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母亲那般宠爱就地,为什么却没有帮九弟做好安排?
母亲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罢了。
母亲已逝,执念不化。
既然,我死都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让南乔大师用她的方式,揭开所有一切丑陋不堪的真面目吧……
“轧轧!”
一声沉闷的车轱辘声传来。
达宁睁开了眼。
“来了?”
葛尔出了棚子,手搭凉棚望了一会,回转身进去禀报。
“爷,是我们的马车,距这儿,尚有一里多。”
达宁拂了下袖子,并没立刻起身,“去江南的人,出发了吗?”
“是。”
葛尔站着,却把腰背尽全力弯下来,力求自己的高度不超过比自家爷坐着的高度。
达宁察觉了,瞧瞧一侧,有白面小厮曲着脚,过去侍他穿上靴子。
“那边的府衙,还没开?”
“是,我们的人打听了,说是有刺客刺杀,城主受了惊吓……”
“哼!刺客死得连个尸体都没见着,他受什么惊吓?有没有仔细查?”
葛尔欲言又止。
达宁踢了踢脚,站起身,侧眼,撑开双手,由着白面小厮给他整理衣裳。
“有话就说。”
车轱辘声渐近。
再不说,以后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葛尔:“爷!城主府发生刺杀当晚,秦少爷和南乔大师去过…对了,那晚之后,刘家的少爷就一直待在城主府里,没回去过。”
马车已驰近,停了下来。
达宁准备迎出去,却又突然转头,眸色藏警。
“葛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生在沼泽,不得不逼着我自己适应污秽!但,我绝对不允许,你们把老幺拖进来!”
葛尔低头,深躬,“是!属下明白。”
达宁:“城主府盯紧了,契苾家的人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可能会韬光养晦太久。”
葛尔略略抬眼瞧了下自家主子,再瞧瞧已经下了马车的秦南乔等人,压着嗓子道。
“片刻前,在宜逍居门前等候的兄弟回报,说青城观的那个瞎子观主带着他的小徒弟,去拜访了南乔大师。”
达宁脸色一变。
秦南乔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可有打听到什么?”
“没有,南乔大师手下有个暗卫,武功极高,咱们的人进不了宜逍居的院门。”
那边,秦南乔想去坟头瞧瞧,秦怀瑜拦着不让,说刚下过雨,都是泥水,要她来达宁这边。
达宁做了两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迎了上去。
正僵持着的秦南乔和秦怀瑜一转眼,看到达宁的模样,都吃了一惊。
束冠看着尚算齐整,但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套衣裳,加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说明他们离开以后,他一直待在这里,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秦怀瑜看看秦南乔,没有责备,有些微幽怨。
秦南乔半点愧疚也没有。
因为她十分清楚,达宁眼睛里的红血丝,不是因为她。
她瞧瞧已经竣工的木屋。
我说的是能住三五个人的简易木屋,但这建造出来的三间木屋,根本就和简易搭不上边。
这样的屋舍,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就造不出来。
绵绵细雨下了一整日,达宁却超出预期的、完成了秦南乔的要求。
可想而知,他确是费了许多心思来做好这件事情。
但,他更忧心的,是秦南乔能不能在一个月之内,化解执念……
秦怀瑜走过去,一手勾住达宁的肩头,一手指指坟头上的木棚,又指指造型精致的木屋,由衷赞叹。
“达宁你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达宁干巴巴地笑了笑,招招手。
葛尔上前,轻声禀报,“爷,工匠们说想要再仔细检查一遍,约莫需要一盏茶时间。”
达宁看向秦南乔。
秦南乔刚点了下头,葛尔就谢了恩。
达宁:“这边有个暂时休息的地儿,大师若不介意……”
秦南乔已经抬脚过去了。
伊曼随之。
秦怀瑜揽住达宁的肩头,等着秦南乔二人进了棚子,才象征性地慢悠悠地走着。
“达宁你跟我透个实话,你知不知道那扇门在哪里?”
达宁沉吟半晌,才道:“你也知道我们住的都是蒙古包,哪里来的门,除非……”
“除非什么?”
达宁目光有些悠远,“除非是我母亲来这里之前的事!”
秦怀瑜拧眉,“你确定?”
达宁:“据说,我母亲被选为和亲公主之前,有一门亲事……”
达宁眼神黯然下去。
“我母亲本不在和亲公主的人选之内,是她的未婚夫亲自举荐她,亲自把她送上和亲路线,母亲是被伤了心后,才同意的。”
秦怀瑜给听愣了,这、这世上如父亲那样的男人,还真不少啊。
“没了?”
“没了!”
达宁轻吸口气,“这件事是母亲的逆鳞,谁也不敢提。”
秦怀瑜:“你不告诉南乔,是担心如果真去查这事,会查出有损你母亲清誉的事?”
达宁神色微微一僵,慢慢地说。
“是!父皇迎娶了尺尊氏后,母亲越加被冷落,但,就算如此,父皇还是允准,把她葬入王陵,万一……”
“你就这么不信任自己的母亲么?”
一个薄冰般冷硬的声音,在他们前方响起。
达宁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秦南乔,“大师都听见了?”
秦南乔一脸漠然地站在那儿,长发和裙摆在夜风中猎猎飘扬,似乎下一秒就要乘风飞上天去。
“天朝路远,一来一回要费许多时间,我建议先从你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开始,实在查不出了再说。”
达宁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他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认认真真想了半天。
“母亲去后,她的住所暂时封着,只留了一个看管的下人。”
秦南乔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追问,“是伺候你母亲的下人吗?”
达宁瞧瞧秦怀瑜,脸有些黑。
老幺,这大师怎么这么爱追根问底的,没听出我是有意岔开话题的吗?
秦怀瑜没理他。
达宁没办法了,只好正面回答,“不瞒大师,我父皇把伺候我母亲的下人,都给她殉了葬。”
殉葬?
“全部?”
“全部!如今看房子的,也是我父皇身边的老人。”
阿娘说,皇家无情。
这哪里是无情?
这是根本没有把下人当人。
秦南乔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你再想想,你母亲临走前有没有贴身丫鬟犯错被赶走什么的?”
达宁听她这么问,再次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忽地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