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虽然是一档素人恋综节目，但每一期，节目组都会邀请明星嘉宾来充当感情观察员。
《庭院深深》已经进入后期的制作了，也可以预热起来了，男主角顾闵之年事已高，宣传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女主角沈珂身上了。
温氏自家的电影，自家的综艺，人也是自家的人，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方衍也不知道，沈珂会突然空降剧组，问过领导才知道，大影后档期太满了，也就这几天有空，所以就把她加塞进来了，嗯，真任性啊！
沈珂事先并不知道方衍也在栏目组里，但方衍对这个姐姐的印象不坏，主动相认，只惊得大影后失去了面部表情管理的能力。
录完节目，沈珂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带着方家兄妹一起吃了个夜宵。
方家的小姐，她也只是在温从云和方衍结婚的时候见过，哭着舍不得哥哥走的小姑娘，一转眼就成了个大人了一般。
既然是亲兄妹，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及，沈珂问方衍，“原来，你所谓的出远门就是来这里啊？怎么说？这是你们夫妻最新发明的什么情趣？”
方衍尴尬一笑，还是忍住了要交代事情原委的想法，“你和顾老不都提议我来试试吗，我就来了。”
沈珂半信半疑，“家门口的剧组你不去试，跑这么远来试？”
“这个剧组的人不认识我，方便。”
“那你一整天都戴口罩？”
“以防万一嘛。”
沈珂无话可说了，吸着饮料看着方衍的脸，人瘦了，也是，成天被当骡子一样的使唤，哪能不瘦，回想起自己也还是个新人的时候，虽然做着台前的活，也没好到哪里去，威亚一吊就是两三个小时，姨妈期还得拍动作戏...
“要我给导演说一声嘛，照顾照顾你，放心，我不把温总扯出来，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方衍笑着婉拒，“谢谢姐姐的心意，是挺辛苦的，但我也都适应了，这也是很难得的经历，不是吗？”
沈珂嗤笑一声，“行，你好好经历吧，这种日子啊，我是经历得够够的了。”
沈珂的行程很紧，录完节目的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倒是方徊，当真在剧组陪了哥哥几天，直到何钦言打来电话，不得不回去了。
方衍见何钦言亲自来接自家妹妹，就跟剧组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打算请人吃个便饭，也算感谢他这些时日以来，对方家的生意事无巨细地上心。
何钦言自知自己身份尴尬，虽然常受到梁开莉的邀请，请他去方家宅子里吃饭，但都被他一一婉拒了，所以，他和方家少爷打照面的机会很少。
何钦言也知道，在度假村拍摄的是温氏制作的综艺节目，但避嫌似的，没有问起一个字，他以为方少是来监工的，方衍也没多做解释，一是很难解释的清楚，二是，他真心希望温氏的事情不要和何钦言有任何的关系才好。
度假村里有一家不错的菜馆，方衍定了个小桌，点了几个没吃过的菜，又要了一瓶红酒。他记得原剧本里，原身的酒量是不差的，毕竟也跟在温氏兄弟身边跑了不少场子，但到他这里，就差点意思了。不过，他是真心要对何钦言表达谢意的，怎么都得浅喝一点。
饭桌上，何钦言还是话不多，但方家兄妹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他都有问必答，只是礼貌多一些。
方衍对生意场上的事情实在少了那根筋，索性从头到尾，只字未提，他知道，他和何钦言是做不成朋友的，也没必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是完全信任这个人的。
况且，他经常会和方凯旋通电话，除了回方家看望的时候，他会隔天在固定时间给老爷子去一通电话，或长或短，这一点，原身做得并不好，方衍想尽自己能力弥补一下。
电话里，方凯旋也会挑些重要的事情说一说，所以，方衍对方家当下的走势基本是有数的，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争取让何钦言来到方家，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何钦言也没有主动提说正事，连这次在j城处理的事情都没提一个字，但他会在方徊提起的时候，从旁纠正和补充。
“哥，那个大客户好难缠，我和钦言哥在他的办公室外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才肯见我们。”
方衍不懂这些，当真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么爱摆架子啊？”
何钦言看了一眼方徊，对方衍解释道，“因为是从来都没有合作过的人，如果我们连三个小时都等不起，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急功近利，而且，他在办公室里的三小时，其实比我们难熬多了，我们提出合作只要一句话，他要拒绝却要想一堆的理由。”
方衍心道，原来如此，再看着同样迷迷糊糊的方徊，顺嘴说道，“所以，你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方徊看了何钦言一眼，腼腆一笑，又看向了别处。
方衍早就注意到了，何钦言平素看人眼神淡漠，但在注视方徊讲话的时候，会多一些温度，虽然不是在笑，但已经不像正常情况下那样阴郁了。
一顿饭吃完，也快十点了，度假村夜间宜吧的最后一场活动即将开始，方徊想去玩，毕竟快要离开了。
方衍和何钦言都不是爱玩的人，就站在外围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何少家中有兄弟姐妹吗？”
何钦言一顿，似乎是没想到方衍会问这个，他说，“不像方少这样好福气，我是家中独子。”
方衍则说得真诚，“独生也有独生的好处，父母手足，也都是缘分一场。”
何钦言望向身边的人，灯影交错里，是一张很不错的脸，配得上进温家的门，而就这几次打交道的经历来看，方家少爷不像传闻里的那样，至少，温从云带出去应酬的时候，一定是有正向作用的。
“何少，小徊年纪还小，在你面前就是一张白纸，她要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你多多包涵，她也叫你一声哥，你该管的不用客气。”
何钦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拉回神思，他移开目光，望向了人群中的方徊，女孩正在和同龄的搭档完成游戏任务，玩得正嗨。他明白方衍话里的深意，半天，干巴巴回了一句，“我知道，我懂法的。”
方衍无言以对，只好憋着笑点点头。
沈默了一阵，宜吧里散场了，玩到尽兴的方徊举着奖品出来了，何钦言叫的车也在外面等着了，他们先回市区过一夜，明早坐车回去。
方衍将人送上车，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看了看工作群里的指示，确定今晚没有熬夜的工作了，这才松了口气，往客房里走去。
他和何钦言一共喝了半瓶红酒，不至於醉，但也不是个没事人，一进客房，洗漱都省了，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方衍推着早餐车进组的时候，发现大家的氛围和平常不太一样，譬如往常的这个时候，剧组一般都是吵吵嚷嚷的，但今天格外的安静，就连平时最爱笑闹的几个小姑娘都不敢高声语。
虽然不明就里，但好在他一直低调，心想有什么事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就像往常那样，挨个挨个给同事们发放早餐。
时间还早，嘉宾们都还没来，大家在剧组可以随便点，不用担心误闯进镜头什么的，用餐也都是三五个一扎推，边聊边吃。
剧组的领导们会在每天早上开机前，简单碰个面开个晨会，方衍一般会把他们的早餐送到他们开会的房间，以防他们开完会就得各就各位，饭都吃不上，干这一行倒在胃病上的人太多太多了。
方衍提着剩下的早餐盒，敲了敲3号房间的门，他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的，得到允许后，他就推门而入了。
第一眼过去，有点不一样，往常几位领导都是坐着的，但今天都是站着的，而且站得很密集，围在桌子旁边，方衍没有多想，只知道大家在看到他之后，停下了话头。
方衍会意，知道这是在开重要会议呢，忙将餐盒放下，就准备出去。
导演叫住了他，“小方，你再去订一份额外的来，老板来了。”
老板？方衍很少听到这个称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老板是谁，也不打算多想，顺从地应道，“哦，好的，我这就去。”
“不用了，我不吃。”
男人冒着冷气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直窜进正在推门而出的方衍脊背上，他迈着一条腿僵在原地，然后，扭动着近乎石化般的脖子转过了身。
人群微动，露出了长桌后面温从云清峻的一张脸，他一手握笔，一手捏着装订在一起的一叠纸，眼神越过人群短暂地投在方衍身上，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方衍真的压根没把‘老板’这样的字眼和温从云联系在一起，首先，他不老，其次，一声老板也太大众化了吧，人家温总可是本剧的绝对男一号。
他也不知道温从云来这里干什么，或许是第一个综艺节目，太过上心，但管他什么原因呢，他做好送盒饭的就行。
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方衍清了一声嗓子问道，“老板，您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去准备。”
“我不吃。”
方衍心想，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好奇，温从云的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赌气。还没等他从人脸上读出点什么来，就听见导演开了口，让他出去呢。
方衍带上了房间的门，准备像往常那样，找个没人的房间，去吃自己的那一份早餐，但温从云那一声赌气般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耳边，魔咒似的，搞得他胃口全无。
勉强让自己吃下去几口，方衍就将餐盒收拾好了，带上口罩往餐厅走去。
度假村的餐食都是自助形式的，但节目组为了省时间，不会让工作人员去餐厅吃饭，每一餐都是方衍打包好后送到节目组的，这样一天三顿饭可以省下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的餐食也是有标准的，栏目组的经费是够的，但不会有哪个剧组愿意把钱多花在盒饭上，所以，他们的盒饭一直都是中等偏下的水准，譬如早餐一般只有豆花丶鸡蛋丶包子丶白粥这些。
方衍到达餐厅，自掏腰包打包了一屉蟹粉小笼，外加一份松茸粥，反正像温从云那样的大忙人，来去匆匆的，他也伺候不了几顿，应该不会把自己吃破产。
方衍回到栏目组的时候，当天的摄制已经开始了，工作人员都各就各位，一切忙忙碌碌，也井井有条。
温从云还在3号房间里，方衍听到他在里面讲电话，他也不好就这么大喇喇地进去给人把早餐放在那里，就在外边等着，边听着几个小姑娘在一旁交头接耳。
“刚才导演他们开门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正脸了，也太帅了吧，要死了要死了。”
“别花痴了，听说是已婚的。”
“啊，英年早婚，谁这么有福气啊？”
方衍闻言一噎，虽然他知道这话不是在问他，但不妨碍他做贼心虚，好在万能的口罩遮住了他的慌张。
“欸欸欸，快走快走，里面挂电话了。”
一人这么提醒着，其他人都做鸟兽散了。
方衍敲了门，不等人回应，就推门进去了。他迎着温从云冷冰冰的眼神走到了长桌前，把东西轻轻放下，“吃点吧...”
温从云拿手指拨了拨打包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监督每一个同事按时吃饭的意思。”
“哦...”温从云显然还有话，但戛然而止了。
方衍暗忖，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了，自己应该没惹到这位蛇精病霸总吧，他又在抽什么疯。
这时，外面有人在喊‘小方’，方衍趁机撂下一句，“我得去运送道具了，你慢慢吃。”然后，推门出去了。
又是陀螺般的一天，方衍累到没精力去想温从云那句话里的意思。
快到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导演的指示，晚餐不用他去餐厅领了，老板请客，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去吃蟹脚。
方衍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所以温从云还没走吗？但既然不用准备晚餐了，这也意味着，他可以早点下班去休息了，聚餐他肯定是不会去的，不管温从云去不去，他都不会去的，反正他小喽喽一个，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他顺势就跟导演告了假。
他打算利用这宝贵的几个小时的时间，再把自己还没写完的剧本《撕夜》拿出来看看，一个多月没动，他都快忘了剧情走向了，希望可以温故而知新。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正在忘我地看本子的方衍突然接到了导演的电话，电话那边吵闹声欢笑声挺足，看来聚餐还没有结束。
“小方啊，刚才老板空着肚子喝了几杯匆匆就走了，我估摸着是身体不舒服，你去买点养胃的药，哦，再带份温和点的夜宵给送去，他住c栋1203号房间，快去哈。”
方衍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就草草挂了电话，留下‘嘟嘟’声异常的刺耳，他严重怀疑温从云是故意的。
十几分钟后，方衍还是按照导演的吩咐敲开了温总的房门，谁让他现在只是个苦逼打工仔呢。
温从云的话语懒懒传出来，“不需要客房服务。”
“是我...”方衍应了一声，又连忙补充道，“导演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房门开了，温从云只穿了浴袍，领口处露出来的锁骨很扎人眼，方衍没敢多看，不自然地垂下了眸。
温从云瞥了一眼方衍捧在手里的东西，“这又是什么意思？”
方衍闻到了对面人口齿间的酒气，如实说道，“按照领导吩咐，讨好boss的意思。”
“那你和boss说话就是这个态度？”
方衍无奈，只好擡起了头，直视进温从云的眼睛里，刚出浴的温总皮肤还挺好，果然是天选之人，生活再不规律都不会体现到外在形象上来。
温从云盯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气就不打一处来，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心虚呢！”
方衍眉心一突突，果然又发疯了啊，“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温从云面如寒霜，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何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