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走了,芈越一脸的失落。
其他众人也各有心思,均是相顾无言。
东郭南脸色苍白,将折扇紧紧的攥在手中,恭敬的冲芈越行礼,道:“芈师,时辰已晚,子义也告辞!”
芈越扭头看向东郭南,语气平淡的道:“东郭公子,你还以为那日文会,先觉是事先便得了我的传承?”
东郭南脸色发青,一脸羞愧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旁的丁儒嘴唇掀动,欲说几句嘲讽之言,可转念想到自己今日跳梁小丑一般的表现,实在不比东郭南高明,平常伶牙俐齿的他,此时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陶夫子上前冲东郭南拱手道:“东郭公子乃新任学派长老,怎奈恰好碰到了端午佳节,学校却有些怠慢了。几日之后,学堂复课,我们定要备宴为公子您接风洗尘……”
东郭南倒吸一口气,似是后背被人刺了一针一般,又疼又难受。
此情此景,陶益竟然说为他接风,那简直就是不亚于用皮鞭抽他的脸。
他堂堂的解元,屡屡受挫于一中学士子,他哪里还能在这长老的位置上再待下去?
就算东郭家的真是厚脸皮,可是就算再厚的脸皮,圣人殿就在指南中学里面,日日要面对指南士子,他又如何能听得哪些背地里的窃窃私语?
再说了,东郭南来武陵作学派长老,本是欲借这一次机会和苏雨樵能成就好事。
现在……他声名扫地。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私情?
但见东郭南一语不发,冲众人拱手,一头钻进仆从备好的轿子。轿子疾行如飞,走得那真叫是狼狈不堪。
曹清和孟哲两人对望一眼,也拱手向芈越告辞。
古临川等士子随即一同告辞。
热闹的芈氏别墅,就剩下芈越师徒三人,还有陶益了。
陶益跟在芈越的身后,两人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陶益纳首便拜。一脸的惶恐,道:“芈师恕罪,端午之日的行动惨败!得知难辞其咎。恳请芈师责罚……”
芈越索然无味的摆摆手,道:“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陶益便原原本本,如同说故事一般将那天情形叙述了一遍,大致孙思远在他这边安插了钉子。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被对方全盘掌握。
然后各路人手先后被遗老们绞杀。而他自己则也是九死一生,在地下水道困了三四天,才侥幸逃脱云云……
芈越的眉头越皱越深,有好几次,他欲开口说话,可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和唐雨下的这局棋,对其他的事情皆没有心思。
那魔法师小屋着实是重要之物,可是跟他眼前的烦恼比起来。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对世子东宫来说,当前最缺的不是资源。不是钱财,而是人才。
圣人学派西宫压东宫这么多年,靠的也并非资源和钱财,而是靠西宫这么多年对士子群体的绝对掌控。
“唐先觉……”芈越随手将书房的棋盘清理干净,自顾将刚才这一局慢慢的摆出。
书房中但闻棋子敲落的声音……
陶益恭敬的站在旁边,那模样是说不出的谨小慎微。
“芈师,得知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先知既拜入您的门下,辞去了夫子之职,得知便想聘唐雨士子为我指南中学夫子……”陶益轻声道。
芈越倏然抬头看向陶益,道:“你……何故有这般想法?”
陶益定了定神,道:“关于先觉之事,自今日之后大抵是要有些改变了。东郭子义屡屡受挫,恐怕是无颜把先觉之名让楚都知道。曹仲永和孟浩然却是窥到了芈师您的心思,后续恐怕是要小心翼翼了……
芈师可知,当日宋国高俅为何匆匆而归?”
芈越内心沉吟,陶益的话让他本失落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唐雨之才,目前所知者仅限于武陵学界,还有东郭南几人。
东郭南遭受了这般奇耻大辱,哪里会让东郭家知道唐雨的存在?按他东郭家的风格,十有**是找个借口灰溜溜的回去,他日再找唐雨报受辱之恨。
而武陵学界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恐怕也意识到唐雨年幼,不宜过分张扬,要不然凭他们武陵学界的势力,空有唐雨这么一位天才,只怕最终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苏雨樵为武陵第一才女,也不拜在了芈越门下吗?
如此这一来,关于唐雨的事情似可徐徐图之……
只是陶益提到高俅,却是让芈越内心很敏感,脱口道:“高大学士归国,难道不是因为大宋边境战事?”
陶益微微一笑,道:“那只是其一也,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他留在大楚,我大楚便遍布秦国的探子,他可不愿让秦国探子知道世上有先觉此人呢……”
“啊……”陶益手一颤,一枚棋子掉在了地上。
关于高俅夜访唐雨家的事情,他从苏庸口中已经得知,心中有四五分相信。
现在陶益这一说,他却是相信了十分:“这么说高俅却是对先觉也是……动了大心思了?”
陶益冷冷一笑,道:“高俅自己的隐者令现在就在先觉的身上,芈师您说呢?”
芈越背负双手,来回在书房踱步,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焦躁:“唐先觉乃难得之人才,这……我是知晓的。可得知你这般说恐怕言过其实了,那高俅是何等高傲之人,隐者学派又是何等隐秘的门派。
嘿嘿,他们会为了一个士子这般小题大作?恐怕以讹传讹了……”
陶益慢慢的凑近芈越,道:“芈师可知先觉的来历?”
芈越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出他紧急让楚都人马在大秦打探的情报,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摇头道:“这……我却是不知……”
陶益遗憾的叹了一声,道:“不瞒芈师。我也不知晓。”
“呃……”芈越盯着陶益,半晌,道:“你这是何意?”
陶益眼神之中闪烁着精光,道:“高俅派人去秦国打探了消息,他所得的也不过是一些唐雨当年乃少年天才,某某断言先觉活不过十五之龄,又是什么三岁能诗。五岁能文一类的。嘿,着实让人感到十分可笑呢!”
陶益脸上的笑容大盛,摇头道:“如真是这般。他高俅堂堂大宋太尉,在隐者学派之中也是了不得的存在。他会如此缜密的计划谋算一个三岁能诗,五岁能文的少年天才?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大楚乃才子之国。三岁能诗。五岁能文的少年天才虽然不多,但是在我武陵找五个六个出来却也是稀松平常的……”
芈越瞪大眼睛道:“那得知的意思?”
陶益摇头道:“得知才疏学浅,却是未敢去想。我只是觉得先知之才学,乃武陵第一,却是连先觉的根底都试探不出来。而东郭子义虽然仗着家学才得了解元,可毕竟也不是易与之辈,却也……嘿嘿……”
“我突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那日您那‘飞花传承’如非万言。却是数万言,十万言的大作。那文会之上。先觉将其全部通背而出,却又该是何等情形?”
“再说今日这棋局,得知虽然才疏学浅,可是我却也是读过的,先觉非没读过不成?可为何每每落子都和相违背,最后结果却是……嘿嘿,输六子……”
陶益越说越顺畅,越说越激动,那一双眼神之中闪烁的激动之光,将芈越震慑在当地,竟然动弹不得。
倘若唐雨在此,估计是要笑得肚子抽筋了。
这陶得知哪里是什么圣人学派的夫子,分明天生就是一个影帝,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舌如莲花。
经他这么一说,唐雨身上瞬间就罩上了一层极其神秘的色彩。
难得的是他说得真真假假,方方面面皆只是点到即止,给人以无穷的想象空间。
可怜芈越乃大楚世子之师,在楚都人称‘权杖’,最是善于权谋机变。
在楚都大学士之中,如果说修行,芈越之名恐怕还不算什么,但如说阴谋诡计,权谋手段,芈越绝对能排进三甲。
能和他比肩的也不过是季孙石,还有孟孙家,东郭家几个老家伙了……
今天的芈越却硬是被陶益一步步带到了沟里面去了,他是越想越觉得陶益说得有理,越想越觉得唐雨只怕不是自己探到的“三岁能诗,五岁能诗”那般简单……
几乎是条件反射,芈越便又想到了那个叫“鬼谷”的门派。
鬼谷门下,无一不是天才绝伦之人,唐雨出自这一门绝无异议。
可是就算是鬼谷门下之人,也不会让隐者学派还有高俅如此这般重视。
那……除非……
唐雨是鬼谷门神秘传奇王玄谷的亲传后辈,要不然……这不可能啊。
唐雨不过十六岁年龄,你王玄谷和梦神机,李血红是同辈人物,他又怎么会收这么一个小门人作为亲传?
芈越一肚子疑惑,满脑子念头,陶益却恭恭敬敬拱手道别。
“慢着!来人啊!传讯楚都,就说我在武陵要小住数月,没有重要事宜,不要扰我清修……”芈越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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