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北风呼啸,饿殍千里,民不聊生.....
这就是嬴扶苏从陇西郡返回咸阳时,一路的所见所闻。这十六个字生动的描述了秦末时期广大人民的生活现状。
老百姓在经历了多年的战火后,迎来的不是幸福安康的生活,而是数不尽的徭役和苛捐杂税。
赶上灾年,能活着就已成奢望,为了能活着,大家只能背井离乡,离开家园,导致土地无人耕种,更是让灾情雪上加霜。
骑在马上的嬴扶苏,看着沿途的饿殍,内心已经由一开始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愤怒。
返回咸阳的路上流民随处可见,他们大多是三五成群,互相搀扶,嬴扶苏看到此等景象于心不忍,于是沿途每到一处停脚地方,就会开设粥棚,赈济灾民。弄到最后,跟随他们一路返回咸阳城的灾民已有万余众。
此时的咸阳城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朝廷颁布旨意,各地流民一律不准进城,所以现在咸阳城外到处是聚集在一起的各地流民,人数已有将近十万众,加上路上跟随嬴扶苏的队伍而来的万余众,此刻的咸阳城外已经聚集了十几万流民。
这群饿红了眼的苦命人,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所有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将心中对于生活的不满堆积,俨然成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火药桶,危机形势一触即发。
因为嬴扶苏的出现,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偏移,导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没了动静,但此刻的咸阳城外连绵不绝的流民,很可能成为撼动大秦统治的强大力量,加上此刻还在修建阿房宫的三十万徭役,这股洪流如果爆发,铁定会吞没风雨飘摇的大秦。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果此刻有心之人对形势加以引导,这必定是一个至暗的时刻,停在城外准备入城的嬴扶苏想到了,所以他心中决定就此间情形,回到天泉居后他第一时间要找蒙毅商量对策,未雨绸缪并这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欲望,而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好在嬴扶苏进城还是比较顺利的,此次陇西之行毕竟是胡亥安排的,手续和规制都没问题,在距离咸阳还有三十里路程的时候,就已有快马先行进城去通报。所以,等到嬴扶苏看见咸阳城墙的时候,城内守军就已驱散城门附近流民,硬生生挤出一条三丈有余的道路,让嬴扶苏一行能够以顺利进城。
进城前,一路跟随着他来到咸阳的那万余众流民们,齐刷刷给骑在马上的嬴扶苏跪了下去,感谢他的仁人善举,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吃饱饭,可是此刻的胡亥还是继续增加徭役,跟随秦始皇的步伐,继续修建阿房宫,更进一步加剧了矛盾。
嬴扶苏笃马停在那里,看着一张张满是菜色的脸,心中很是动容,他再次下定决心,一定想尽一切办法,能救一个算一个,能帮一个是一个。
进城后,嬴扶苏直接来到咸阳宫向胡亥复命。
见到胡亥后,嬴扶苏避重就轻,将收服墨家的经过,简单向胡亥做了阐述,关键时刻突出了陇西郡守的首功,胡亥听得兴致很高,等到嬴扶苏说完后,胡亥直接给了嬴扶苏很多赏赐。
看着坐在高台上的胡亥,嬴扶苏的心情越发沉重,看着那些胡亥赏赐的东西,嬴扶苏的心情更加阴郁。
“陛下如若无事,微臣先行告退,臣归家心切,这就准备回天泉居了!”最后嬴扶苏向胡亥说道。
“大哥是挂记自己的红颜知己了吧哈哈好吧,大哥请回吧!”胡亥心情很好,冲着嬴扶苏笑着说道。
“微臣告退!”此时此刻,嬴扶苏在这里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走的很是干脆。
“老赵啊你看这次咱们是不是能够信任我这个哥哥了?”嬴扶苏离开后,胡亥冲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赵高说道。
“陛下,这个事情您自有圣裁,就不用老朽在给您支招了”赵高深知嬴扶苏比胡亥更不好惹,直接一招太极招式,将皮球踢回给了胡亥。
“我觉得,我这个哥哥最近性情大变,让人琢磨不透,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有兴趣一探究竟.....”胡亥自言自语的说道。
“来人!将前几日塞外进贡的那几名胡女给嬴扶苏送到府上去不对他现在经常不在城中,还是直接送到他在骊山的那套院子去.....”胡亥自作聪明的吩咐着身前的宦官。
胡亥吩咐完后,想了想,又对着赵高说道:“老赵,你随着一起去,替我在一旁察言观色一番,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臣领命!”赵高说罢,直接带队去了天泉居。
这边嬴扶苏前脚刚刚回到天泉居,那边赵高带着三个宦官和三个胡女后脚也到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三个胡人进贡来的女子,陛下命在下给殿下送来,请殿下一定笑纳!”赵高的脸像是肉包子,堆满了褶子。
“那就请赵大人替我谢谢陛下了!不知赵大人是否赏脸到我房中一叙?”嬴扶苏说罢盯着赵高身后的三个小太监说道。
“你们先将胡女带进去交由院中管家接收,然后在院外等着我”赵高吩咐着三个小太监道,然后随嬴扶苏进了院门直奔书房而去。
书房内,赵高跪在嬴扶苏脚边,一副奴才相。
“我不在咸阳的这几日,李斯那货有什么动向?”嬴扶苏一边喝着新砌的茶一边问答。
赵高听罢,赶紧说道:“殿下,这几日李斯并无异动,只是他儿子李由从军中回来,在家中盘踞了几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情况!”
“李由回来了?呆了几天?他不是在我大哥军中吗?怎滴突然回来了?”嬴扶苏心中一紧,追问道。
“这个在下就真的不知道了,毕竟在宰相府邸安插暗桩,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听人传言,此次李由返回咸阳,是为了迎娶王翦老将军的孙女。”
听罢,嬴扶苏陷入了沉思,儿时的李由和嬴扶苏因为年纪相仿,一同长大,关系很是不错,后来又一起在蒙恬处学了几天的兵法韬略,算是同门,根系更加亲密,但李由的性格不同于嬴扶苏,李由的性格冷峻,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心思缜密,很有城府,天生是块领兵打仗的将才。
而穿越后的嬴扶苏,因为诸多琐事,与李斯交恶,甚至成为李斯除之而后快之人,而在这其中李由也经常为嬴扶苏开脱。
看来是时候会一会这个儿时的伙伴李由了!嬴扶苏暗下决心,如若可以,将李由收之麾下,他向来对于自己人是不会吝啬的,随即向赵高问道:“李由几时返回上郡?”
“这个小的不清楚,但至少不会很快,因为前日李斯与我商议,希望由我提议将李由从上郡调回,最好能离咸阳近些,昨日我与陛下商议,暂定由他去三川担任郡守,为皇帝守卫门户,李斯也同意了”赵高回答道。
李由还是当了三川郡守,历史并没有太多改变,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不行,与李由的见面要加紧安排。流民激变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嬴扶苏要做好完全打算。
“城外的十几万流民,陛下准备作何打算?”嬴扶苏盯着赵高继续说道。
“城外的形势陛下并不知情,陛下已经有一旬时间没有开过廷议了,所以城外的情形他应该并不知晓....”赵高低头回答着嬴扶苏的问话。
听完赵高的话,嬴扶苏顿时觉得气血上涌,此时十几万大秦子民,食不果腹,朝不保夕,而作为大秦的最高统治者,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荒谬至极!砰的一声!嬴扶苏气血上涌,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将站在嬴扶苏身旁的赵高吓得一蹦,四散而去的杯身差点将其砸伤。
“你去吧!李斯的动向多家留心,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嬴扶苏看都没看赵高,直接挥挥手将其打发走。
出了房间的赵高,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他是在搞不明白,嬴扶苏因为什么而大发雷霆,心中一边诋毁这些赢氏子弟们都不是正常人,抬脚就离开了天泉居,回宫应付另一个赢氏子弟去了。
嬴扶苏等到赵高离开后,收拾了心情,直接来到了蒙毅起居的小院,向蒙毅讨教如何平稳处置城外的流民。
蒙毅对嬴扶苏的到来并不意外,咸阳城外的情况,项籍早就向他做了通报,这几日他也在为此谋划,梅梅想起城外的流民,也是夜不能寐。
“主公,您先将您一路的见闻说与我听听吧”蒙毅支起茶炉准备给嬴扶苏烧茶。
“先生不知,我一路从陇西郡返回咸阳,眼望之处全是荒地,道路两旁有数不清的饿殍,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嬴扶苏沉重的说道。
“骇人听闻!惨绝人寰!前所未闻之惨事!”听完嬴扶苏的话,蒙毅激动的说道,如果不是嬴扶苏拦着,蒙毅也要将手中的茶杯砸个粉碎。
“主公,你把项籍和聂冬葵一起找来,我想听听他们收集的情况后咱们在商议此事!”
“好!”
片刻之后,项籍和聂冬葵都来到了蒙毅小院中的书房,二人一进屋看到嬴扶苏的反应很是热情,但关对嬴扶苏的关注点却不一样,项籍关心的是此去陇西是否顺利,聂冬葵关注的是天泉居中怎么多了三个妩媚的胡人女子,蒙毅看到疲于应付的嬴扶苏,不仅莞尔,赶紧出手替他解围,免去了聂冬葵对嬴扶苏的一顿质问。
“我让主公将你们二位找来,是想询问镇抚司和红袖招最近是否有关于咸阳城外流民的消息?”
“红袖招散在城中的暗桩昨日有消息传回,亡国的六国贵族们,前夜在忘忧阁中秘密商议鼓动流民起事,想给给大秦制造混乱。”聂冬葵回答着蒙毅的问话,一边冲着嬴扶苏翻白眼。
蒙毅听完,又将眼光看向项籍。
“镇抚司这边因为职责有所不同,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项籍目光有些闪躲。
嬴扶苏将一切瞧在眼里,心中暗暗对项籍的表现不解。
“主公,我建议镇抚司此刻派出精锐,混入流民之中,伺机破坏六国贵族的阴谋。”蒙毅看向嬴扶苏说道。
“先生的意见,我完全赞同,项籍你派出三十精锐,混入流民,将鼓动流民的人全部给我悄悄带来天泉居。”
项籍听完嬴扶苏的话,点头离开。嬴扶苏望着项籍的背影,若有所思。
眼看晌午将至,嬴扶苏的肚皮开始发出抗议,聂冬葵见状,直接邀请嬴扶苏和蒙毅到她院中吃午饭,本来蒙毅并不想起,但看到嬴扶苏向他祈求的眼神,心里一软,硬着头皮陪着嬴扶苏去聂冬葵院中吃饭。
粗茶淡饭,别有一番风味,出晚饭,嬴扶苏借故要去了解镇抚司的情况,把蒙毅丢下,跑的比兔子还快,看着仓皇而逃的嬴扶苏,坐在轮椅上的蒙毅轻声给聂冬葵说道:
“冬葵小姑娘,欲擒故纵是最好的方法!”
蒙毅说完,大笑一声,也自行离开了,现场只留下一个大红脸的聂冬葵站在原地直跺脚。
嬴扶苏离开聂冬葵的院子后,来到了镇抚司日常训练和生活的地方,项籍带着兄弟们刚刚吃完午饭,见到嬴扶苏信步走来,赶紧迎了上去。
“主公,你怎么来了?”项籍问道。
“你不是让我有时间给大家训话吗?现在镇抚司的情况如何?”
“蒙大将军后续又送来两批军士,共计七十人,扣除您留在陇西郡的十五人,现在可调配的力量共计八十五人,但后来得七十人,来得时日不多,还需要加强训练和了解。”项籍回答道,“主公现在要我集合大家,您好给他们训话吗?”
“这些先不谈,我先治治你的心病,完事我再给大家训话。”嬴扶苏盯着项籍的眼睛说道。
项籍被嬴扶苏锐利的目光盯得心中发毛,也没说什么,直接将嬴扶苏拉进他的房间,从枕头下面翻出一封书信,交到了嬴扶苏的手上。
“我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最近心里有点乱!”
嬴扶苏用手指揉搓着手中的信封,仅仅瞄了一眼信封上的落款,并没有将信纸抽出。
信封落款处用小篆写着两个字,项梁。
历史并没有偏差,只是人物的出场顺序稍有不同,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也还是会走,人生就是一场会散场的筵席,瞬间一股离别的伤感在嬴扶苏的心头萦绕。
“你叔父劝你投奔他?”嬴扶苏轻轻的问道。
“殿下如何知道的?”项籍惊奇的问道。
嬴扶苏笑着摇了摇头,并未作答,而是盯着项籍的眼睛,等着他继续说话。
“我叔父邀我去会稽,拥立楚王,起兵反秦。”说完这些,项籍再无声音。
“你决定了吗?”
“没有,很纠结。”
“为什么纠结?”
“怕你我二人终会沙场相见,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听完项籍的这句话,嬴扶苏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他用拳头轻轻锤了几下项籍的胸口,平静的说道:“做兄弟,是一辈子的事情!”
“如今胡亥昏庸,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秦内忧外患,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不论你做何种选择,我都支持你!”
听完嬴扶苏的话,项籍眼中含泪,对着嬴扶苏深深作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