟北凉,或者还要去一趟齐国,总之,这病应该是从外面传进来。”
楼氏沉默着。
阿鸢道:“这次瘟疫很棘手。师兄虽然初步遏制了瘟疫蔓延,可终究不断有人员损耗。北凉在几个月内,大军死伤无数,几乎溃散。现在,他们见我们治疗得不错,故而请求师兄过去帮助医疗。为了表示这次诚意,他们要与南楚和亲。听说,他们已经送了两位公主过来。”
“两位公主?”楼氏有些惊诧。
说到这里,阿鸢又哀叹,“两位公主无辜啊。听说是一对姐妹花,只有十几岁。皇帝说,一个入宫,一个许配给西林王。”
楼氏低声道:“西林王是好人吗?”
阿鸢笑道:“你不曾听过他的传说吗?都说他怪。都已经快而立之年,府中却并无姬妾。来到定西三年,西北的官员闻他色变。更甚的是,他几乎不参与官家盛事,故而从无人知他真面目。依我看,他不会是个好性情的人。”
青莲太医倒是有不同见解:“听闻他最近扩建了一座庙,而且许百姓自由出入。了然大师和他的关系极好。我想了然大师不是识人不清的人。依我看,他倒是有几分慈心。”
两个人意见不同,只相互一笑。
阿鸢又道:“其他事我不了解。可是年近三十府中没有姬妾,万一他不好女色,小公主岂非活活受罪。”
青莲太医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阿鸢又调皮:“我话说得有些太早。听闻西林王府已经开始筹备婚礼,到时咱们去贺贺。我还想见见北凉的公主长什么模样呢。”
似乎青莲在身边,阿鸢就活泼些。
楼氏道:“你也曾侍奉在北凉王妃身边,应该见过公主才是呀。”
阿鸢神情有些戚戚:“王妃是月离和亲过来的,所以也不受重视。生下两个女儿后,王爷以无所出之条,把王妃赶到平顶山的玉真观中自悔过错。王妃的两个女儿,就被宫中接去养着,想来大抵就是为了和亲。唉,所以我才可怜公主。”
楼氏也愤懑不平:“贵为王室,德行上如此败坏,真是气人!”
阿鸢扶着楼氏的胳膊,道:“王妃美貌,想来公主也一定有天人之姿。说不准,西林王一见钟情,从此过上幸福日子,倒离开了那阴冷王宫才好呢。而且西林王有钱,一定会给公主最盛大的婚礼。”她双眼炯炯,好似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满生活。
褚青莲低头宠溺似的笑了笑。可楼氏心里却七上八下。
西林王生于春,因而每年立春开始,王府就开始大肆庆祝,直到春分结束。那一个多月,城中布匹店、膳食店等林林总总的商铺,基本上都不做小单,只为王府服务。今年一听王爷要大婚,那些商铺早早就开始备货,想着为王府好好服务一遭。
没想到,王府大婚,却什么都没办,甚至连红布都没买,只在外面用红纸扎了几朵花,写了几个喜字罢了。
西林王府娶亲的排场与西林王平日性情格调大相径庭。阿鸢想去参加西林王府婚事的愿望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