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所有资料就准备齐全了。”在涩谷儿童家庭中心任职的姓芥田的负责人将填写完毕的资料摞在一起，在平整的台面上磕了一两下，整理整齐，然后抱在胸前，望着面前的菅野信之和坐在轮椅上的灰原哀说道，“这意味着，您正式成为灰原的法定监护人了。”
刈谷雅治老早之前就让菅野带着灰原来福利机构找芥田完成余下的文书填写工作，这是为了让菅野是灰原监护人的这则信息更加真实可信的必要操作，不过没等菅野来，就发生了七号馆事件，一直到今天，菅野一直都没有抽出时间带灰原来——虽然芥田已经将一些必要资料录入系统，但还是要亲手填写这些文书才能真正落实这件事情。
菅野对着灰原露出稍显尴尬的笑容。
虽说他深知眼下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结果，但要做灰原的监护人果然还是……
“菅野先生，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聊两句？”芥田脸上笑容不减，但任谁都知道那是她强行装出来的，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严格意义上讲，她这是在违法犯罪，而她所帮助的主体，还是一名在职警察，要求她提供违法协助的，又是一名在职检察官……
——这个社会真是荒诞的很！
“小哀，你在这里等一下。”菅野用兄长的口吻对灰原小姐提出小小的要求。
灰原也立刻摆出一副乖妹妹的样子，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用十分可爱的音色“嗯”了一声。
——平时也这么可爱该有多好。
菅野不禁暗想。
芥田带他去了隔壁的办公室，将怀中的文件随手放在桌子上，收起了刚才面对小孩子时的那副灿烂微笑：“菅野先生，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菅野的手下水内饮弹自尽后，他的女儿水内光就是被送到了涩谷儿童家庭中心，当时负责人正是芥田。
当然，现在水内光不叫水内光，而是叫朝雾光……
“是啊，日本还真是小。”菅野耸耸肩，然后眼神不自然地穿过门上的玻璃，落在一个人待在隔壁房间的灰原哀身上。
“刈谷检察官来找我的时候，我被他的要求吓坏了呢！”芥田摸了摸自己的丸子头，表情稍显紧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伪造各种证明什么的……如果被人发现的话，我会进监狱的。”
“换做是平时，确实会，但这次是极其特殊的情况。没有人会追责的，你大可放心。”菅野安抚芥田道。
“啊，嗯，刈谷检察官也跟我说了，说什么这是检方和警方的某项联合行动，是最高机密，那个孩子身上有极高的价值什么的……简直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过来。”
在刈谷雅治的眼里，灰原哀是被偷渡客随便遗弃的可怜孩子，如果不是菅野，她早已冻死在今年的严冬里了——尽管菅野私自将其收留不合法不合规，但是刈谷和菅野交情不浅，也知道他是个好人，不仅没有揭发这一件事情，反而帮了他一个大忙。
但是他跟芥田说的这个理由却和现实十分接近。
——灰原的确是一个高价值目标，也理应受到执法机构的额外保护。
“凡事都有第一次。”菅野耸耸肩，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应了芥田。
“这些文件都会被录入系统，所以如果有心怀不轨的人调查你们，也基本不会调查出什么端倪。”
“真是多谢了。”菅野顿了一下，“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请别这么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芥田回答，“我做这份工作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们，刈谷检察官说您是一个很可靠的警察，所以我相信您一定能照顾好她的。”
“这是自然。”菅野说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现在也是我的义务所在。”
“——毕竟您已经是她实际意义上的监护人了。”
“是啊……”菅野又看了灰原一眼，心里感慨万千，“讲老实话，我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成为一个孩子的监护人什么的……我不觉得我准备好了。”
“就像您刚才所说的那样——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芥田说道，“不过请允许我给您一点小小的建议，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
“当然不会，我此时此刻正需要类似的建议！”
“跟灰原这样的孩子相处，最重要的是开诚布公。”
“开诚布公……”菅野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芥田的建议。
“没错，最好不要去刻意隐瞒她什么，我能看出她很聪明，也很敏感——如果您向她隐瞒了什么事情，她一定会发现的，这会对她的心灵带来负面影响，也妨碍你们之间形成坚固的羁绊。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到万不得已，请您千万不要隐瞒，甚至欺骗她。”
菅野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芥田看出了菅野的犹豫，于是挤出笑容：“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你们那边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特殊情况，没办法用常理去考虑这一切吧？”
菅野摇摇头：“并不是这样，我觉得您的建议很有意义，这的确是我应该改变的一点……她的确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儿。我已经有在注意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了。”
“那样就够了，菅野警官，只要您足够关注她，一般就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话说回来，她可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说着，芥田也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向隔壁的灰原，她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她那稚嫩的脸颊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柔和的光泽，唇角十分自然的微微弯起，眼神淡淡的，没有焦距，似乎是在发呆。
——可爱到犯规。
“我知道。”菅野重重地点了点头，认同道。
“所以，就当是我拜托您。”芥田突然摆出一副很认真的态度面对菅野道，“就当是作为我冒着巨大风险为您解决了系统性文书工作的答谢礼，请务必要好好保护她，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牵扯进什么‘联合行动’，但是既然需要伪造她的身份，她肯定是很危险吧，请您一定要保护好她，您能答应我吗？”
菅野抿起嘴唇，点了点头：“我会的。”
接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