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有何惧

“这是我刚才拿的棺椁钉,都督拿回去,让人动动脑子,做个能随身佩戴的饰品。”

纤细粉白的掌心上,豁然放着一枚棺椁钉。

须发花白的迁灵官,瞅瞅连眉的,看到了没?一会我们也弄两根放在身上。

连眉的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棺椁钉一般是以七根为准,即便是用五根,也是要全钉下去。

可当时主持落葬的人,要求不能全钉。

三长两短!

这是活生生的诅咒啊。

可没人敢二话。

现在开坟,又见阴气凶煞。

迁灵官正担心自己被牵累,瞧了秦南乔这举动,也偷偷地一人揣了一根棺椁钉在怀里。

殊不知,这棺椁钉的佩戴,那是有很多讲究的。

他们这一有样学样的,却是给自己招了煞。

迁灵官尚且如此,达宁更是不懂其中门道,

他伸手接过棺椁钉,微微讶异,“大师这是要我把这个东西…戴在身上?”

秦南乔不想多说,只淡淡道,“嗯!在化解你母亲的亡者执念前,你必须时刻不离身地佩戴它!”

这!

这是不是为了不让母亲的阴灵,近不了我的身?

那个死字,目标真是我吗?

达宁很想知道答案。

可,实在是问不出口,只能沉默。

堵心的东西,又加了点。

母亲啊,你是在恨我吗?

秦南乔看明白了他心里的黑洞,但该问的还是要问,“都督知不知道你母亲的执念,为什么会是一扇门?”

“不知道……”

达宁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大师,如今时局动荡,若是我这个时候出了岔子,我怕……”

秦怀瑜接过他的话茬,“怕什么怕?最坏不过是命一条。”

达宁看着他,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烂屁股的家伙!

我是怕我自己没命吗?

我是担心连累你、还有那些和你一样无条件护着我的人!

如果早知道终会走到这一天,我定日日与你大碗吃茶大口吃肉,绝不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这般的单调乏味。

绝不浪费这么多年的时光,与你装不熟,与你形同陌路……

秦南乔看看秦怀瑜,再看看达宁。

“都督身边,难道就没有关系亲近之人,可以在最近生病去世的?”

这话说得很明显了。

达宁居然没听出意思,还十分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府中近来……”

秦怀瑜见他不开窍,再次打断他。

“达宁啊!你不用让我们知道是谁,你要做的,是让好奇你的人,知道这坟墓里葬的是谁!”

秦南乔赞赏的抬眸,瞄了他一下,不得不承认,除了伊曼,秦狐狸算是最懂她意思的人。

达宁看看秦怀瑜,看看秦南乔,慢慢反应了过来。

偌大个都督府,找个说死就能死的人,有何难?

“我明白了!我一定全力配合支持大师,为我母亲化解执念!”

秦南乔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

她慢悠悠地抬眸,环视了一圈,慢慢地说道。

“日落之前,这里要搭建出一个能容三、五个人的简易住所!还有,我需要那两个挖坟的师傅,留下来做帮手。”

达宁转头看向葛尔。

葛尔默默心算了一会,点头。

“大师放心,我会尽全力去做好!”

两个迁灵官默默对视一眼,默默地把秦南乔这个恩情,记在心里。

秦南乔看似并没有为他们求情。

但她却用她自己的方式,让达宁知道,他们俩方才提出来的方案是对的,是实实在在为他打算的。

达宁抬眼看秦南乔,刚想说什么,突然就开不了口了。

清瘦纤细的女子,一双乌黑的瞳眸微微下垂,唇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比脸还要苍白。

她斜斜倚着伊曼,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伊曼身上。

她看起来很轻,很单薄。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每一下呼吸都如千斤巨石一样,压得达宁几近喘不过气。

她已累到几乎站不住,眸色却依旧坚毅。

达宁只见过一个女子,如她一样柔弱又倔强。

那个女子是他这辈子最想保护最崇敬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以柔克刚,在绝境中化险为夷,带他走出阴影。

她就是他的母亲——天朝的安宁公主,吐蕃的代昭夫人。

母亲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不惜让我远离权势,让我来独宗城做个都督。

可我呢?

听信他人,把母亲的尸骸偷偷葬到了这里,让人用她的尸体作恶,害她死了也不能安生……

阴霾绝望如重铁一般沉压在达宁的心底,他缓缓地抬起脸,仰望向虚空。

以前,我一直想不通,母亲那样一副羸弱娇小的躯体,为什么会有那样坚韧顽强的个性?

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母亲和眼前女子一样,都有一颗独立自主、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的强大心脏!

这样的人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必定能成。

如此,她想要什么,给她就是!

正如老幺说的,如果这厄运能破,我将凌驾于万人之上,有何惧?

若厄运依然,我也不过是走向我该有的结局,又有什么可惧?

心底最后一点迟疑和顾忌,随之消散。

久违的豪气,掀翻了压着心脏的重铁,冲开了堵住胸腔的那股东西。

似有万丈豪情,从胸腔里喷发出来。

“大师!全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能得大师青睐,实乃我之大幸……”

秦怀瑜意外地看向突然变得意气风发的达宁,这家伙魔怔了?

“主人?”

骤地,伊曼一声低呼。

秦怀瑜的注意力又立刻回到了秦南乔身上。

“南乔?”

秦南乔已闭上眼,完全是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了。

秦怀瑜一弯腰,抱起她就往马车停放的位置走过去。

伊曼亦步亦趋地紧跟在秦怀瑜左右,准备着随时把自家主子接到自己的手中。

达宁追过去,“姑娘,大师她怎么了?”

伊曼看都不看他,“累了。”

达宁:“那我现在……”

秦怀瑜已经抱着秦南乔进了马车。

伊曼收住脚,侧眼,“我家主人刚才说的,都督都没记住?”

达宁:……

伊曼冷睨他一眼,自顾走了。

达宁余光瞄一下身后侧的葛尔,“这俩人……你怎么看?”

葛尔抬头瞧瞧正在上马车的伊曼,“不简单!”

达宁压了压声音,“刚才…你都瞧清楚了?”

葛尔:“是!没有作假,一切都是真实的!”

达宁挑了挑眉,满眼伤痛地看向自己的心腹。

所以,是先生和师母坑了我!

达宁缓缓地把攥在手心里的纸人,展示在葛尔面前。

葛尔看清纸人身上的名字,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是九爷?这、这……怎么可能?”

“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任何人说九弟害我,我都不会相信!可是,葛尔,事实胜于雄辩啊。”

达宁闭上眼,深呼吸。

再睁开眼时。

他的目光,已恢复往昔的冷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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