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茶馆。
向月清看着走进来的身影,小小的讶异了一下。
没想到,武辰居然会让她跟着来。
进门的颜若一改在大众面前的窝囊与规矩形象,十分跳脱地扬手朝向月清打招呼,“月清嫂嫂好。”
向月清还没说话,武辰已经扔了个空杯过去。
颜若一把接住,完全忽视武辰的一张黑脸,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下,“多谢辰木头赏杯喝茶。”
说着,颜若提着茶壶倒了杯茶,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有话快说,没工夫陪你闹!”武辰没好气地出声。
颜若抬头嘻嘻一笑,“听闻今晚衡王要送胡千树离开。”
向月清问,“你怎么知道?”
颜若冲向月清一眨眼,“不但我知道,还有好多人都知道。”
向月清想了想,忽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武辰,“郎主……”
武辰握住向月清的手,示意她先冷静,随即转向颜若,眼中迸出刀子,“说重点!”
颜若将向月清与武辰两人间的互动看在眼里,笑了笑,“重点就是衡王与白贵妃快要闹掰了。
我想,衡王这把刀,还是握在辰木头你的手里好点。”
……
一辆普通的马车行驶在黑夜之中,除了一个车夫,还有两个跟随的护卫。
一路之上,没人言语。
胡千树靠在车窗边,看着起伏的山影发怔。
这一次离开,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却突然发觉,是那么不舍。
好想时间再倒回去。
好想再为他多做点什么。
可惜,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的资格了。
而他,这次又付出了什么,才换来他的自由?
正想着,马车骤然停下。
马儿焦燥的嘶鸣声、车外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面。
“快跑……”
车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胡千树惊魂未定地稳住身体,马车门便被暴力撞开,一个壮汉躬腰进来将他提了出去。
出了马车,他才看见包括车夫与那两个护卫,都已经气绝在地。
而眼前十几步开外,站着十来个人。
其中一个转过身来,露出面容,竟是女子。
而且,还是胡千树所认识的女子。
胡千树似乎明白了什么,挣开壮汉的钳制,向女子一礼,“见过灵公主。”
灵公主伯椒淡笑,“胡千树,你污了我哥哥的声名,还想一走了之,欢度余生吗?”
“公主想如何?”胡千树理了理衣袍。
“我想如何?”伯椒围着胡千树转了一圈,“父皇爱才不杀你,母妃应了哥哥的诺言也放了你。
但我可没跟哥哥达成什么协议,我也不需要向他交待什么。
白家以我哥哥为重,而你,是他人生的污点,也会令他从今往后都受到敌人的攻击。
只有你不在了,这个污点消失了,才是真真正正地了事。
当然,我不杀你,但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着,伯椒一招手,她身边一个随从上前,将一个小瓷瓶与一个水囊扔到胡千树面前。
伯椒拿脚点了点小瓷瓶的方向,“砒霜。
你什么时候吃了,我的人什么时候离开。
当然,我的人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你自己吃,还能保留点尊严,也不付我哥哥爱惜你一场。
可如果你执迷不悟,妄想苟活,也就别怪我的人来硬的!”
说完,伯椒领着人离开,留下两个壮汉盯着胡千树。
伯椒上了一辆大车,车里烧着暖炉,温度骤暖。
车里一个清俊身影为伯椒解下披风,又将伯椒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一阵摩挲,“这种小事,何必亲自来。”
伯椒依偎在那身影怀里,“事关哥哥的前途,怎么能说是小事?
你也说了,哥哥对胡千树是动了真情。
万一哪天哥哥后悔了,又或者被人抓住了把柄,便是后患无穷。
不亲自处置了他,我心难安。”
清俊身影抚着伯椒的脸,微笑道:“只可惜你是女儿身。
你若为男儿,必是杀伐果断、震慑天下的王。”
伯椒叹息,“可惜我不是。
今日看着哥哥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便来气。
他也不想想,母妃和白家为了捧他,花费了多少。
他却为了个男人差点让整个家族的付出白费!简直可恨!
若不是母妃只有他一个儿子,我早把他踢开了!”
“椒娘别生气。”清俊身影含了口酒喂向伯椒,两人缠绵起来。
正火热间,车外传来声音,“公主,胡千树已服毒断气。”
伯椒恍恍惚惚,气喘不已,对于胡千树这件事还记挂着,“尸体扔附近的河里,不要留痕迹。”
“是。”车外的人应声。
马车启动,车内的旖旎继续。
……
竹风馆。
衡王伯修重新回到之前的位子,慢慢烫着胡千树为他准备的菜,一边嚼着菜,一边饮着酒。
不知不觉,伯修满面泪痕。
屋外一道脚步声接近,伯修心中一跳,转眼望去,当看到是向月清时,眼中闪过失落、微怔、意外的神情。
向月清朝伯修一礼,随后抽出一封书信递给伯修,“今日树兄将竹风馆交给了我。
我回去清点资料时,才发现这封信。”
伯修接了过去,注目良久,却迟迟没有打开。
向月清再向伯修一礼,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向月清脚步一顿,“树兄对我说,王爷如果离了他,便会成为一具空壳。
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王爷有选择的话,还会继续做空壳吗?”
伯修抬眼看向向月清,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入,“王爷,胡先生……”
伯修腾地站起身,“他怎么了?”
那侍卫低头道:“王爷命奴才送东西给胡先生,可奴才追到五里坡的时候,没有再发现马车前行的痕迹……”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伯修的身影便蹿了出去。
侍卫赶紧追了上去。
向月清看着伯修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身影从房檐上落了下来,进到屋里坐下,开始烫火锅吃。
“这么一桌子的菜都没动几口,浪费!”
颜若望向向月清,“月清嫂嫂,你也坐下来吃,一个人吃没味。”
向月清看向大口吃肉的颜若,一脸无语。
还没味?
是恨不得把桌子都吞了吧。
这演戏都演到家了。
现在扶月城里,谁不以为颜若扮演的欧阳溪这个驸马爷,有多么受灵公主虐待?
“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向月清现在可没心情跟颜若周旋。
“别急嘛。”颜若嚼着菜囫囵道:“你就不想知道辰木头对你做了什么?”
向月清继续走。
颜若这个戏精的话不能信。
“你难道没有发现,辰木头手指上总是有伤口?”颜若吮着手指上的肉油。
闻言,向月清脚步顿住,“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