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趸
聂甘棠心说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但想起身边的人是秋月春风忠实拥趸，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怕他听见了难过。
“出事了？”洛折鹤突兀开口道。
他倒是自己说出来了。
聂甘棠摊手, 表示不清楚。
洛折鹤抽出一本《南炎风月事》, 叹息道：“唉，他的书还挺对我胃口的, 但愿平安。”
聂甘棠：……
她还是觉得洛折鹤看以自己亲妹妹为主角的虚构话本这件事很离谱丶很邪门。
算了，他高兴就好。
聂甘棠拿起一旁的《慎狱司春风录》连环画，说道：“你先前不是买了几本收藏吗？因为跟着我, 那些话本都弄丢了，我再给你买几册。”
“将军破费了。”虽然还是先前的沉闷声音, 但好像语调微微上扬了一些。果然啊，男儿家买点喜欢的东西，心中的不虞情绪便会灰飞烟灭了。
聂甘棠同洛折鹤挑完了话本结账出来, 正午阳光高照，聂甘棠偏头问道：“去哪吃饭？”
“我以为将军会带我回府。”
“不是说好了带你出来玩一天？”聂甘棠挑眉道。
洛折鹤一顿，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聂甘棠这突然的好意，犹豫片刻, 还是开口道：“将军的心情好像很好。”
“啊？有吗？”聂甘棠道。
洛折鹤点点头：“从前央着将军带我出来, 好像要了将军命一样。”
“你这是什么形容……”
“起码将军懂了。”
“……你要是不想在外面吃，那我就带你回去了。”说罢，聂甘棠作势要走。
洛折鹤拉住她的衣袖：“别，将军平时喜欢吃什么, 我跟着将军吃。”
今日聂甘棠穿了一身绯红衣袍, 洛折鹤冷白的长指抓着那红色衣料, 用力到肌肤透着浅淡绯色，像是被那衣色浸染一般。
“你的口味应该偏甜？”聂甘棠思索了一下, “带你去吃福鼎楼。”
洛折鹤颔首，擡步跟上了她。聂甘棠单手拎着包好的话本，按照她自己的步速，很快就能到那里，但如今要照顾着洛折鹤的步速，她有意放慢，只怕吃饭的时辰到不了那。
聂甘棠想了想，领着洛折鹤抄小路走。
小路虽近，但太过狭窄，平时没有多少人走这里。聂甘棠武功在身，不怕里面突然跑出个抢钱赌徒，但洛折鹤似乎有些害怕，瑟瑟发抖地抓住了聂甘棠的手。
“差不多得了，”聂甘棠在前面淡淡开口道，“以前你自己从南炎王宫的密道出来，穿过那一片阴森的小树林，也没见你有多害怕。”
佯装娇弱的洛折鹤“啧”了一声，说道：“将军真是不懂风情。”
说着，便要松开她的手，却不防被聂甘棠反抓紧了。
“将军……”
觉察这人又得说什么离谱话，聂甘棠连忙开口打断他：“怕你走丢了，别乱想。”
“好咯。”洛折鹤耸肩，虽然不是很能接受她的回答，但还是敷衍道。
两人正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远处的杂物堆里突然抖了一下。
聂甘棠止步，警觉道：“谁？”
杂物堆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主动出来，我可就过去了。”聂甘棠厉声道。
“别丶不要……我丶我出来。”
杂物堆里爬出一个锦衣郎君，只是整个人脏兮兮的，连鞋子也跑掉了一只，赤/裸的足羞赧掩在衣摆下，躲躲闪闪不想让聂甘棠看见。
聂甘棠很配合地别过了脸，问道：“你是谁，躲在这里意欲何为。”
“你们丶你们不是追我的那群人的同伴吗？”
聂甘棠纳闷地举起手里抓着的洛折鹤胳膊，摇了摇，说道：“你看谁出来追人还带个男人。”
“……那丶那你们出去，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锦衣郎君恳求道。
他的年岁看起来二十出头，身上穿的衣服显然是出自名门。
聂甘棠开口道：“你是逃婚出来躲家人的吗？”
“不是，”那郎君好像要哭出来了，“我被一群坏人抓了起来囚禁，摸索了好几日看守的换班时间，今日趁她们不备逃了出来。”
“……我帮你报官？”
郎君急声道：“不要！囚禁我的人好像是一个大官，如果报官了，我又落到了她的手里怎么办？”
“……那没法子了，你总不能躲在这里一辈子。”聂甘棠道。
郎君支支吾吾一会儿，而后突兀撩起衣摆，跪地拜了又拜，直起身子后说道：“姐姐，我看你是一个好人，可不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找我哥哥……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带我去找我哥哥，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呃……”聂甘棠诚恳道，“就算我是个好人，但你这一连串的‘你有钱’说出口，好人也会起歹心的。”
郎君呜咽了一声，瑟缩躲到了杂物后边。
“将军，你吓到他了。”在她身后一直沉默的洛折鹤突然开口，与此同时也向前迈了一步。
郎君又往杂物里头躲了躲。
“你也把他吓到了。”聂甘棠幽幽道。
毕竟比起什么遮面物都没有的聂甘棠，神神秘秘戴着帷帽的洛折鹤更显可疑。
洛折鹤叹息：“那我们把他怎么办？”
“帮他找哥哥？”
“可是现在我好饿啊，”洛折鹤揉了揉肚子，喃喃道，“还以为走这么久了可以吃一顿大餐。”
“没事，把他留在这里，我们吃完了再帮他。”聂甘棠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那郎君看他们一唱一和，急了，开口道：“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是被坏人抓起来了。”
“被抓起来的缘由，你会不知道吗？”聂甘棠淡淡道。
郎君犹豫了一下，说道：“或许丶或许是他们想把我关起来帮他们写话本赚钱。”
洛折鹤起了兴致，问道：“你是写话本的？”
“对，”郎君犹犹豫豫点头，“不知道女郎和郎君看不看话本，听没听说过秋月春风的名字？”
“……你？”洛折鹤开口，向来自持的声音竟然有一些颤抖。
“是我，是我，郎君，你有看过我的话本吗？”
聂甘棠闻言警觉将洛折鹤藏到身后，低声提醒道：“小心是冲着你来的。”
心绪激动的洛折鹤深呼吸后，努力将声音重归平静，而后道：“我问你，秋月春风最后写的《南炎风月事》下一册是什么内容？”
郎君刚要开口讲，聂甘棠就打断道：“那一册也没付梓售卖，即便他说了什么内容，你也不知道真假吧？还是问一问已有剧情的细节吧……”
“对，但我只是想听后续而已。”洛折鹤隔着垂纱，直勾勾盯着那郎君看。
“……”聂甘棠忍不住摇晃洛折鹤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冷静一点，万一是你妹妹深谙你喜好，特意派人设陷阱引你往里面钻怎么办？”
“可我真的很想听后续。”若论倔强，洛折鹤算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里的独一份，倔得像驴。
“你没救了。”聂甘棠单手捏着洛折鹤后领，转头看向那个郎君，“你不过是一个写话本子的人，他们有什么必要特意把你抓起来囚禁，旁人不行吗？”
“旁人怎么能有秋月春风写得好。”洛折鹤低低道。
聂甘棠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擡手往洛折鹤脑袋上拍了一掌，说道：“你闭嘴，少说点。”她的目光再度落到那郎君脸上，便看着他眼泪汪汪，十分感动的样子。
“呜……原来你这么喜欢我，这么久没看到新剧情，等得辛苦了。我丶我这就告诉你后面的剧情！”郎君擦了一把泪，脏兮兮的小脸立时更花了。
别忘了你正在被追捕啊！眼前就算是你的忠实拥趸，你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啊！
“打住，打住，都打住。”聂甘棠深呼吸，横眉对郎君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哥住哪里？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我丶我叫江月樵……”
聂甘棠一愣，看向他的目光逐渐严肃起来。
“我的哥哥叫江月渚……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从前都是他主动来我的居所找我的。”
“那我把你送回你的居所？”聂甘棠看着他的眼神没带什么温度，说出口的话也不是什么商量语气，好似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千万不行！”江月樵不懂她的情绪，只听了字面意思便连忙说道，“我就是在那个屋子里被人抓起来的！”
“你哥哥瞧不见你，不会报官吗？”聂甘棠问道。
“应该不会……因为我平时会去其他地方游玩，为写话本做准备。我们兄弟俩聚少离多，他大概只以为……我是出去玩了。”江月樵垂下头，心绪难过。
聂甘棠一脸不尽然道：“那可未必，秋月春风许久没出新连载，此事他若关注你的话，应当也会发觉不对劲的。不过，你哥哥是男子，为什么你会觉得把你送到你哥哥身边，你就会安全，而不是拖累你哥哥一起被抓住？”
“我哥哥功夫很厉害的！”江月樵眸子亮晶晶地说道。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话绕来绕去，总算绕到了聂甘棠真正想问的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