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9月22日下午2点。哈尔滨。
初秋的天气还有些热，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走在哈尔滨的大街上，他三十来岁，长得很精神，穿着干部制服，没戴帽子，梳着分头。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满满地装着账本之类。很快，他就进入了一个大院，大院的院门上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黑龙江军区后勤部。
到了楼门口，他把自行车停放在自行车架子上，锁好，拿下公文包，进了办公楼。楼门口的传达室老大爷道：“佟科长，这么早就回来了？”
佟科长道：“啊。今天事情顺利，所以回来得就早一些。有我的信吗？”
老大爷道：“有。你收好了。”
佟科长叫佟琦，1915年出生，双城县人，满族人，今年28岁了。他现任哈尔滨市敌伪财产管理处调查科长，是军区后勤部的下辖机关。
他的任务是清查敌伪财产，对没收的敌伪财产进行管理。如今，哈尔滨已经光复一阵子了，只有少数敌伪财产还没有核查清楚，绝大多数都已经开始正常管理了。所以，他的工作不是很忙，比起后勤部的其他部门清闲一些。因为财产管理得法，给公家挣了不少钱。
在很多人看来，他的工作是很有油水的。很多日本人来找他，说自己是和平居民，要求退还没收的财产，有的汉奸为政府伪军为警察也里找他，也是要求退还资产。更有甚者还有要求平反的，要求把自己的亲戚从劳改营里抽回来。
一些人要给他塞红包，他却笑嘻嘻地不收。一些人觉得他有些油盐不进，不过，有一次，他跟老乡喝酒，喝多了才透露说，自己不需要什么钱，只要工作干好了，就可以从公共宿舍里搬出来，住一套日本人的楼房。那是一栋宿舍楼，其中紧子这的两间屋子分给他，他还能在走廊里搭建一个厨房，领导已经答应了。
这个老乡叫王捷三。
进了办公室，向大家交代了几句工作，就到管理处处长办公室。
处长是楚峰，是他的老上级，见他来了，道：“今天情况怎么样？”
佟琦道：“可以肯定，他们觉得拉拢我的时机成熟了，王捷三要我今天晚上去天泰客栈，要给我引荐一个重要的人。”
楚峰：“你跟我走，咱们参加一个会议。”
佟琦道：“去哪里？”
楚峰：“东北安全局。放心，我已经放出风去，是把你拉走，审查你的历史问题。”
佟琦种种让人不理解行为，其真正的原因是，他是安全局人员，是个秘密侦探。他曾经经过两年的考察，有经过半年的集中培训，才被招进安全局。安全局需要一些人，在城市里有公开身份作掩护，暗地里调查一些案件。佟琦很早就是地下党，有公开身份，符合所有的条件。
目前，安全局配合公安总局，在全力调查重庆渗透人员。佟琦就是这个调查计划的一个成员。
路上，楚峰道：“为了你工作方便，我们决定，你可以开车，就是咱们局里的那辆四号车。”
佟琦道：“行。我修一下就能开了。”
楚峰：“已经给你修好了。司机程强也是我们安全部门的人，现在开始做你的助手和通信员，另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程强回头点了一下头。
这个程强表面是新调来的司机，已经来了几天里了。佟琦根本没有猜出他是安全局的人，这次谈话，楚峰没有回避他，这让佟琦猜到了他是战友。现在开始，他侦察敌人的的行动，只有处长和程强知道。
说话间到了两栋办公楼之间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栋两层的俄式小洋楼。
佟琦跟着楚峰直接上了二楼，进了一个会议室。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楚峰道：“介绍一下，这就是佟琦同志。”
一个人道：“你好。最近你侦察敌情，很不错，我们已经根据你得到的情况，找到了一百三十一个叛乱分子。放心，我们对他们进行监视，一个都没抓。”
楚峰对着佟琦道：“这是哈尔滨公安部队席文山大队长，这位是曹延波政委。他们负责抓捕等作战行动。这位是安全局长张永兴。”
佟琦一一点头。
张永兴道：“哈尔滨公安部队刚刚升格为哈尔滨武装公安部队总队。有了他们的紧密合作，咱们这些搞侦查的就安全多了。咱们研究一下案子。佟琦，武装公安部队的同志不了解情况，你从头介绍一下。”
佟琦道：“我从离开钟子云书记行政秘书的岗位，就接受了侦察敌人的任务。因为敌伪财产管理处调查科工作方便，接触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后来接触到了一个人，就是我双城的同乡天泰栈老板王捷三。王捷三不知道我干地下党经历，所以，他对我试探了很多次。因为看到他的客栈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因此向组织上汇报了要继续观察。”
楚峰道：“后来组织上要求佟琦争取打入这些人里面。”
佟琦道：“跟他们来往了一个多月，他们认为我就是个旧习气很重的人，而且他们还知道我在原来伪江防部队干过，因此，觉得我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就探我的底。另外我还不动声色地发了一些牢骚，让他们觉得我对东北联军没信心，说:‘给共党干事只不过是为混口饭吃，不是长久之计，人活着像你这样多好！‘
另外，我还显得对自己以前的经历心有余悸。于是，他们最近对我说了一些实话。”
曹延波政委道：“他想跟你摊牌了？”
佟琦道：“我估计是重要人物跟我摊牌。”
张永兴道：“我觉得很可能是我们研究的要目标，姜鹏飞。”
席文山道：“这个汉奸，实在是太狡猾了。”
曹延波政委道：“如果不是姜鹏飞，你就拖一拖，态度要和以前一样，不过要显得对他们信心不足的样子。如果是姜鹏飞，就答应他，但是还要适当地表现一下对他们信心不足。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出更多叛乱分子。”
张永兴道：“你有什么担心的吗？”
佟琦道：“家里的人早就保护起来了，组织上还派了助手，我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张永兴道：“好我们商议一下细节。”
会议结束，天已经黑了。
1943年9月23日下午。哈尔滨。
佟琦开着汽车，办事效率高了许多，财产调查和管理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来到天泰客栈。天泰客栈老板王捷三道：“老弟，我看见一辆车停在门口，原来是你。不赖呀。”
佟琦道：“不赖什么呀，车本来早就应该配发给我了，坏了也不给修理，闹了半天，我找人修好的。”
佟琦在角落的座位坐下，王捷三道：“昨天晚上你干什么了？”
佟琦心里一惊，道：“没干什么。回家了。”
王捷三道：“回家之前呢？”
佟琦道：“没干什么，开个会而已。”
王捷三道：“是审查你历史问题的会议吧？”
佟琦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
王捷三道：“要是想知道，没有事情能瞒得住你老哥的。跟你说实话，我们的力量是很大的。”
佟琦吃惊地道：“你们真厉害。”
王捷三道：“如今，日军大兵压境，东北很快就完蛋了。你有什么打算？”
佟琦道：“你得给我想个办法。”
王捷三道：“既然这样，我给你引见一个人，跟着他，你就等着飞黄腾达吧。跟我进里屋去，他就在后院。”
二人进了后院正房，见正房堂屋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此人四方脸、大脑袋、浓眉大眼、四十五六岁的胖子。
王捷三向佟琦介绍说：“这位就是国军新编二十七军的姜鹏飞军长，”并指着佟琦对胖子说：“这位就是我向您常提到的佟琦，从小在我柜上当过小伙计，后来当过江上军，现在是共军敌产处科长，一心愿为国军效力。”
佟琦一听面前坐着是姜鹏飞，心想：“大鱼出水了。”脸上却十分崇敬，道：“今日得见姜军座，真是万分荣幸，望军座多加指教提携。”
姜鹏飞道：“你既有效忠蒋委员长和党国的决心，将来国军一到定有你的好处，你好自为之，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佟琦道：“多谢军座看得起我。我跟着军座，一定发达。只是。。”
姜鹏飞道：“老弟，我们是初次见面，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佟琦道：“我知道共党在日军的进攻之下，已经快完蛋了。可是将来日本人胜利了，国军怎么能进来？”
姜鹏飞哈哈大笑，道：“老弟，跟你说实话，最近，蒋委员长和日本人接触频繁，日本人说了，他们就算打不过，就是给蒋委员长，也不会给土八路。你放心，东北联军有几十万人，根本打不过日本人，以前跟苏联的日本人打了一仗，队伍消耗差不多了。这一次，他们势必两败俱伤，那时候，我们在山西，绥远的大部队就会乘虚而入，占领东北外东北外蒙古。只要咱们在敌后的人及时里应外合，在他们和日本人作战的时候举事，那我们的功劳可就大了。”
佟琦脸上大喜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兄弟真是茅塞顿开。好。我干了。”
姜鹏飞道：“好！给你说实话，兄弟以前抗战，见事情不可为，就暂时隐忍，假装归顺日本人。暗中等待时机。日本人把我接到东京，让我到陆军大学深造了两年，还受到天皇的接见。但是，我坚信，蒋委员长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佟琦道：“陆军大学？那可是日军所有高级将领的摇篮。蒋委员长是不是从陆军大学毕业的？”
姜鹏飞道：“不是。”
王捷三进屋，端着一大食盘，上面摆着酒菜，道：“你们边吃边聊，我去前面招呼一下。”布好饭菜，去了。
二人开始喊吃饭，姜鹏飞谈兴正浓，道：“我说到哪里了？”
佟琦道：“蒋委员长不是从陆军大学毕业的。”
姜鹏飞道：“对，他不是。后来我在华北干了几年，现在，已经看到了日本人走下坡路了，而蒋委员长在美国人的扶持下，声望如日中天。跟着他，错不了。”
佟琦道：“所以，您就追随蒋委员长了。”
姜鹏飞道：“不错。我就带着一些人追随委员长了。蒋委员长任命我为军长，将来立功，自然有封赏。东北这里正缺像你这样的有才干的人。”
佟琦道：“好，我就追随您了。”
姜鹏飞道：“好。我就欣赏老弟这样有才干有头脑的人。我现在就任命你为我的上校军械处长。”说着，对外面道：“副官，进来。”
一个年轻人进来，道：“军座有何吩咐？”
姜鹏飞道：“把委任状拿出来。老弟，我就给你取个化名，叫佟之舜。”
佟琦接过委任状，看了半天，道：“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姜鹏飞道：“你的任务是：继续潜伏在共军内工作，尽量取得共军上级的信任，了解共军动态；把哈市的军用仓库数量，分布地点，储存物资种类、数量做详细调查，以备国军进驻时使用。”
晚上，上级接到了佟琦传出来的情报：姜鹏飞已经和我见面，吸收我。要求我继续在政府里潜伏，代号佟之舜。另，政府内部有他们的人，建议秘密调查，暂时不采取行动。
对哈尔滨渗透人员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佟琦在慢慢地接近敌人的核心。上级要求他不要着急，只是把情况及时反映上来就可以，上级会判断敌人的动向。
因为是重大进展，情况汇报到了小路那里。
小路在看这个简报的时候，也在关注外蒙的战斗。外蒙的战斗在不断进行，多支部队提前调动到日军可能到达的路线上袭击敌人，这一股敌人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
1,佟琦,姜鹏飞,
王捷三,楚峰,席文山，曹延波这几个人历史上确有其人。佟琦打入姜鹏飞集团内部破案的故事也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