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方衍找个了离剧组不远的小馆子，带着陆鹏成去吃了顿便饭。饭桌上，男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顾低头扒饭。
“鹏成，慢点吃，下面没有你的戏了，咱们不赶时间。”
陆鹏成擡起头，满脑子只有‘没有你的戏了’几个字，舌头都打结了，“方...方老师，我知道自己表现的...不好，但是，能不能再观察我两天啊...”
“嗯？”
“别让我走...”
方衍嗤笑出声，“谁说让你走了，我说今天要拍的就没你的戏份了。”
“哦...谢谢方老师，还有冯导，还有魏前辈...的包容。”
方衍看着对面这个比自己高大的男孩脸上徜徉着的真挚，不禁想起了自己21岁的时候，彼时，还没毕业的他带着人生创作的第一个长剧剧本坐在等候室里，应该也是这样的一张脸吧。
“方老师，你是从小就喜欢写东西吗？”稍稍不那么紧张的陆鹏成和方衍拉起了话。
“算是吧...”方衍笑了笑，“也是没有其他一技之长，只好吃这碗饭了。”
“怎么可能，方老师，我学长还没你长得好看呢，选秀出道后，就成了团里的门面担当了，唱跳稀烂，就靠一张脸都火得风生水起的。”
方衍浅笑着，“你很羡慕？”
陆鹏成忙摇摇头，“那倒没有，他为了事业，也要牺牲的，其他的不知道，但酒局什么的，少不了，我说话又不中听，吃不了这碗饭。”
方衍心想，你确实吃不了这碗饭。
“还是你好，方老师，做编剧，受尊重，我看冯导对你都客客气气的。”
方衍继续憋着笑，又听陆鹏成说说这个说说那个，直到整个人都说得不那么拘谨着了，俨然是拿自己当知心哥哥一样了，这才组织语言开始发力。
“鹏成，我一直都想问你呢，你喜欢你演的这个人物吗？”
陆鹏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啊，我觉得他特别...特别。”
“那你想成为他吗？”
男孩犹豫了，说了句，“一半一半吧，有的时候很心疼他，有的时候又觉得他很浑。”
方衍点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对自己的接纳度，也是一半一半呢。”
陆鹏成若有所思，然后说道，“因为他认同两种观念？”
“是的，正和邪在他的心里，其实没有明显界限的，他都觉得对，在濒临结局之前，他做事全凭当下的喜好，这也是这个角色最吸引人的一点，无羁无绊，嗯，说难听的一点，野狗一样的人，而且，不妨告诉你，我在写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换言之，你演出个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陆鹏成默默回味着最后一句话，然后擡眼望向方衍，“方老师，我好像有点懂了...是不是，他就是一个正在被塑造中的人物，所以重点在神而不在形，所以，我只要放下拘束，怎么演都没关系？”
“对，就是这个道理。”
陆鹏成随即展开了一个热烈的笑，并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给方衍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举杯相邀，“方老师，我敬你一杯！”
方衍也笑着，端起酒杯，和男孩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了。
从这场谈话结束后，陆鹏成就渐入佳境了，ng的次数越来越少，在镜头面前也越来越松弛，甚至在某几场对手戏演完，还会被魏泽夸奖两句。
讲戏的时候，陆鹏成永远都站在离编剧最近的地方，听得格外认真，下了戏，只要看见方衍闲下来，就主动凑上去说说这个说说那个，话痨一般。而往往这个时候，冯勉就会将男孩叫过来，要么讲讲戏，要么总结总结，而浑然不觉的的男孩还觉得这是导演在给自己开小竈呢，心里美滋滋的。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快到年关了，但《撕夜》剧组决定不放假，拍摄照常进行。对此，冯勉有和方衍说过，可以准许他回去过个年假，毕竟身份特殊，还有温家丶方家两大家的人情来往。
方衍怎么肯，他巴不得不用回去过年呢，方家有方徊在，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也够了，温家也不缺他一个，好像他是什么重要角色一样，他果断地拒绝了冯勉的好意。
而临近年关，温从云结束了一整年的忙碌，也终於可以闲那么一点点了。
《撕夜》剧组有一个数百人的工作群，涵盖了上上下下台前幕后所有的演职人员，在付杰的委婉建议下，温从云也被拉到了群里，不过，他从不发言，像方衍一样。
群里总会有活跃的年轻人，要么拍拍片场日常丶道具丶风景，要么给大家安利周边的小吃，总之，没有那么明显的上下级之分，笑着闹着的。
方衍也会偶尔出现在镜头里，要么是在照片的角落里和演员聊天，要么就是个忙忙碌碌的侧影丶背影，很明显，方少真实身份掩藏的很好，大家都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剧组成员了。
临近年假，温从云在办公室里难得的无所事事，拿出手机左点右点，突然，屏幕上连续跳了几条消息出来。他顺手点开一看，是剧组大群，有人留言后，连续发了好几张照片。
【人美心善的冯导还是决定给大家除夕放一天假，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咱们明年（后天）再战！】
几张照片无外乎还是剧组的布景丶设备丶人员...
温从云几乎是在屏幕上第一眼就看见了方衍的身影，他伸出手指放大了照片，看起来。
只见方编剧左手捧着一杯奶茶，右手拿着剧本，站在一大堆男人中间，正在和侧前方的一个人说话，脸上挂着浅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从云感觉方衍又瘦了，下巴都变尖了。剧组的盒饭有人晒过，基本一荤两素，比较简单，方衍肯定也不会给自己单独加餐的。
然后，照片上一道从侧方注视着方衍的目光吸引到了温从云，他认得男孩的那张脸，那个21岁的男二号。
男二号落在方衍侧脸上的目光专注到炙烈，其他人都和编剧保持着礼貌距离，他却往前站了大半步，年轻帅气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崇拜和喜悦，看那架势，下一刻就要扑到人身上一样。
三分钟后，被突然叫进办公室的小助理就看见温总一张帅脸沈得可怕，离放年假还有几小时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boss。
温从云的话言简意赅，“机票，h城，最快起飞的！”
“明白，温总，需要带什么东西吗，我去整理。”
“不用...”温从云顿了几秒，“让宝叔把猫带来。”
“...好的，温总。”
剧组放了假，方衍也就没事了，他本想找冯勉吃顿便饭的，也算是年末答谢导演一把，却罕见地被冯勉婉言拒绝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剧组的团年饭已经定好了，也就是说，整个剧组会有今晚到明晚之前的自由活动时间。
剧组入住的酒店就在拍摄地附近，走路几分钟的路程。大多数的工作人员都选择在酒店里好好休息，毕竟这一行不轻松，很缺觉。精力旺盛的小年轻，也会在酒店附近走走逛逛买买，权当消遣。
方衍在酒店里呆了几个小时，跟方徊视频聊了一阵，他的行程，方徊是知道的，但方家人目前还在鼓里，他也有让方徊暂时保密。
方衍太了解他妈了，要是知道了方衍会写剧本，不出一天，整个太太团都会知道，但现在还没到给《撕夜》大肆宣传的时候呢。
梁开莉在视频那头，依然三句话不离温家。
“小衍，你不回来过年，从云那边怎么说啊？”
“他知道的。”
“哦，那你也要给那边老太太，爸爸妈妈去个问候电话的哦，别失了规矩，虽说是在忙正事。”
梁开莉知道方衍在跟组，但只以为他是寻常剧组人员。
“我知道的。”
挂完视频，方衍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了，他没吃晚饭，犹豫是出门去寻点夜宵，还是直接叫外卖来，边吃着边看场电影。
他正扒拉着手机，一条信息进来了，温从云发来的，他抱着好奇点开一看，两个字，‘出来’。
方衍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温总发错消息了，他回了个‘？’过去，很快，温从云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拍的正是他们当下入住的酒店门头。
方衍摸不清楚状况，是出差顺路？还是来验收拍摄成果？他穿好鞋子，连外套都没穿，套上羽绒服，就走了出去。
刚走到酒店大堂里，就看见了外面暖黄色的街景里站着一道高大笔挺的身影。温从云还是穿着一身正装，只是外面多了一件深色大衣，他就那么站着，望着因为看到自己而脚步顿挫的人。
方衍满脑子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迎了出来。冰冷的空气里，温从云本就白皙的肤色彻底成了冷白皮，凌厉的五官被冬夜塑造得更立体，看着更矜贵...嗯，距离产生美，两个多月没见温总的面了，又能get到温总的帅了。
“你来干嘛？”方衍真的很想知道。
温从云没回答。
方衍也没敢多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那你过来，什么都没带啊？”
温从云拉开大衣，一只猫咪脑袋钻了出来，‘喵’了几声，“就带了这个。”
方衍两眼一亮，忙凑到了温从云的身边，伸手rua起了云仔，但很显然，云仔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被摸了几把后，就又钻进了温从云的怀里去。
“没良心的。”方衍忍不住吐槽。
温从云腹诽，彼此彼此。
他望着厚重的羽绒服里包裹着的人，那张雅致的脸蛋被衬得更小一圈，气色看着倒还不错，但明显没有在家养着的时候好了，剧组的夥食，是不怎么样，但...真的就不会自己去开小竈？
“是不是刚下飞机，还没吃晚饭？”方衍问道，到h城的飞机得飞3个小时。
温从云“嗯”了一声。
“走吧，一起去吃饭。”
方衍说完，迈开腿就准备带路了，却听见不远处有道极其熟悉的声音在喊‘方老师’，他不用看就知道，是陆鹏成。
陆鹏成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工作人员走在一起，看见方衍，就跑了上来，绕过温从云身边径直冲到了方衍跟前，“方老师，这家奶茶可好喝了，我给你也带了一杯，你趁热喝。”
方衍没有伸手，他感知着已经低下去的周围气压，擡眼望了望温从云，那双沈下去的明眸里似乎在说，‘你敢接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