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强仔细翻了翻,上头一共记录了五件事情,看样子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应该是早有准备了。
“怎么,你这大科长还管这些小事?”
许强看完,把举报信丢在桌子上,坐在唐科长对面。
刘光福果然比他爹要强的多,光看这举报信,涉及的人和事,一旦被查实了,可是够易忠海那老家伙喝一壶的。
当然,许强知道他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完不成这些事情,估计是他爸留下来的人脉,也就是他在轧钢厂拜的师父在帮他。
而且,他这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报复易忠海,而是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意愿,这部分人办起事情来自然会尽心尽力。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格局,就比他爸强了许多倍。
唐科长笑了笑:“这可不是个小事情,涉及到的员工不在少数。”
“而且,这几年你们院儿的易忠海在车间纠结了一帮人,闹的也越来越过分。”
“以往,有刘海中这个七级工在,虽然级别比他低,但徒弟多,人心齐。所以以易忠海为首的小团体,也不敢太过分。”
“现在,刘海中提前退休了,易忠海在车间如鱼得水,说只手遮天差了点,但也快到那一步了。”
“自从升了副主任之后,白国平这个正儿八经的主任也快压不住他了。”
“刘光福的这封举报信,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有那那么点借刀杀人的意思。”
“不过,现在的形势,我们保卫科这把刀,还真要借给他使使。”
唐科长说到这儿,忍不住摇摇头,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
厂里那群坐后勤的干部,一个个的眼高于顶,打心底瞧不上车间的工人。
可要把他们放在这些工人的位置,不见得能有人家这份谋略和眼光。
最起码,他在保卫科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被后勤楼那帮子自以为是的干部“逼”到现在这种不得不配合的地步。
“看来,易忠海这老家伙要倒霉了啊!”
许强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他明白唐科长带这份举报信来找自己的意思。
唐科长知道易忠海跟自己一个院子,这是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呢:
保卫科要对易忠海一伙人下手了,而且不会留情,万一那老家伙要找你求情,老弟你悠着点。
许强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就算易忠海找他求情,他才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呢。
两人又闲说了几句,唐科长就走了。
许强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要帮易忠海的意思。
采购科现在有了正儿八经的科长,许多事情自然不用他操心。
运输队也有了新队长,许强重新恢复了以前“无事一身轻”的状态。
下班回家,院子里的老爷们纷纷回了家,吃完饭,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儿扯闲篇,院子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有中院一大妈有些着急,往日里一大爷早就该回来了,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问了院子里几个老爷们,全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估摸着是厂里有事,忙完了一大爷自然会回来。
一大妈闻言,虽然心里头依旧不安,但也只能回家去了。
事实上,今天下班没回家的,不只有易忠海一个人。
前院的刘光福也没有回来,他的师父罗工罗大炮也没有回家,那封举报信中提到的工人,全都没有回家。
此时此刻,保卫科的纷纷出动,按照举报信上提供的名单,一一找到核查。
这个工作量可不小,一两天肯定是干不完的。
晚上九点半,易忠海和刘光福两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一句话也没说。
进了院子刘光福直接去了后院找他爸,易忠海进了家门,一大妈给他倒水洗手,把锅里热着的饭端出来。
等易忠海坐在炕桌上,开始一点点吃饭的时候,一大妈这才坐在他对面,满脸担忧的问:
“今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看着你跟刘光福一块儿回来了?”
易忠海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感觉肚子不那么饿了,这才放下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刘家,出了个大才啊!”
“怎么了?”
一大妈顿时皱起了眉头:“今天这事儿跟刘光福有关?”
一大妈说完这话,又觉得有点不可能,看了自家爷们一眼问:
“难道,是后院在背后使坏?”
易忠海端起碗,喝了几口汤,叹了口气:
“刘海中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我说的是他们家老二。”
“他给保卫科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我在车间搞小团结,排除异己,拉帮结派。”
“什么?”
一大妈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保卫科的就这么信他?”
一大爷摇摇头:“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从保卫科的举动来看,举报信的内容不简单。”
“今天下午,凡是跟我走的近的工人,全都被叫到保卫科审问。”
“看这架势,不像是刘家老二能干的出来的。”
“我估摸着,罗大炮肯定在背后出了把子大力气。”
“罗大炮?”
一大妈皱着眉头:“就是后院带出来的那个五级工的徒弟?”
一大爷点点头:“年底有一次六级工考核,我听说他也报名参加了。”
一大妈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她的见识虽然比院子里不少老娘们都强,但毕竟也只是个围着锅灶转悠的妇人。
工作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是真的不太明白。
不过,她聪明的地方就在于,知道自己不懂这些就不会胡乱开口。
一大爷吃完饭,感觉肚子里有了东西,人有精神了几分,趁着一大妈收拾锅碗筷的时候,把炕桌放到炕边上,看了看两个孩子,就去躺着了。
等一大妈回来,三两下收拾完了也上炕睡着,一大爷这才开口:
“罗大炮收了刘光福当徒弟,现在又要考六级工,在刘海忠那一帮徒弟里面,话语权越来越重。”
“这次估计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拿我立威,以为写封举报信就能把我扳倒了。”
“哼,他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一大爷自顾自的解释了一句,实在是感觉累的不行,就闭上眼睛睡了。
一大妈在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老爷们总喜欢没完没了的折腾。
在她看来,都是工人,好好的上班挣钱不就行了,何必要跟别人过不去呢?
后院,刘海中已经睡着了,只有光福他妈担心自己儿子,在里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直到听到外边儿有人叫门,她赶紧出了里屋去开门。
发现果然是儿子站在门口,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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