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算是跟着我的老人了,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做,对吧?”
达宁没有抬眼。
但已足够让两个迁灵官领会到他的意思。
二人抑住内心的惊魂,连连低声应是。
达宁语气无丝毫起伏,“你们只管谨守本分,过去的事,我不会追究。”
两位迁灵官忙不迭地磕头,“谢都督宽宏大量,小的定将功折罪,绝不会辜负都督的期望。”
达宁默了一会,下巴朝秦南乔方向点了点,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们怎么看她?”
两位迁灵官下意识顺着看向秦南乔,堪堪碰上那双黑魆魆的冷异眸子。
二人心里不自主地打了个突儿,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回落在坟里棺椁内的尸体上。
他们从事这个营生也已数十年,见识过不少奇人。
但,如秦南乔这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术法修为的人,还真是前所未遇。
二人眼神交流。
老哥啊,都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老弟啊,先兵后礼,这是要咱们自个儿掂量,话要不对味,你我这脑袋就留不住了啊。
你我死不足惜,可孩子们无辜,老哥,咱得想办法自救啊。
当初,你我人微言轻,能有什么法子呦!现在,这谁知道辣么个怎么说呦?
倒也是,要不,咱们哥儿俩就实话实说,听天由命吧,啊?
好!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就这么凭着默契,无声商量好了应对之策。
须发花白的迁灵官说。
“都督明鉴,小的不懂风水,但小的看这位大师是个有大造化的人,都督得她相助,定能逢凶化吉大展宏图!”
连眉的附和。
“对对对,大师能与阴灵交流,这可是咱们神通广大的大日佛,赐给都督的贵人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确实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达宁脸上浮现出丁点满意。
“你俩倒是会讲话。”
二人听他如此说,稍微松了半口气。
这坎算是险险过了。
谁知……
“二位觉得我母亲这坟,是恢复原样合适,还是就这么敞着合适?”达宁平静地问道。
二人愣住了。
这、这是我们能提意见的事?
我们能对都督大人母亲的坟,指手画脚?
给我们一百个胆,也是断断不敢呐…
达宁声音不大,但,足够秦怀瑜和秦南乔等人听见了。
秦怀瑜看着达宁,又垂眸看了眼秦南乔,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吭声。
秦南乔亦沉默。
从达宁豪爽宴请的事情上看,初步可见,他不像是个会为难下人的性子。
那他这么做,就明显是故意在给两个迁灵官施加压力。
可见那两个老人家…肯定有故事!
迁灵官都是历经世事的老人,哪能听不出达宁的敲打之意。
二人对视。
老哥啊,看来都督今儿是不肯放过我们了。
老弟啊,咱们不能自乱阵脚,怎么说、怎么做,咱们要慎之又慎……
他们重施旧招,用眼神默默演练着各种方案。
过了一会。
连眉的迁灵官说。
“都督大人,大师说了,尊慈这个坟位和坟向都不对,那自然是要重新修建的,如此,可暂时这么放着,派人守好就是,至于如何修建……”
须发花白的立即接口。
“重新修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小的斗胆,都督大人或可以放出风声,就说要在这里修建一个别院……”
达宁掀起眼皮,分别瞅了两人一会。
二人一看有戏,顿时来了劲儿。
这会,是须发皆白的先开了口。
“这样的话,一切顺理成章,一举两得,守坟同时,也没人会怀疑到是在重新修坟。”
连眉的急忙附和。
“对对!最关键的是,这里离都督府也不远,若是能挖……”
“什么?”达宁冷冷打断了他。
他一反常态截断下人的话,说明,下人说中了他的心思。
很多事,可做,不可说。
被他那冰冷的目光盯着,连眉的迁灵官心底生出一股寒意,顿时心知自己多了嘴。
可话都说了出去,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
“小的全是为了都督着想,万一……”
“够了!”
达宁见这人这般不识相,很是不悦地训斥他:“你们是要教本都督怎么做事吗?”
秦南乔落睫,勾了下唇角,尊称都给逼出来了,达宁这是心虚了。
承认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脑子好,很难么?
秦怀瑜看见秦南乔嘴角的冷讽,眉头皱了起来。
“可、可……”
连眉的迁灵官喃喃着还想说什么,被忍无可忍的同伴一个巴掌盖住了嘴。
秦怀瑜眼睛牢牢地瞪住达宁。
达宁看了他一会,突然叫了迁灵官的名字。
“老桑,建别院的事,就交予你们二人负责,如何?”
“啊?这……”
二人傻眼了。
连眉的:老哥,这怎么回事?都督刚刚不是还不同意吗?
须发雪白的:少多事,咱们只管顺着都督的意思就是。
二人再次达成一致。
伊曼眼神朝秦怀瑜瞄了瞄。
秦南乔斜挑一眼。
秦狐狸对这个达宁的态度,确实和阿旺、刘云杉,截然不同。
达宁微微一笑。
“怎么?这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本都督现在把事情交给你们,又觉得难办了?”
“都督大人明鉴啊,小的二人只会干挖坟的营生,实在是担不起这等大任啊……”
二人吓得把脸埋在坟头的土堆里,哀哀求饶。
“你们俩,想不想活命?”达宁收了笑,冷冷地问。
“想,想!还求都督大人饶过小的两条贱命。”
二人皆脸色煞白。
达宁甩了甩手上的泥土。
“那就先这样,这一刻开始,你们俩都给我吃住在这里,我母亲……由你们全权负责。”
迁灵官哪儿还敢有二话,瑟瑟发抖地应了下来。
达宁这才以屁股为安全点,自己慢慢挪了下去。
广而阔的墓埕上,早已看不过去的伊曼,看着被葛尔接下来、有些狼狈的达宁,冷冷出了声。
“都督大人对别人都这么苛刻吗?”
达宁本就郁闷的心,瞬间被添了堵,面上却只是略略惊讶地看向她。
“姑娘何出此言?”
伊曼刚要回答,被秦南乔一个眼神制止。
就见秦南乔举起手,缓缓地张开手掌心,疲乏至极、却字字清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