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禄罕见地穿了一身利落的箭袖骑装,端正地骑在马上,手握缰绳,背带箭筒长弓,看起来英气十足,宛如少年将军一般。
不过在熟悉的人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程小棠眼看程天禄要催马跑过来,赶紧喊道:“二哥先别动,我马上过去找你!”
虽说临江书院里的马匹都是比老黄牛还温顺的好脾气,也架不住程天禄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
她家二哥过目不忘、落笔生花,就是平衡能力有点欠缺。
周围认出程小棠和栖云道长的人窃窃私语起来,视线触及边上的萧昀舒,又自觉移开,压低了讨论的音量。
之前与宝泰赌坊易主、连续失忆的劫匪案等事闹得沸沸扬扬,让程小棠的名声越来越响亮。
很多人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赌神转世,可以控制骰子的点数。
可惜程小棠第二日就宣布戒赌了,不管开出多少银子的赌注都打动不了她。
另外还有传言说萧小侯爷射伤了文昭仪的兄长,刚回临安又要逃出去避风头。眼看大半个月过去了,相关的人还是不慌不忙地在城里溜达。
反倒是参与其中的宋昭、彭鸿轩等人,自文承望离开后再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两相对比之下,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猜测。
知晓内幕的人也在暗中观望,试图分析出萧昀舒是在故布疑阵还是另有隐情。huci.org 极品小说网
栖云道长作为真正引来狼的核心人物,却鲜少有人提及。
程天禄谨慎而缓慢地翻身下马,脚踏实地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自信起来,大步迈向妹妹关切道:“棠宝,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程小棠笑眯眯地欣赏起与往日风格迥异的二哥,“没事儿,就是来看看你。”
“二哥,你穿骑装真好看,不愧是咱们老程家的门面担当。”
三兄弟中,程天福最像程大牛,高大俊朗中透着让人信任的沉稳;程天寿虽然一直嚷嚷着要当又黑又壮的男子汉,五官却是最像谢玲花的。
而程天禄幸运地挑了爹娘的优点,端的是面如冠玉,俊逸出尘。
再加上在临安书院就读,哪怕还是不怎么值钱的童生,就已经有不少人家请媒婆上门说亲了,想着趁早给女儿定下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胡里正和顾夫人也给牵过几次线,都是底蕴强过老程家数倍的书香世家的小姐。
当然,皆被谢玲花以考取功名为重的理由婉拒掉了。老程家结亲看的不是亲家的门楣,而是孩子们的心意。
儿子有没有这份心,当娘的再清楚不过。
程天禄没听过门面担当,大致能猜出是什么意思,笑着捏捏妹妹白嫩的小脸,“棠宝才是最好看的。”
栖云道长听着似曾相识的话,又斜睨了萧昀舒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棠宝的哥哥们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都很像。”
他刻意在哥哥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提醒萧昀舒别生出不轨之心。
萧昀舒不为所动,坦然地跟着程小棠喊哥哥,“二哥,我师父可还在书院?”
反正他比程天禄小,早喊晚喊都一样。
程天禄只是无心儿女私情,却并非懵懂无知的孩童,听到二哥两个字的眼神都变了,默默牵住了妹妹的小手,“国公爷马上就来,这场骑射比试就是由他担任主考官。”
正说着,身穿鸦青色劲装的信国公骑着爱驹潇洒入场,所到之处,响起阵阵欢呼声。
程小棠惊讶得瞪圆了眼睛,“汤爷爷原来这么受读书人欢迎嘛?”
燕乐安凑过来解释道:“小棠宝不知道了吧,国公爷可是战无不胜的传说!吾等虽是书生,却也有报效家国的雄心壮志。”
信国公从关凌村回来后就去了临江书院与老友叙旧,抽出了时间指点了书院的武夫子们几下,就让他们心服口服地跟在屁股后面端茶递水。
书院的少年才子们见惯了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却是初次见识金戈铁马的豪气,对信国公崇拜到无以复加。
袁山长见学生们情绪过于澎湃,静不下心学习备考,干脆就请信国公主持一场骑射比试。
意在散一散年少轻狂的劲头,别真以为弃笔从戎就是下一个信国公、定安侯了。
然而某些少年却以为这是袁山长在给自己制造机会,更加激动了。
燕乐安就是其中之一,巴拉巴拉铺垫了半天,才羞涩地提起真正的目的,“棠宝,天禄说你们过几天要南下,缺不缺精通音律的同伴?”
“不是我自夸,君子六艺中唯有乐这一门,我自入学以来每年都是头筹,连顾知予都甘拜下风。”
萧昀舒冷漠的一口回绝,“不缺。”
燕乐安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被萧昀舒拒绝也不气馁,转而说服程小棠,“小棠宝,栖云道长,你们再考虑考虑呗。我可以学《玉音法事》给你们伴乐。”
“长路漫漫,再好的风景也会看腻的。”
他已经写好离家出走的书信,随时能够背上行囊,追随信国公游历大江南北。
程小棠可不想带燕家这位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友情提醒道:“燕六公子,秋闱还剩不到一个月。”
“棠宝别理他。”程天禄语气温和道,“他敢走出书院一步,我就告诉燕府。”
燕乐安哭丧着脸,控诉道:“天禄兄,你好狠的心。”
信国公策马绕场一圈,收获无数欢呼,却发现自家徒弟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满道:“昀舒,过来做为师的副考官。”
“这些天光顾着玩,太过懈怠了。”
程天禄体贴地让出自己的马,“小侯爷,骑马过去快一些。”
他正好有话要问妹妹,不适合有外人在场。
栖云道长悠哉游哉地骑着马路过,语气格外轻快,“小侯爷走吧,别打扰兄妹叙旧。”
“道长先请。”萧昀舒牵住马避让开,环视一周后眸底划过暗芒:
他就知道,汤老头没那么好心。
萧昀舒接着翻身上马的间隙,给罗离下了指示,垂眸说话时带上一丝委屈,“棠宝,高台上看得清楚。”
程小棠笑容灿烂,道:“那你帮我占一个最好的位置。”
“好。”萧昀舒眉眼微弯,不见他手上如何动作,之前温顺软绵的马突然精神起来,瞬间超过了前面的栖云道长。
栖云道长冷不丁被扬了一脸灰尘,气得策马直追,“萧昀舒!尊师重道懂不懂!”
可惜演武场太小,栖云道长刚发力,萧昀舒就已经抵达高台处,转身抬手就止住了险些撞上去的黑色骏马,“道长,小心。”
“留影的性子急,经不得激。”
栖云道长这才想起自己骑的马是罗离牵过来的,一甩袖袍,凹出一个仙风道骨的淡漠表情,冷冷道:“多谢萧施主提点。”
看回头在路上他怎么收拾这个臭小子。
燕乐安望着萧昀舒轻松随意的姿态,满脸都写着羡慕,“真好,能得到国公爷的悉心教导,训马都这么威风潇洒。”
程小棠孝顺地替栖云道长挽尊道:“我师父经常跟昀舒哥哥这么玩。”
顾知予的骑术是书院中最好的,特意过来嘲笑燕乐安,“燕小六,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萧小侯爷三岁就学骑射,六岁已经能围猎草原狼。有珠玉在前,国公爷绝对看不上你这样的资质愚钝的高龄弟子。”
燕乐安怒道:“什么高龄?小爷我是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郎!”
二人又开始实力悬殊的互怼,顾知予稳占上风,燕乐安屡败屡战,程天禄见怪不怪地拉着妹妹走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应寒亦步亦趋地跟着,在程天禄看过来的时候解释道:“演武场西北角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