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美貌的少年郎,给这位客人做别的安排。
萧风浅走到空出的锦垫处,坐下,想端茶的手伸到一半,顿了一下,才用手背抵着杯托,推开了他面前矮几上的茶盏。
长清笑,“没喝过的。”
“那感情好。”萧风浅也不客气,端起将两边的茶盏换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长清笑,“清喝过了。”
萧风浅挤了个假笑,长清又笑,“还真是骗不过王爷。”
提到这个骗字,萧风浅火就上来了,哼一声,“骗不过,别提你骗的我有多惨。”
长清恍然,“王爷何出此言?”
萧风浅凤眸直直盯着长清,“你上次是不是说她是让查那斐然来历,不是让我对那宫女用美人计?”
长清先拖开了放前面的杯盏,又换了放在二人右手旁的棋瓮,从自己这边棋瓮捻了一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这皇后,真会物尽其用。”
萧风浅一笑,点头道,“所以她让我们自己找听风阁,查宁神医的下落。”
长清唇边淡淡的笑意消失,“你不是说她菩萨心肠,这点小忙肯定会帮么。”
萧风浅凤眸带笑,抬手落下黑子,“你不说她会物尽其用么。”
长清捻着白子的指尖一紧,“那清也能查,王爷静候佳音便是。”
萧风浅看长清这一子,一时半会是落不下来了,于是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你找能有听风阁快吗?就算找到了,你的人能将人请回禹都吗?”
宁神医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听风阁在江湖人脉广阔,都不敢保证宁神医一定会卖他们面子,何况长清。
长清一脸真诚的问,“王爷以前倒是常混济心堂,不知跟宁神医可有点交情?”
萧风浅也不笑了,“你既然见了她一面,为何不愿见她第二面。”
她,指的独孤晓月。
长清怅然一笑,拿起矮几旁的兰花纹银铃晃了晃,“我以为她放下了。”
萧风浅哑然,稍缓方道,“其实我羡慕你,喜欢的人还在这世上。”
这世上,纵是相爱不能相守的人,何止他们这一对,他们的路不同,自然是不会走到一块去的。
在他决意为葛府满门复仇的时候,她的江湖,便与他无关了。
有人应长清的召唤而来,长清让人上了酒。
他说,要最烈的。
他说,今日不论主客,不论身份,只是朋友间喝一杯。
酒过半巡。
长清举起酒杯,仰头看着碧色的杯身,道,“这样一说,你哪位菩萨心肠的皇后娘娘,先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现在又帮我除了郭侍中,我该感谢她,但我不喜欢她。”
“喜欢她?”萧风浅笑道,“你怕是不要命了,敢喜欢皇后。”
长清痴笑,“你不就敢喜欢吗?”
萧风浅眉头一紧,“你何时喝醉酒,喜欢说胡话了?”
长清嘴角噙着笑意,又猛灌了一口酒,“你忘了,你喜欢上顾姑娘的时候,也是这般,觉得她千好万好,觉得她做什么都对,也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萧风浅不以为然,跟着饮尽杯中酒,反问道,“你不觉得她千好万好,做什么都对,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长清摇头,将二人的酒杯斟满。
“我可没有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觉得她好,她对,是因为她的确好,也的确做的让人无可指摘,是对她的一种欣赏。”
“就你能欣赏,我现在就不能是欣赏?”
萧风浅承认他对顾露晚刮目相看,但他怕长清不信,还放下酒杯,端坐,指着胸口,郑重道。
“这辈子,这里只会住一个人。她好是她,纵然有人强过她的好,也撼动不了半分。”
别人的好在他看来,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长清只是笑,笑过之后问,“那你敢不敢赌?”
萧风浅道,“赌什么?”
“我赌她要对襄州下手。”长清眼神清澈,不见半分醉意,“如果她真下手了,到时还请王爷记得,襄州是你的根本,她注定是我们的敌人。”
襄州,大魏匪患最为横行之地,谁能想到,这块地,在魏国公的眼皮子底下,早落在了齐王的手里。
长清如此说,自是他觉察到了什么,有他这么说的道理。
但萧风浅这会凭空想,似乎想不到自己的答案。
翌日,在萧风浅宿醉未醒的时候,顾露晚的承平宫,迎来了一位访客。
更确切说是一个请罪的人。
顾露晚放下手中的书,左手手肘搁在炕几上,看着跪在跟前,给她请罪的韦大夫。
“韦大夫犯错,自有陛下圣断,何必来跪本宫。”
韦大夫并非自己来,而是萧风奕命他来给顾露晚赔罪,他是个心思转的极快的人,知道皇上这是把自己的处置权,交到了皇后手中。
这点,顾露晚自然也知道。
萧风奕处置了郭侍中,但牵涉进了谷雨谋害她一事的韦大夫、蔡国公府,乃至承平长公主和太皇太后,都会交给她来处置。
这可以看作是对她的奖励,也可以看作是对她的安抚。
韦大夫双手撑在地上,弓着背,认错道,“陛下的责罚,微臣会受,但微臣有眼无珠,冒犯的是皇后娘娘,自该来请罪,也请娘娘责罚。”
顾露晚道,“韦大夫今年贵庚?”
韦大夫不解,愣后答道,“回娘娘,上个月刚满五十。”
顾露晚轻点下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命立于己,受于天。
皇后娘娘这是,愿意给他赎罪的机会?
“微臣一定誓死效忠陛下。”韦大夫连叩了三个头,没叩一个,便喊一声。
叩完抬起头来,见顾露晚斜眼睨他,他忙改口,“微臣定誓死效忠陛下与娘娘。”
可皇后神色淡淡,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他茫然的看着皇后,不知该如何表忠心,才会讨得欢心。
顾露晚道,“你该忠于的不是一人,或两人,你当清楚你身后站的是谁,才能明白,立身朝堂要做个怎样的臣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曾是他立志向学的初心。
韦大夫被一语惊醒,无地自容,哭着叩首,“微臣羞愧。”
“知错能改,未有晚矣。”顾露晚问,“韦大夫以为,襄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