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显然醒悟得太过彻底了。 因为当天晚上她就出家当尼姑了。 总之,神水能准确发挥作用的次数寥寥。 想靠它的力量改变人生,可能性基本为零。 楚半阳又说:“要是神水那么有效,楚家干嘛还经商,早些年随便倒卖一些神水就能发财了。” 路迎酒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无懈可击。 他说:“那既然这样也没有办法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去查吧。” “只能这样了。”楚半阳点头,“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但试了总比不试好。” 他又回到骨灰盒旁边,往上头贴新的符纸,准备回去。 趁这个时间,路迎酒四处打量。 所见之处,宝石华丽装饰富贵,而头顶那些星辰般的点点光源,越发地明亮起来。 明亮到让人无法忽视。 他定睛看去,竟然在光源中看到了无数的画面。 有烈日高照下的农民,有阴冷雨水中的巴士,有学校里欢蹦乱跳的学生,也有迷雾中高耸的巨大风车…… 每一处都逼真无比。 路迎酒问楚半阳:“那些空中的是什么?” “哦。”楚半阳手上一边贴符纸,一边回答他,“那些都是孔雀神做的梦。” “它做的梦?”路迎酒又抬头,细细打量。 “对,”楚半阳说,“外人不怎么知道,实际上孔雀神一直在沉睡之中。我们楚家只是借来了它的力量,却没法与它交谈。” 他把最后一张符纸贴上去,又说:“它自神水中诞生,没有疑惑等待解答,所以永远徘徊在前世与预知中,不会醒来。有传言说它每次沉睡,都会同时有59个梦境。” “这空中的每一个星光,都是它的一场梦。” 路迎酒愣了一瞬。 59。 这个数字分外熟悉。 他在哪里看过来着? 记忆回溯,时间哗啦啦地翻动,他又回到了万名山上。 在拜山的途中,他进入了拜山者曾歇脚过的木屋,在张念云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幼时的照片。 那些照片他都带出来了。 其中一张的背后用黑色水笔写了:【1/59】 这会是偶然吗,还是说…… 路迎酒快步上前,问楚半阳:“为什么是59?这个数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楚半阳见他突然严肃,有些不解地回答:“没有为什么,应该只是刚好吧。” 路迎酒一字一顿地问他:“除了这里,还有哪些地方出现过‘59’这个数目吗?” “我不清楚。”楚半阳回想了一下,“其他家族我不了解,孔雀神这边应该就只有这一个。不过……”他又是仔细回想了一番,“张家那边好像有类似的传言。” 路迎酒说:“你还能想起来细节吗?” 于是楚半阳就地坐在柔软的羽毛上,摸着那骨灰盒,仔仔细细地回想。 就算是回想着,他脸上还是有点沾沾自喜。 大概是因为,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能给路迎酒答疑解惑。 隔了老半天,楚半阳才开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张家还没有没落,楚家曾经有一次和他们策划了很大规模的祭祀。” 他继续说:“之前我们两个家族祭拜天道,都是分开的,像这样一起祭拜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当然,张家后面的没落是题外话。” “总之我跟着他们一起上山,路上认识了张家的同龄人。其中一个人和我讲了谛听的故事。” 与张家结契的鬼神是谛听。 但张家是个挺神秘的世家,很少与外人交流,路迎酒对他们知之甚少。 楚半阳说:“那个小孩子告诉我,与他们契约的谛听,喜欢收集宝石。它每次都要放59颗宝石在巢穴中,才会得到满足。但是宝石在鬼界容易蒙尘、被阴气腐蚀,最后化为乌有。” “每当有一颗宝石破碎,谛听就会重新收集新的宝石,直到巢穴中有59颗。” “那一次祭拜,张家带的宝石就是59颗。” “如果你真要追寻‘59’的根源,或许在张家那边。他们才是天道最狂热的祭拜者,胜过楚家太多了。” 路迎酒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也就是说,张家相信‘59’这个数字对鬼神,或者天道来说是特殊的。” “是的。”楚半阳说。 路迎酒再次看向空中,光辉如群星耀眼,问道:“那么这个梦境,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到吗?或者说,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每个梦境都对应着现实中的一个地点。”楚半阳说,“你要说特别,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他抬头看向星空的某个角落,“说起这个,孔雀神的梦境一直有两处是崩塌的。楚家一直不清楚原因。” 他指了指角落。 那里果然有两团极其暗淡的光芒。 和其他梦境比起来,它们简直太不起眼了,仿佛下秒就会熄灭。 路迎酒问:“它们在现实中对应着哪两个地点?” 楚半阳就说了地点。 一个是临海的村子,一个是一所学校。 路迎酒记下了两个地名,想着,不论这与他有没有关,终归是要去找线索的。 楚半阳问:“所以,‘59’这个数字与你有关?” “对。”路迎酒说,“但我现在没弄清楚。” 楚半阳顿时满脸写着好奇,满脸写着“想知道”。 但他就是不开口,死活憋着。 要换作平时,路迎酒就开口调侃他几句了。 但今天他实在是没这个心情,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说出去的打算。不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牵扯太多的人,我从直觉上觉得不安。” “哦。”楚半阳说,“没关系,我也完全不感兴趣。” 路迎酒:“……” 楚半阳依旧病入膏肓,看来神水也治不了傲娇。 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楚半阳捏了个诀,风再次掀动二人的衣袂。 路迎酒眼前又是一黑,一亮。 他们回到了楚家的地下室。 地板上的血红色的纹路闪烁了几下,然后暗淡下去。楚半阳弯腰,颇为费劲地抬起骨灰盒,准备搬回去。 路迎酒一看他那吃力的模样,再度隐隐担心。 万一他这一摔全家桶,直接是把整个楚家的祖祖辈辈给摔了,老人家骨质疏松容易骨折,那得多不敬啊。 上楼梯时,他见楚半阳越发地吃力,就开口:“你让我也抬一边吧,万一摔着太爷爷太奶奶了多……”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 楚半阳手上一松,盒子直接掉了下来! 它实在太重了,把楼梯都磕掉了一个角。 路迎酒:“……多不好啊。” 楚半阳倒是很淡定,面不改色,弯下腰又把它抬起来:“没事的,我小时候经常把它摔着玩。我们家有好多骨灰盒的,不精贵,每个晚辈都有一个。” 路迎酒说:“你们家的骨灰怎么有那么多?还能人手一份的。” “毕竟是个大家族。”楚半阳继续往前走,“每个人死后都弄一铲子,积少成多就够了。” 路迎酒扶额。 “人死了就是死了。”楚半阳说,“楚家对生死看得很淡,先祖立个碑纪念就好,其他的都是虚的,没必要讲究太多。” 上了一楼,和楚半阳道别时,楚半阳又问他:“你是准备去那两个梦境破损的地方?” “对。”路迎酒点头。 楚半阳犹豫了很久,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最后也没开口。 天色已晚,路迎酒上了车,才发现快到六点了。 远处一轮红彤彤的夕阳正在沉没,为山岳与层云镀上一层金辉。 敬闲给他发了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路迎酒便勾起嘴角,回复道:【40分钟以内】 说完,他启动路虎开上道路,加入了万千回家的车流,仿佛一群归巢的倦鸟。 以前他独自回家,心中很平静,因为知道家中除了那只贪吃的奶牛猫,就不会有其他人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 回家的路上是带着期待与喜悦的。 回去停好车,路迎酒上楼,刚在门口掏出钥匙,门就直接开了。 ——这里的隔音不好,大概是敬闲听到了钥匙的声音。 然后路迎酒脚下一空,被敬闲整个人抱进去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