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天空的颜色正在快速靠近夜晚。
今天因为项目调整,整个YR设计组和秘书室的工作人员都要留下来加班。订蛋糕和咖啡的来犒劳大家的想法是向萦提出的,毕竟女孩子们都很难抗拒香甜漂亮的小蛋糕。
‘勿扰’店里的蛋糕送来的时候,向萦曾敲开过宋晏容的办公室,只是宋晏容对甜腻的东西有一定的控制,她还是更喜欢清爽的食物,因此并未尝试。
但没多久,向萦再度敲响宋晏容办公室。
向萦拎着装蛋糕的纸袋进门,节省了宋晏容询问的时间,直言道:“宋总,有人单独给您送了一份糕点过来。”
宋晏容落在键盘上的手和她的心绪一般,微微一顿,不必言诉,她好像也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那场大雪和苏葭见面后,她们便再没有见过。她想,苏葭应该是放弃了,毕竟对于苏葭而言,一份伪装开始的感情,放下——应该也不是很难的事。
宋晏容道:“你们吃吧,我不爱吃。”
“这家店的不太甜。”向萦道。
“我知道。”
从林芝那儿拿到戒指那天,她虽然没有尝过这家的点心,但后来一天路过被店主认出来,也就顺便进去买了一份小蛋糕,她单独切割了一小口尝试,很甜,属于那种入口即化的细腻口感,奶油也并不厚重。
实话实说,她当时想到了苏葭,因为那是苏葭会喜欢的口感。
也因为这想法,她也就尝了那么一小口便没不想再尝试了。
剩下的干净蛋糕,连同身上现金一起,她端给了正在寒风中翻找垃圾桶的一个年迈老太太。
她在车上坐着,看那佝偻身影渐渐消失,再看周围车流来来去去,如流去又回溯的时间。一时间竟然有一种万千世界,她和那老太太……在某种形式上来看,好像也没有特别大的区别。
这时候,她想到苏葭。
不可控的,也是让人沮丧的……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她就和苏葭见了面。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她只是失望,那么那个晚上,看到冰天雪地独自站在风雪中的苏葭,她几近出离愤怒——
为苏葭的不管不顾和自私。
也是为自己不断被苏葭牵动的情绪——每每她觉得日子平静的时候,苏葭便好似有所感应,用尽任何方式又来到她的世界。
向萦看着办公桌前宋晏容沉降下去的表情,默了默,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说:“外面蛋糕太多了,根本吃不下,宋总,这个我先放这儿,您要是一会儿不吃,我再来拿走吧?”
作为宋晏容工作上离地最近的人,宋晏容对苏葭的感情什么样她比谁都看得真切,毕竟大雪那晚的事是她亲自去的……
也是个加班的日子,因为还有几个邮件没有查完,她走的比宋晏容晚。
结果宋晏容下楼没多久,她就接到了电话。
后来她开着车,按照宋
晏容的吩咐一路跟着苏葭,直到确认苏葭上了助理的车。她依稀能猜出是怎么回事,想来是二人再度闹崩,宋晏容这次直接开车离开。
可是他们宋总心狠却又做不到一点不管。
虽然宋晏容走了,她的心还在……不过,比起之前二人的相处,如今的宋晏容看起来也是真的是下了放手的决心了。
她本不该多干涉上司的感情,只是看到宋晏容的表情,她难得多事地想,宋晏容在工作上自然都是狠辣决断,可感情上需不需要别人给一个台阶呢?
显然,她想多了。
第二天早上,她如常去宋晏容办公室清理桌面时,看到茶几的面包还原封不动的停留在原地。
面包过了一个晚上,已然是不能吃了。
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办公室内。
向萦刚说完,宋晏容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来电,她面色不善挑起眼皮,几秒钟后,电话没有挂断的意思,她才接起来。
“周夫人。”宋晏容淡声道了一句。
自从周媛跳楼,周氏宣布破产,关于周氏的一切她就很少再关注了,一来她有很多的事更需要精力,二来这对母子与她与原身的牵连,说多不多,说少却又有深刻之事。
她本质上不愿意再管周家这对母女——即便她们算受到了相应惩罚。
但这都是报应。
周夫人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苍老许多:“宋总。”
以往周夫人喊这个称呼,大多带着戏弄和嘲笑,而今音色里却再也没有了:“我想跟你说句抱歉。”
宋晏容:“周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道:“以前都是我的不对,也是因为我的问题以至于媛媛没有学好,总是跟你过不去,我不仅没有约束,反而一次次帮着她对付你和苏葭……这些,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宋晏容静静听着,面上没有半分动容,有的只是浅淡的犹疑。
虽然周媛跳楼不是她想看到的,可在周夫人眼里在周媛跳楼之前只见过她一个人,而且当时周媛在周氏办公室那样激动的样子,办公室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周夫人一定会把自己当成敌人。
一定恨她入骨。
更别说周夫人这种对周媛溺爱成性,背地做事又阴险的狐狸商人……
道歉?
宋晏容冷笑:“什么事直说吧。”
对面缄默两秒。
“我想请你来一趟医院。”
周媛的病情最近突然有加重的趋势,而且这种状态在病床上待的时间越长,清醒的希望就越小,也许这辈子就真的永远躺在那张病床上了。
“她从来最听你的话,我希望你跟能跟她说说话,哄她也好刺激她也好,你来跟她说说话就可以。医生说要找她最想见的,宋总,如果我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低头来求你……我知道我和周媛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但你能不能看在周媛这些年对你爱
之深的情面上,救一救她?”
周夫人声泪俱下。
宋晏容脸色却也没有波动太多,她冷漠地思考,这件事是不是非做不可?
周媛如果可怜,那那些被她伤害过,一辈子腺体残疾的女孩儿可不可怜?
当初被狗围咬,被设计的苏葭可不可怜?
被背叛,险些被信任之人撞死,而最终残疾的原身可不可怜?
莫名落入这个世界,被迫参与这场纠纷的她又可不可怜?
周媛就算运气好,醒了,坏种的天性就能改变?还是这世上又会更多人受伤?包括她和身边的人。如果还是以前那样,不如,不醒。
是的,此刻宋晏容的理智漠然到几乎没有人的感性。
况且她去了,也未必有用。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宋晏容出奇冷静的思考了很多。
然而——她还是应了。
向萦在一旁等着,并不意外这个选择。
如果宋晏容今天不去,反而不是宋晏容了。
宋晏容虽然冷漠,对害她的人一向睚眦必报,可永远不会成为完全冷血且没有感情的人。准确的说,宋晏容这个人的冷漠里,有一丝半点的慈悲。
她能让你跪下认罪,也可能在你死之前给你一颗糖。
所以曾看到宋晏容对苏葭情之深重,她才觉得诧异,因此宋晏容这样的人付出全部后,实在太过惊心动魄。
然而如今收回,也同样是惊天地,让人不可承受,任凭对方如何低头也不为所动——这是跪。
到底没有真的不管不顾,安排她一路看守,跟行,直至苏葭安全——这是那颗糖。
因此,向萦也说不好宋晏容和苏葭最后的终点是什么。
一念之差,或生或死。
次日上午。
宋晏容在公司开完一个关于祁水规划的会议,她购买的地皮大部分都在规划的中心区域,等下个月准备工作落实,势必得去一趟祁水。
她开完会才往医院去。
正好是宋律在的那家医院,只是部门不同。
到地方,宋晏容站在医院楼道里,看到前方病房门口走出的人影,眼神微愕。
宋寒霜侧眸看来,倒是意料之中似得,一身黑裙,外面深棕大衣,长靴,她走过去。
宋寒霜先开口:“没想到你会来。”
“没想到你会在。”宋晏容说。
二人视线交换,宋寒霜冷冷看着她:“别以为揭开真相你就是英雄,相反,你让我的存在甚至我的姓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一笑泯恩仇的戏码并不存在,我还是恨你,有机会我还是会把你拉下来。”
“只要是正当手段,拉下来我也认了,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宋晏容毫不在意:“只是看你这幅的样子,抱歉,我该让你被英君梅蒙骗教化一辈子,我该让你烂在宋家。”
宋寒霜脸色沉沉:“宋晏容,我有没有说过,你这
个人真的很讨厌,从小时候就是。”
宋晏容笑笑:“不说我也知道。”
这个世界的人有几个真心喜欢她的?如今的风华,不过是因为如今的她成功了,有钱有权有势,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总是惹人喜欢的。
就算不喜欢,也很少有人会说出来。
她不在意,以后好好把YR做好,安安稳稳在这儿过一辈子就得了。
“为什么后来不喜欢周媛了?”
宋寒霜很突然地问她。
宋晏容诧异回过神,她看着宋寒霜深棕的眼睛,平静说:“也许只因为喜欢她的那个人不在了。不过从你嘴里问出这话,也挺诡异的。”
她反问。
宋寒霜漠然道:“少揣测我。”
“别那么自信。”她没那个精力。
倒是宋寒霜这问题问的突然。
周媛和原身,算是一段畸形的情感。
如果当初她们都没有那么偏执……原身也许还是喜欢的,如果没有周媛没有疯狂闹出那成车祸,也许还是喜欢的,如果原身现在还在,即便失望绝望透顶,也许还是喜欢的——毕竟连遗书里都曾留下过周媛的名字。
可惜,哪有那么多如果。
感情的事,更是没有。
宋寒霜也未再继续交谈,很快离去,剩下宋晏容反而心绪沉沉站了片刻,但也没用多少时间便将心绪收敛干净。
她转身敲开房门,正好护士从身后进来给周媛换药,宋晏容望着被滑停的输液管,默了默。
刚才宋寒霜是等到药液结束走的?
“刚才跟我说话的人,经常来么?”
“你是她朋友啊?”护士问。
宋晏容说不是,就是认识的人,过来看看,护士也没关注这个点,说道:“没经常来,很少,不过之前请过专家来会诊……这边照顾病人的,还是妈妈。”
宋晏容还是惊讶的,宋寒霜表面对这个妻子冷心冷眼,二人婚姻名存实亡,如今竟然会来看周媛……人的情感,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
没感情就简单得要死。
有感情就复杂得要死。
没再多问,等护士收拾吊瓶离开。
宋晏容才往病床走近一步,目光在周媛眼尾微顿,她似乎到一点晶莹的液体,但她没有上前去看仔细。
一眼便错开视线,宋晏容轻声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想如果你真能听到我的声音,就应该足够激起你的恨意了吧?好像对你说这种话,很冷血,可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你醒过来可能看到现状还是会很痛苦,可是你不醒,每天听到这些会更痛苦吧?就算是你想死,也得醒过来之后才能死。”宋晏容说完,默了默:“不过你要是自杀,除了你妈,不会让任何人对你心生怜悯,周夫人为了让我来,头低得厉害,你若能醒,安分生活也挺好……若是不能,倒不如现在这样。”
宋晏容说完,听
到房门从外打开,周夫人站在门口叫她出门。
“宋总,我女儿都这样了,你哪怕说一句好话也不行么?说一句你爱她,舍不得她,想和她在一起有这么难么?”
“是你说刺激或者激怒都可以,只要能让她情绪波动,对治疗就有希望么?”宋晏容淡淡道。
其实来时她已经问过宋律,听那几个脑科专家说,周媛醒过来的希望只有1%。
她这些话也不是全然没想过。
周夫人哽住,宋晏容说的话也不是假话,周媛现在要的就是刺激,任何刺激都行,只要能有反应,一切都有希望。
怕的是毫无反应。
周夫人:“我想问你,媛媛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你可曾有一丝的后悔?”
宋晏容眼神微沉,随即声色温和:“周夫人,不是伤势惨重的一方就叫做受害者。今天来这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苏葭那样对你你也能当没发生过,却连一句好话也不愿意对媛媛说?宋晏容,媛媛做那些只是因为爱你,可苏葭呢?你对不爱你的人尚且留情,你对爱你的人却要这般狠心!”
宋晏容听到那个名字,心口一坠,就像站在屋檐下,突然从头顶坠落一层厚厚雪到了背心里,血液快速收缩的感觉。
什么消息都没有了,也还总是从四面八方听到名字。
宋晏容抬起头:“周夫人这番话,也真是让我涨了见识了。你真的没有想过周媛变成这样,不是她的问题,而是你没养好,没教好,是你自己害的么?”
周夫人阴沉沉望着宋晏容离开的背影,许久,才打开病房门进去。
她坐在周媛床边,看到女儿眼角的水渍,没有太在意,之前也偶尔有眼部受到刺激导致的流泪。
周夫人抓起周媛的手,目光阴辣含恨。
望着女儿苍白笑容不复的脸,她的声色仿佛年迈许多:“媛媛,你要是现在不醒,等你以后醒的时候,可就见不到宋晏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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