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2月2日。迪化。
小路离开宴会厅的时候,听见一个人耻笑,明显是对着自己来的。回头看时,那人正是何畏。
小路和几个国府军将领道别后,快走了几步,到了何畏身边,道:“何将军,晚上有时间吗?”
何畏斜着眼睛看了小路一眼,道:“有什么事情?”
小路道:“想和你聊一聊。”
何畏没说什么,显然是同意了。
小路很高兴:这是个良好的开始。何畏从几百里外的驻地来到这里参加会议,这本身就是一个好的信号。他要是坚决不想见周副主席,大可以装病,有一万个理由不见。来见了,就是好的。
二人到了何畏的房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二人坐下,何畏道:“是谁要你跟我谈话的?”
小路道:“是我自己要和你聊的,不是组织要求我谈话。我看你对我在会议上说的话很不以为然,对不对?”
何畏道:“你是唯物器论。难道我们不需要精神吗?”
小路道:“我相信你看出来了,我大谈唯武器论的话,对象显然不是你,也不是在新疆的自己人。你要知道,在座的很多人他们是绝对的唯武器论者。你有了一把刀,没有刀的人就怕你,就不生事。新疆局势复杂,我必须揣摩他们的心理。他们是唯武器论者3,我就用武器吓唬他们,或者说,震慑他们。”
二人一时无语。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半天,小路道:“何将军,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何畏道:“是你想来见我的,我怎么知道你肚子里想什么?”
小路道:“我在想你的未来。想你和徐将军,李政委,甚至许和尚的差别。”
何畏道:“他是个没文化的和尚,这就是我们的差别。”
小路道:“我想说的是,许世友当时因为批判张国焘的时候有意见,闹得很厉害,人家批斗他,闹得很不像话。主席知道了,觉得不应该这样,王明康*生搞过头了,就去纠正,还给许世友道歉,结果许世友挥拳就打。”
何畏道:“这些我都知道。”
小路不管,只管说下去:“后来,许世友策划逃走,要去四川打游击。当时还决定不带你和张国焘张主席,因为你们身体不好。结果败露了,罪过不小,要枪毙,主席还是不死心,要跟他谈。这是37年4月的事情,相信你还记得。后来许世友说,我见他老毛可以,我要带枪见他。结果,按照毛的吩咐,罗瑞卿把枪给了他,还在里面压上了子弹。最后的结果你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芥蒂尽消。现在许司令在山东的工作,成就卓越,人人称赞。汉奸人人怕他,日本人人人恨他。”
何畏道:“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吗?”
小路道:“不。我想问你,万一当时张主席做了中央的一把手,他能这样对待别人吗?”
出乎小路的预料,何畏很直接地回答:“张主席做不到。许世友是个粗人,当然可以收服,但我不一样。”
小路道:“你是不是因为长征路上的事情,怕他报复你?是不是!”
何畏显然也在回忆,呼吸急促了起来。
小路道:“当时,你本来可以逃走,因为主席在大会上公开检讨,说方式方法有问题,不该扩大化,你才改主意,没跑。我说的对不对?”
历史上,这一段时间,延安批判张国焘,何畏自己觉得自己因为跟着张走得太远,在长征路上的毛儿盖会议里,自己曾经拿枪射击过毛,毛不可能原谅自己,没有前途,就悄悄地离开了延安,下落不明。
传言他投奔了国民党,也有传言说他做学问,后来自杀了。其实,他离开延安后去了广州,在广州再次结婚,直到1956年才回到海南老家,1960年去世。
因为小路的出现,避免了西路军在西征的损失,也避免了过分地批斗张国焘。因此,何畏没有和历史上一样逃离延安。不过,张国焘还是逃跑了。
小路继续道:“一年后,张国焘投奔了国民党,成了戴笠手下的一个干将,到现在,你还认为他是个合格的主席吗?”
这句话显然打在了他的痛处,跳起来吼道:“老子当初敢开枪杀他,今日就敢开枪杀你。”说着,真的就把枪拔了出来,还没对准小路,小路的枪已经对准了他的脑门,道:“高级将领,靠的是头脑。打打杀杀,能成大器吗?”
何畏缓缓地把枪放了回去。
小路枪放了回去,道:“你满脑子私心,所以明明知道跟张国焘错了,还不认错。”
历史上,红军一四方面军会师,在毛儿盖会议上,不少与会者希望张国焘能尽快接受并执行中央的北上方针。毛周等人费尽口舌,也未能使坚持北上和要求南下的意见统一起来。
在一、四方面军联席会议上,双方各执己见,发生争执。争吵中,何畏突然掏出手枪指向毛周。坐在右边的徐向前见势不妙一把握住何畏的手臂,向上举起,枪声震落了天花板上的积尘,墙上到天花板上不规则地散布着十个黑洞洞的弹孔。
这一段细节虽然有待考证,但可能性是有的。有人说,张国焘,周,何畏没参加这一次会议。张国焘杀人太过,在四方面军里虽然有威信,但未必有一言九鼎的地位。对张国焘死忠的,何畏算一个。
何畏道:“谁说我满脑子私心?”
小路道:“我说的。你大可以去投奔你的蒋校长,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何畏是黄埔五期毕业,参加过省港大罢工,广州起义,百色起义。担任红军9军军长的时候,他的副军长时许世友。
何畏道:“我会投奔那个反动派?!”
小路道:“既然不为荣华富贵,那又何必执着!”
何畏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路道:“我只不过不愿意看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因为想不开而沉沦下去!”
何畏道:“你到是好心。”显然有些不相信,但是已经不象开始谈话的时候那样戒备了。
小路道:“你和中央的矛盾是路线矛盾。既然已经认识到错了,改了就是。你以为毛是什么人?对他的态度恶劣的和尚都获得重用了,何况你。你以为张是什么人?他能领导大家抗日吗?”
何畏道:“是他要你来的吗?”
小路道:“是。周本来要跟你谈,我不同意。主要是考虑到你对他的戒备心理,谈话可能没什么效果。于是我就来了。我是个后生晚辈,资历浅,用大家的话说,是个延安干部,说话方便些,深一点浅一点,你大概不会喝一个后辈计较。周也觉得我来谈合适一些。”
何畏不说话了,只是捶着自己的坏腿,他的腿有伤。
小路看他手上的动作,小路掏出一个纸盒道:“这是消炎药,我们自己生产的。是特批给你的。我从东北带来的。”
何畏没有拒绝。
小路道:“只要你想清楚了,找谁谈都可以。现在有大把的工作,缺人,缺人才。你为了理想工作,没什么不好。毛公心胸,包容天下。”
何畏突然道:“都说你是个做局的高手,听说你在延安有个外号,叫做做局娃娃将军。我想了解一下。”看起来,他对刚才小路的话听进去了,可能好没做决定,要思考一下,便主动换了话题。
小路看他转换了话题,道:“高手不敢当。其实,我做的事,每一步都符合延安的想法。经历可以说一说。不过从哪里说起呢?”小路明白,他对抗日心向往之。
“从在东北开始抗日时说。”
“开始时候,是最艰难的时候。当时日本人已经牢牢地站稳脚跟,建立政权,所有抗日力量死的死,走的走,降的降。抗联眼看就要完蛋了,内部不团结。有的心向苏联,有的心向延安。他们之间的矛盾,以李兆麟和赵尚志两个人之间的不和最为突出。另外,抗联里有大量的叛徒,有很多内奸。在很多地区,抗联没有百姓基础,简直就没有生存的可能。”
“那你怎么生存的?靠什么?”
“发现我们发现,抗日不容易,做土匪却很容易。日本人重视思想犯,抓抗日分子,不那么重视土匪。”
“所以你们就做土匪了?”
“倒也不是。我们是师法土匪。我们在城市里抢劫鸦*片馆,抢劫暗杀大汉奸,在山野里建立根据地,慢慢地站住了脚。我们团结一切力量,甚至汉奸,只要没有血债,都团结。汉奸子弟也团结。很多汉奸不跟日军精诚合作,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接下来,二人说的都是战争的局势,从西北到东北,从华北到华南,从亚洲到欧洲。
二人说了整整一夜,谁都不知道二人说些什么。
几天后,何畏要求见毛公。一个月后,他搭乘飞机,到了延安。和毛公谈话也是一整夜。过了几天,何畏身体大为好转,精神颇好。
很快,他秘密来到秦皇岛,在那里,他带领一批人,搭乘军舰去了台湾。
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