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母子二人回府后, 聂云霄眼眶红红去给聂雁和孟念妹请安。聂月临也在,身侧跟着新嫁夫师容安。
聂甘棠早有交代,所以在聂云霄转向师容安的时候, 颇为顺畅地道了一句“小姨夫安好”。
师容安不知道聂云霄不是师容卿的亲生子, 所以按照亲缘关系来算,他还是孩子的小堂叔, 亲上加亲,见他乖巧,愈发喜欢, 将早就准备好的小红包递给了孩子。
聂云霄转头看看聂甘棠的意思,聂甘棠点头, 他便收下,又乖乖地说了一句“谢谢小姨夫”。
领着跟家中长辈聊了一会儿天,聂甘棠就带着聂云霄下去歇息了。
母子二人一走, 孟念妹就低声道:“估计是知道甘棠和容卿和离,哭成那样的。”
聂雁叹息道:“男儿家家,倒是比我想的要坚强一点,我都以为他会哭得回来的时候见不了我们。”
聂月临鼓腮道:“我们小元宵可比寻常男儿家要坚强呢。”
师容安在一旁没说话, 到两人告退, 牵着手回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容卿哥哥是族中同辈最出色的男子,为何妻姐会不要他?”
“他们两个是和离,不是阿姐休了他。”
“师家的男子怎么会和离……”师容安微微捂唇道。
聂月临歪头, 不明白:“为什么师家男子不可以和离?”
“师家儿郎嫁了妻主便要认定妻主一辈子, 怎么会存和离的心思?”
“过得不开心就和离咯, ”聂月临执起他的手捏了捏,说道,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在聂家待得不开心,和离或是‘休’了我,都是可以的。”
“男子怎么能休了女子!”师容安像小兔子一样一惊,小声道,“妻主不要乱说。”
“好嘛,我开玩笑的。不过,我说你过得不开心可以提和离,这是真的。”
师容安听罢,眸子泪汪汪:“妻主是不喜欢容安吗?”
聂月临一怔,旋即笑开,说道:“喜欢啊,不过,互相喜欢才是姻缘,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不会强求的。”
“容安喜欢妻主,”师容安声如蚊呐,说着又觉得有些害羞,低声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容卿哥哥会有这样的变化了。”
从聂家擡头看见的天空,果然要比师家的天空更宽阔丶更明亮。
……
聂甘棠将聂云霄领回他的小院子里,他瞧见父亲为了睡前给他授学特意要人在他房间安的小书架,没忍住,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聂甘棠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将他哄睡后才轻手轻脚从屋中离开。
刚出去就和洛折鹤迎面撞上,她二话没说,抵着他的肩膀掉转方向,一边推他一边低声道:“不是让你待在院子里别出来吗?怎么越不让你见小团子你越往他眼前蹦,回去回去,快回去,孩子伤心着呢。”
“我没想找他,我想找将军,”洛折鹤一边顺从地被她推着走,一边说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买话本子呀?”
“这就带你去,这就带你去,安分些,别让他看见你。”
“将军,我有这么讨厌吗?”洛折鹤鼓着腮,憋屈道。
聂甘棠捏了他肩头一把,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被小团子迁怒,倒霉的是谁?”
洛折鹤小声哼哼,说道:“不管了,快带我出去,好闷。”
“行行行……等等,你不是说让我自己买话本子给你惊喜吗?”
“买不买话本子的无所谓,我想出去玩,将军。”
聂甘棠微微偏头思忖,心想每次带着他出去,虽然都带着帷帽,但人来人往的难免有所擦碰,万一碰掉了帷帽,那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她福至心灵,问道:“带你去京郊玩好不好?”
洛折鹤挑眉,猜出她的想法,问道:“那里人少?”
聂甘棠颔首:“本来人就少,现在是秋天,没景色看,一般没人。”
“没景色看你还带我去。”洛折鹤嘀咕道。
“放风筝就不需要看什么景色了!”
“放风筝?”洛折鹤复述道。
聂甘棠点头:“是啊,放风筝,你从前在南炎应当没有玩过吧,怎么样,想不想试试看?”
洛折鹤奋力点头,雪白发丝迎风如浪:“想!”
聂甘棠呶嘴:“那我去拿风筝,你找个斗篷披着,捂好脸,在门口等我,我驾马带你去。”
这回聂甘棠出的主意实在是合洛折鹤心意,他干脆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等在了府门口。见到聂甘棠骑马而来,向他伸出手,他未加思索,便将手搭在了她的手心。聂甘棠握住手,臂上一用力,便把他拉到胸前坐好,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出发。
洛折鹤一手拉住兜帽帽檐,一手圈住聂甘棠的腰,虽然声音依旧是淡如泉水,但还是不难听出其中的欢愉:“将军,我听说秋天风大,不好放风筝的。”
“那是你们小男子力气小,一会儿放高了我来牵线。”
洛折鹤犹疑道:“可是,风大真的不会把风筝给吹破吗?”
聂甘棠拍拍马后系着的风筝,得意道:“这用的可不是一般的纸,韧如牛皮,风吹不坏的,这可是我从小放大的风筝,结实着呢!”
洛折鹤听罢,往她怀里钻了钻,说道:“将军,你拉高了我的期待,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到了地方,果真空无一人,洛折鹤将兜帽拿下,柔软发丝倾泻如瀑。他举着线轴问拿着风筝的聂甘棠:“将军,要怎么放?”
聂甘棠晃了晃手里的风筝,说道:“我举着这个风筝跑,你注意放线。”
“好!”
见洛折鹤准备好后,聂甘棠举着风筝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查看风筝划起来的状态。而洛折鹤没看她,闷头努力转着线轴。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没看路的聂甘棠一脚踩空栽进了河里。不过她跌下去时适时松了手,风筝应声而起。
她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本想惬意地在水里浮一会儿,耳边突然炸起有东西沉水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她的腰身便被人揽住,半拖半漂地拽上了岸。
洛折鹤跪在岸边,拧着身上的水,低声道:“将军,哪有这样的,放风筝把自己放水里去了。”
聂甘棠仰躺在草地上,调笑道:“多亏圣子舍命相救,不然我这条小命可要交代在河里了。”
洛折鹤知道她在调笑他,却也顺着话说了下去:“我救了将军,按照话本子里的规矩,将军该以身相许了。”
聂甘棠坐起,蹙眉道:“哪有女子以身相许的?”
洛折鹤听罢,没有说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直接跳进了河里。
聂甘棠眸子一震,想都没想便跟着跳了进去把他捞上来。
这人好像是跳得急了些,一不小心呛进了水,跪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咳,聂甘棠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道:“你也不是个因情自戕的人啊,做什么,考验我啊?”
洛折鹤缓缓吸气,轻笑道:“将军知晓我不会轻易死,但还是跳了下来,将军在乎我。”
“怕你出意外死在这儿,就像方才,你呛了水,若我不救你,你可不就死了?南炎找上门来我百口莫辩。”聂甘棠撇嘴道。
洛折鹤曲腿坐下,幽莹眸光一闪一闪,说道:“将军,现今是你救了我,该我以身相许了。”
聂甘棠一愣,问道:“你是因为我方才的话跳的河?”
洛折鹤不答,却笑得开怀:“女子没有以身相许的说法,那男子呢,男子总有吧?”
聂甘棠摇头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说道:“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呀?快找个地方生火烤衣裳,不然会生病的。”
洛折鹤突然抓住她的手,白皙指尖微透粉红。
“将军,现在你没有夫郎了,我们之间,总没有那么多阻碍了吧?”
聂甘棠目光躲闪,说道:“没夫郎了也不该……我们名不正言不顺。”
“将军,我可以亲你吗?”
这话说得让聂甘棠猝不及防,她愣怔看他,洛折鹤四肢着地,探身向她,继续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不行。
聂甘棠本想这么说。
可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呢?
难道他们曾经牵手丶亲吻丶合欢的时候,是有名分的吗?
聂甘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苦思冥想,终于得出了答案。
以前做那些事是因为年纪小,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为人母父,不该如此放浪形骸。
只是还没等她将这句话说出来,便有一片温软贴上了她的唇角。
他吻得很小心,轻轻地啄着,目光打量她的神情。见她没有推拒之意,专攻的地方由唇角转向了唇瓣正中。而后又探出舌尖,轻轻描画她的唇部轮廓。
唇也痒,心也痒。
聂甘棠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扣住他的后脑,伸舌与他嬉戏。两人前攻后防,吻得缠绵,浅尝彼此唇中的蜜津。
谁也没留意究竟是什么时候两人转换了主动与被动关系,洛折鹤软了眉眼,浑身卸力,被她摁倒在草地上予取予求,天穹光影裂成碎片,在眯起的睫影中若隐若现。
聂甘棠是在顺手抽掉洛折鹤的衣带时骤然回神的,她松开唇,坐正,盯着手里的衣带发愣。
而被她吻得头晕丶兀自躺着缓神的洛折鹤衣裳宛如花朵一般层层绽开,眸光若星子闪动,莹润的唇似缺氧的鱼张合。
好像是意识到聂甘棠迟迟没有下一步,洛折鹤缓缓睁眼,迷茫地看她。
聂甘棠周身一颤,她怒拍脑袋,痛心喊道:“我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