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退后两步,拍拍叶枫的肩膀,低声说:“我先回避一下。” 叶枫点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上前。 路迎酒出了酒吧。 他靠在走廊的栏杆,等屋内的两人谈完。 天空湛蓝,他半眯着眼眸看空中飞过去的白鸟,阳光暖洋洋地落在身上。 几分钟过后,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打开一看,是敬闲发来的:【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一看就是心急了,明明他才出去不到五小时。 路迎酒不自觉笑了下,给他简单讲了下情况,又说:【快回来了】 【多久才回来啊?】敬闲问。 【不知道呢,可能两三个小时吧】 【那么久啊,我过来找你】 路迎酒回复:【别那么心急,家里的花浇过水了吗?】 【浇了】 【猫你喂了吗?】 【喂了,我还把地给扫了拖了,窗台给擦了,快递也拆了,但是你还没有回来】 隔着屏幕,路迎酒几乎都能感受到敬闲的怨念。 他勾了勾嘴角,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了。 敬闲一秒接了起来,一开口就催他回来。 路迎酒说别急别急,真的很快就回来了,我现在等叶枫呢,这不是找你聊天了吗。 敬闲这才满意,告诉他,家里的奶牛猫和毛团子又开始打架了,因为毛团子在偷吃它的猫粮。这场战争的结果是毛飞了一屋子,他刚刚才把地板清理干净。 路迎酒一阵心塞。 自己才走半天,家里俩熊孩子就开始打架,而另外一个家长显然不大上心——他甚至有点怀疑,敬闲在其中起了煽风点火的作用。 两人就这样聊着天,讲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紧不慢,就算是有短暂的沉默,也浑然不觉得尴尬。 路迎酒抬头看天。 依旧是蔚蓝一片。 他心想,和过山车上看到的天一样湛蓝。 也不知多久过去,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叶枫出来了。 路迎酒这才和敬闲道别,挂了电话。 一放下电话,他就看见了短信。 是楚半阳发来的。 他盯着看了几秒钟,才抬高视线问叶枫:“怎么样?” 叶枫长吁了一口气:“她没说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阿梅没有崩溃地咒骂他。 她甚至没有生气,听完叶枫把真相讲完之后,只是愣愣地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漫长的沉默后,她才开口讲:“没关系的。叶枫,没关系的。” “我不会恨你,也不会讨厌你的。尽管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放下对叶德庸的仇恨,但是,这个并不是你的错。” “我会很希望看到,你能和我一样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迎接新生活。” 她对叶枫笑了笑。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得她的麻花辫乌黑油亮,碎发在光下发着金光。 此时此刻,叶枫站在路迎酒面前,闭了闭眼睛:“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简直快哭出来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 路迎酒就笑。 能有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他又问叶枫:“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家?” “……我先留一会吧。”叶枫揉揉脸,说,“清点一下都有什么酒,不够的话我再去买。今晚我就可以给你秀秀我的手艺了。你呢?你要回家了吗?” “不,我要去一趟楚半阳那里。”路迎酒说。 叶枫有点惊讶:“楚半阳?那真是稀客啊,他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也不清楚,”路迎酒摇头,“总之他就是说有事情想和我商量。” 叶枫就嘟囔:“我是没想到你俩能和谐相处,希望你们不会打起来……” “没事,”路迎酒笑说,“反正他也打不过我,我不会吃亏的。” …… 四十分钟后,路迎酒出现在了楚半阳的家里。 楚半阳给他开了门。 也不知楚半阳是不是很少叫人来家里,而且还是不熟的人,神态有些拘谨。 他说:“这个家很小,阵法布置得也有点简陋,平时我随便就来一来,不在这边常住。” 路迎酒看着那独栋别墅——市区中心,豪华无比,说:“你这老凡尔赛了。” 楚半阳显然不经常网上冲浪,没听懂,但他的傲娇不允许他开口问。 他们进了屋。 屋内和屋外一样豪华,吊灯、名画、半身雕塑,充满了亮闪闪的骚包气息。路迎酒坐在沙发,听着客厅回荡着肖邦的夜曲。 总之不像是正常人的家。 除了一楼那间卧室。 那里大概是楚半阳小时候常住的地方。 卧室门开着,路迎酒看见里头都是孩子的东西,小床铺,儿童书桌,偏矮的书架……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人住过了。墙上贴了奖状,桌上放着奖杯,种类非常多,从幼儿园运动会到初中化学竞赛,全都写了楚半阳的名字,全都是第一名。 楚半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愣了几秒。 然后他快步走过去,把门关上了,咳嗽一声:“都是我爸弄的。” “挺好的。”路迎酒说,“没想到你还拿过幼儿园大胃王冠军。” 楚半阳脚下差点摔一跤。 路迎酒就笑说:“所以,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事情?” 提起这件事情,楚半阳缓了一口气。 他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才看着路迎酒正色问:“你知道‘楚游’这个名字吗?”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路迎酒完全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摇头:“不清楚。” 楚半阳就说:“楚游以前是楚家的家主,和我父亲的关系很好。后来他得了老年痴呆,这十几年家人一直在治疗,哪里都不给他去。” 他继续讲:“今年上半年他突然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每天就是呓语不断,讲些谁都听不懂的胡话。哪怕是他亲儿子去看他,他也认不出来。” “半个月前,他老人家的身体顶不住了,去世了。临去世前,他儿子恰巧不在,我和他的家人一起在他的病床前。” 路迎酒认真听着。 楚半阳说:“他最后突然意识清醒了一瞬。” “他可能是把我当成他儿子了,拉着我问,我认不认识路迎酒。” 路迎酒愣住了。 一种冰凉的感觉,像是毒蛇一般蹿上了他的脊柱。 楚半阳说:“然后他说,如果你认识路迎酒,一定要告诉他,他的时辰到了。”他看向路迎酒,“所以我想着得找机会告诉你。但是,楚游十几年前就老年痴呆了,没出过家门,他是怎么认识你的?” 路迎酒:“……” 见他神色不对,楚半阳才意识到了什么:“你也不清楚情况吗?” “……对,”路迎酒说,“我也不清楚。” 楚半阳觉得意外。 但路迎酒无心给他多解释什么了。 楚半阳见他心神不宁,也明白了事情不对劲,说:“你等等。等我找个东西。” 路迎酒待在客厅,楚半阳上了楼,乒乒乓乓移开了很多东西,不知道在找什么。 隔了十多分钟,他捧着一个长方形盒子下来了。 那黑盒子不大,看起来就很沉,以他的臂力捧着也费劲。 路迎酒已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了,支着脑袋说:“要不要我帮你抬一边?” “不要。”楚半阳断然拒绝他。 路迎酒跟着他,看他硬是要自己搬,吃力地一级级下台阶,又吃力地往前走。 和上头富丽的装修不同,他们去的地下室灯光暗淡,墙上贴满了符咒——都是楚家的秘传符咒。 路迎酒有些意外。 虽说他不可能几眼就弄明白这些符咒,但楚半阳对他太放心了一些。 这地下室的构造很奇异,明明是很大的空间,硬是筑了七八道墙。门在墙的正中间,同样贴满符咒,墙与墙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条狭窄的缝隙。打开一个门,紧接着又是一个门,层层叠叠。 终于,在打开第八扇门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圆形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