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在哪儿?”
“娘亲——冥月知道错了,你快出来吧。”
“娘亲——你不要再躲了,冥月想你了。”
冥界的天是暗的,冥界的地是黑的,冥界的人,眼睛是会发光的,是那种绿绿的光,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黑猫。
在很小的时候,她和娘便被人从凡间接到了冥界,那时的她,才五岁,而她的娘亲也只有二十三岁而已;五年后,她十岁,她的娘亲便是二十八岁,可她的样子却依然停留在五岁的模样,而她的娘亲,看着却比她凡间的外婆,还要更老一些。
那一日,是她十三岁的生日;那一日,也是她娘亲三十一岁的忌日。
都说,只有鬼才是不会哭的,因为,他们生前就已经把眼泪都流干了。可是,为什么,在她十三岁之后,就不会哭了呢?
难道自己变成鬼了吗?
还是,她已经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呢?
“我是你父亲,冥界之主。”
“我不要父亲,我要娘亲。”
“那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长不大吗?”
“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要我娘亲!我要我娘亲活过来!”
“你的娘亲,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儿,就是冥界的公主。”
我不要——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但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却席卷了她所有的神经。
好痛。
仿佛一座千钧的大山压在身上,碾碎了骨头,碾碎了血肉,就连神魂如同纸片一般,被千万根针同时刺入,生不如死。
“半妖生来就是错的,明明是凡人的躯体,可芯儿里却都是妖气。随着半妖长大,妖气便会跟着增长,直到人躯无法承受,妖气灌入脑中,凝聚梦魇,撕裂魂魄,永堕阎罗。”
喃喃的低语声,在耳边划过,但无尽的疼痛,却让她无法去思考这话里的意思,唯有一句,她却是挺的清清楚楚。
半妖,生来就是错的。
......
“喂!冥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模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像一只手,及时地拉起了她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冥远,你没事儿吧?”
瞳孔的焦距渐渐聚合,失神的双眼也重新恢复了光彩。
“你怎么了?”
看到三双关切的眼睛,原本有些冰冷的心,慕然一软。
“我没事儿,谢谢你们。”
看到冥远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众人悬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没事儿就好,我们刚才差点儿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呢。”
看着百花仙子的模样,冥远笑着摇了摇头,再三表示自己已经没事儿之后,便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雨幕之中的李牧鱼身上。
琴音依旧在奏,只是琴曲却又变回了初时行云布雨的曲子。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境,一切的记忆又重新封锁在内心的那个匣盒里。
“李牧鱼么......”
目光深沉,嘴唇抿紧,也许意识会欺骗自己,但身体的反应却无法逃过他的感知。他刚才的状态,与冥王为他施展神赐术时,压制自己体内妖气的感觉十分相似,只是冥王的神赐术更加强硬而霸道,而李牧鱼的琴音,却如涓涓流水,在幻梦中,赐下他的神赐印记。
“呼——”
长舒一口气,幸好他在幼时,体内的妖气便已被冥王的神赐术控制住,到了现在,随着他修为的日益高深,半妖活不过成年的诅咒,在他身上早已消失不见。
哗啦啦——哗啦啦——
边际之地的大雨依然在下,淋在这无边的大地上,也浇透了他那颗麻木的心。
他本以为他忘了,他本以为时间真的可以带走一切,比如封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又比如,那个躲在角落里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女孩。
“都过去了。”
都死掉了。
无论是他那个只活到三十一岁的娘亲,还是那个十三岁便不会流泪的冥月,她们,早就死了。
哗啦啦——哗啦啦——
嘴角轻轻上扬,看着这雨,听着这琴,他的神情终究不再脆弱,一副精致而疏离的面具重新佩戴在了他的脸上。
他是冥远,他一直就是那个来自冥界的使者,冥远。
一旁的百花仙子看着神情终于恢复正常的冥远,心中的大石也悄悄地落下。虽然初见时,她对冥远确实有些不喜,可渐渐的,她对他的印象却渐渐有了改观。
“这人真奇怪,明明在笑,可为什么他眼中的神情,却又是那么悲伤……”
叮——
琴音忽沉,漫天的雨势也随着琴声,忽然一顿。
“也差不多该停了。”
李牧鱼见这雨也快下了一个时辰,若再下下去,反而过量。
十指轻弹,口中诵咒,原本乌泱泱的雨云,也开始消散开来。
“风停。”
“云散。”
滴答——滴答——
随着李牧鱼的口令,原本倾盆的大雨在顷刻间,骤然转小。
呼——
李牧鱼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面色疲惫,但眼中的喜悦却是止也止不住。这一次,他不仅修补了大地的生机,而且还完善了他的那个想法。
收回若水琴,飘身而落,穿在身上的水德神袍也化为一股黑色水流,消弭在空中。
“辛苦了。”
“你们也是。”
众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的考核算是进入了尾声,而后续的事情,便是水磨的功夫,若是不出错的话,几个月之内,紫阳神君交待给他们的事情便能够圆满结束了吧。
“还有一年半。”
李牧鱼的眼中有些片刻的凝重。
还有一年半,楼兰古城便会真正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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