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日光打在周身,将前夜的寒气驱赶殆尽,暖洋洋的。
原一闭上眼深呼吸,感受清晨的新鲜空气,好声好气的提建议:“以后不要再让我做噩梦了,太宰,那个噩梦真的超可怕。”
虽然说原一挺好奇太宰治怎么有这种技能,但这辈子都不想体验了。
再说,如果梦里的场景都是太宰治亲身经历的话,想想他也挺可怜的。
更可怜的是这辈子都不做人了。
原一忽然积蓄了满腔的怜爱之情,正想与太宰治真心实意的安慰一番。
——梦是假的。
“唉?!”原一猛地抬头。
原一简直崩溃:“那你让我做那么久的噩梦干什么!”语气激动的指着眼下的青灰,“我已经有半个月,半个月没睡好了!”
“大家都是重新做人,凭什么欺负我啊,混蛋!”
白色绷带不再说话,软绵绵的窝在原一的脖颈上装安静,任凭外面风吹雨打,佁然不动。
很欠打。
原一越看越气。
思考了三秒,直接上手和绷带打了起来,一把抓住太宰治的头就嘴里塞。
——你还在口欲期吗?好脏!
“我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你又不是人……啊!”
打闹的太过,导致原一忘记脚底下还踩了个凳子,重心一歪,直接朝着栏杆外面翻了出去。
身体失重,头朝下直直的摔下去。
原一下意识双眼紧闭,想要伸手抱头以免摔下去的时候死得太难看,缠绕在手上的绷带却不由自主的延伸出去,勒住栏杆。
把他整个人挂在了外面晃荡。
等等。
呆愣的攥住手腕上的绷带,睁圆了眼。
……等等!
之前绷带一直被太宰治所控制,原一唯一在召唤武魂上拥有充分的主动权,不能直接按照心意命令太宰治去做什么,而现在不同了——
他动了动手指,绷带随心而动,自己与武魂之间蒙上的晦涩屏障仿佛瞬间被掀开,模糊的领地蓦然清晰。
魂力涌动,如同触手一般蔓延至每一个角落,构织成网,让武魂与自身更加紧密。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凝聚而生,冲破了桎梏,肆意生长。
原一的皮肤缓慢的渗透出一点荧光,淡的几乎看不见。
直到暖流将身体包裹,原一才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里退了出来。
好像……升级了?
原一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哈哈笑两声,就被人抓住了后面领口,脖颈被卡的一窒。
“咳咳!”
原一被那人抓着领子甩回阳台,他捂着火辣辣的脖子大喘气,眼里沁出大颗大颗的生理盐水,艰难的看向来人。
焱蹲下.身,确认原一没伤着哪里之后啧了一声,眉心像打了结似的,烦躁的纠结。
“喂。”他犹豫了一会,对上原一的眼睛,“你还好吧?”
“还……还行。”
原一满脸懵,拼命回忆眼前这个红毛是谁,怎么用这么熟稔的语气和他说话?
焱斟酌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算温和,干脆不说了,若无其事的混过去:“你门没关,我就进来看看。”
“呃,谢谢。”原一尴尬的笑。
他长得可爱,小心翼翼回答的样子也显得乖巧。
焱回想起五分钟前的“自杀事件”,忽然开始头疼了。
半夜不睡觉坐阳台开始神叨叨的自言自语,一不留神就要跳楼自杀——这显然是个问题儿童啊!
红发少年挠了挠脸,坐立不安原地转了两圈。
面对一个脑袋有病的孩子,该怎么说话才不会刺激到对方呢?焱万分惆怅地想道。
原一:?
焱思前想后还是没想出个好对策,他轻吸一口气,直接掐住原一的胳肢窝,把身量轻巧的小孩塞进被子里,替他盖好软被。
语气生硬的哄:“睡吧。”
原一:?
焱对上原一黑白分明的眼睛,心中的负罪感越发浓重,自己怎么能欺负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小孩呢?这不该啊!
得和娜娜、邪月说清楚。
他们不该欺负一个有病的人。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焱看向原一时眼里满满的怜悯都要溢出来了,又认真嘱咐了一遍原一要好好睡觉,才转身出门。
原一看着焱离开的背影,很是迷惑:“这谁啊?我认识他么?他认识我吗?”
——是个好人。
原一缩在被窝里,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个回笼觉,嘟囔:“我怎么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说不出来哪里怪。”
——也许是你太可爱了吧~
“不可能啦……”他打哈欠。
“太宰,记得叫我起床。”
那个孩子又在和自己说话,还没走远的焱捕捉到了房间里细微的动静之后,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出了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十分安谧,但他知道这里有人守着。
焱:“长老?”
一阵阴风飘拂。
焱知道这是那人回应的意思,他压低了声音:“我发现里面那个孩子有自杀倾向,希望长老更加仔细看管。”
负责暗处保护的长老们大多实力不俗,不会一天到晚只盯着一个人,面对原一这种危险分子,很容易出插漏。
“他还喜欢与自己说话,一唱一和,好似真的有另一个人在陪他。”
“或许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焱顿了顿,又开始操心:“他这样,教皇知道么?”
焱等了一会,一道苍老嘶哑的嗓音随着风飘过来,轻微却清晰:“今日我便会告知教皇。”
“多谢长老,那我走了。”红发少年一步三回头。
阴翳处凝实些的影子再次归于黑暗,消失不见,虚影如同鬼魅似的爬进房里,面朝床,一动不动的守卫在侧。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干瘦的指骨轻轻抵在原一的鼻下,感受鼻息。
气息绵长,节奏缓慢。
确认他熟睡之后,那道影收回手,穿门而出,朝向教皇的住处飘忽前行。
胡烈娜与邪月迎来回归的焱,对方神思不属的实在明显,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询问之下才明白对方恍惚的原因。
性格最沉稳的邪月露出微妙的表情:“那个孩子真的……病了?”
胡烈娜也有些不敢相信。
怪不得那孩子无缘无故地叫她抠宝石原来有这部分的原因,想及此处胡烈娜心中顺畅许多。
“怪不得……”
知晓这一消息的黄金一代已经没了起初的危机感,毕竟都是人,针对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良心不安。
“好可怜啊。”
“是啊,他才六岁呢。”
“太可怜了吧……”
“阿啾!”
刚被人从被窝里强行薅出来的原一满脸困意,倏地打了个喷嚏,直接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惊醒了。
谁在念叨他啊,原一在心里嘀咕,吸吸鼻子把痒意赶走。
接过比比东递来的热水,原一捧着小口小口喝,热乎乎的糖水下肚,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运转。
“师父,找我什么事啊?”原一清了清嗓子,乖巧发问。
没错,已经叫上师父了。
因为在原一坚持不懈的卖萌之下,他与教皇的距离更近了,塞西尔盘下的商业街又多了一条,原七的私人大别墅又多一栋。
原一喜欢这种快乐。
是以面对教皇时,总是不由自主的露出对金主的快乐微笑。
比比东瞅着他的笑脸,神色复杂,顾忌着原一的病症,抛弃了直接询问的念头:“前些日子你一直做噩梦,最近有没有好一些?”
说起这个,原一就想起罪魁祸首——某个正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派若无其事的绷带精。
原一实话实说:“最近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比比东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美人轻蹙眉,风情扑面。
原一心中一紧。
暗自回想刚才那番说辞有哪里不得体的地方,绞尽脑汁的反思起来。
教皇看向他,红唇轻启:“你……”
原一茫然:……昂?
“平时可有头疼的症状?”
原一继续迷茫:“没有啊。”
比比东柔声说道:“若没人与你说话,觉得孤单害怕,就来找师父,好不好?”
……?
原一懵的不行,话题怎么就从头疼转到孤单上来了,是他没跟上教皇的节奏吗?
“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原一刚酝酿好的问话。
得到教皇的允许后,那人才推门而入,穿着武魂殿长老特有的制服,左胸处绣了代表治愈系的图纹,手中持着一柄小杖。
他身量不高,脊背偻,干枯的白发稀稀拉拉的贴在头皮上,五官苍老,满脸褶皱,但袖子里手却白皙小巧,像是少女的双手。
之间他进来后向教皇行了个礼,锐利的目光落在原一身上。
“这就是那个脑子有病的崽儿吗?”
“看着倒是挺正常的,没想到会做出半夜跳楼这种壮举。”
……
哈?!
原一听出了语气中的嘲讽,一瞬间怒从心中起,这人怎么骂人呢?!
谁有脑子有病,谁半夜跳……
……
原一倏地反应过来。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半夜爬起来自言自语,和空气对话,顺便来了一个“跳楼未遂”的蛇精病,好像真的是他。
原一扭头,惊疑不定的对上教皇的双眼,对方眼中那些读不懂的情绪与不久前那个红毛的表情相重合,原一忽然豁然开朗——
那是,对神经病患者的怜悯啊。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