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鬼鬼落水的时候,却亦正是左丘超然扭转局势的契机!
萧秋水先前那百忙中的一枪,原是向安判官掷来。
安判官马鞍虽然厉害,但觉左丘超然的双手重若千斤,也须以双手力扳,才能制住。
安判官把心一横,欲借倒刺回钩之力,扭住左丘超然的手反方向一扭,先把左丘超然一双手废掉再说。
要知道这种牵制法则,实力最为主要,但左丘超然受制于双手被钩刺钉住,只得往相反方向力拔,安判官欲往另一方力拔,左丘超然极可能因疼痛而力弛,双手便要废了,左丘超然竭力相抗,拼死忍痛,岂不知情势严重?!
正在这千钧一发间,萧秋水的长枪掷至!
安判官换作平时,要格这一枪十分容易,但此刻正全力与左丘超然争持之际,无法兼顾,而长枪来势凶险又不能不接!
安判官急中生智,虽腾不出手来,却借力一拗,连同左丘超然双腕,力荡一拦,“兵”
一声响,马鞍格飞长枪!
但在这刹那问,左丘超然的双手突然挣脱了出来。
安判官一怔,左丘超然的手在安判官未及任何变化之前,已扣住了他的双腕。
“擒拿第一手”项释儒不但是第一流擒拿高手,而且同时也是第一级反手擒拿或“反擒拿擒拿”的好手。
左丘超然自小在他调教下,可以在水中抓住游鱼,亦可以如游鱼一般,脱出八条大汉的扣拿。
因为马鞍钩刺所制,左丘超然一直无法挣脱,而今就在安判官一分神间,双手得脱,知安判官的厉害,随机即上,即刻以“蟋蟀擒拿”扣住安判官双腕!
安判官双腕被扣,顿觉一麻,马鞍落地。
跟着下来他便听到自己双腕折断的声音。
他想大嚷,但觉左丘超然又闪电般制住他双臂关节。
这时手腕关节的痛才传达至脑神经来,安判官怪叫一声,但他立时又听见自己双臂脱臼的声音。
安判官恐惧至极,怪叫一声:“不……!”
左丘超然双手已搭上他的双肩,在搭上的同时,安判官只觉左右琵琶骨“格嘞”一声,双手便全无力量地垂了下来。
左丘超然连挫安判官几处筋骨,即飘然身退,喘息道:“你武功很好,马鞍上虽出诈,但我赢得不公平。”
安判官忍着痛,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淌下。
左丘超然笑道:“你去吧。我不杀你。”
安判官狠狠地盯了左丘超然一眼,两人相搏,乃左丘超然跃近安判官而战,而今安判官仍在马上,他双腿一挟,勒马长嘶,涉江而去。
安判官一去,左丘超然便摇摇欲坠,手扶身边的骏马,喘息不已。
原来那马鞍的钧刺上都有淬毒,而今左丘超然双手上有数十小孔,部有黑血淌出,若换作旁人,早已毒发不支了。
惟左丘超然得“鹰爪王”雷锋的调教,“鹰爪王”到了最后一阶段,擒拿的对象都是五毒,以擒蛇而不伤手,拿蝎而不受损为训练,所以左丘超然的一双手,对安判官马鞍上的毒,还勉强可以逼住不发。
日后在武林中,除开“鹰爪王”雷锋之外,真能把双手练得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的,仅有“四大名捕”中的铁手三几人而已。
阎鬼鬼一落水中,大吼,出鞭!
阎鬼鬼毕竟是“权力帮”中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虽落败象,但临危不乱!
唐方、铁星月在此时也发动了攻击!
唐方一出手就是三枚铁蒺藜,迫得阎鬼鬼扫势易回势,挑开三枚暗器!
铁星月趁机冲近,一刀砍了下来!
这一刀原有五十六斤重,铁星月这一刀之力,却有一百一十二斤重,合起来竟有一百六十八斤的大刀,直劈而下!
阎鬼鬼的三节鞭,以麻索、铁链、皮鞭交织而成,故可以抽扫敌手,即可挑落唐方的暗器,但若要硬接这一刀,还是断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只听大声“噔”地一响,刀花四溅,不知何时,阎鬼鬼已抽出一柄鬼头铜环大刀,硬接了铁星月一刀!
这一下互击,铁星月双腿在水中连退七八步,阎鬼鬼则一跤坐倒在水里;两人都是臂力奇大,平时若在马上,阎鬼鬼左手长鞭右手大刀,所向披靡,也不知斩杀了多少敌手。
这一下相互震退,铁星月神志未复,唐方未料及阎鬼鬼有这一刀,一时未及施发暗器,缓得一缓,阎鬼鬼重新回气而立,以长鞭大刀,呼呼狂卷斩杀,萧秋水挺剑急攻,两人一时杀得难分难解。
那边的邱南顾,局势一直最是均衡。
他的对手有两人,他打从开始就找上了他们,他们也一开战就找上了他。
“铁骑六判官”本来的责任就是要缠住铁星月、邱南顾。
这两个“判官”,一个使铁链,一个使长矛,都是长兵器。
使铁链的叫“阴司锁错”铁判官,使长矛的叫“一矛穿心”茅判官。
这两人斗邱南顾,邱南顾以身法矫捷、招式刁钻著称,两人也奈他不何,走了十余招,仍分不出胜负。
这时正好是铁星月杀石判官、急援唐方时。
铁判官长链虎虎,邱南顾腾挪闪躲,尚可应付,茅判官则可怕了。
茅判官的长矛,不止一支,他的长矛每次掷出,邱南顾就几乎是在阎罗殿前打了一个转,差点活不回来。
茅判官掷到第二矛,邱南顾便竭力闪躲,不小心给铁判官在屁股上抽了一鞭,痛得哇啦乱叫。
这时正好是左丘超然杀索判官,解萧秋水之危时。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邱南顾心忖。
这刻茅判官正要掷出第四矛!
邱南顾翻了一个筋斗,怪叫道:“嗨,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这一下使两判官都呆了一呆,互觑了一眼,不知所以然。
邱南顾扬扬下颔,得意地道:“我就是慕容家的人,要是立意杀你们,你们早已不知死过几次了。”
铁、茅二判官脸色都变了变,要知在当时武林的四大世家,并非《四大名捕会京师》中的“东堡、南寨、西镇、北城”,而是“慕容、墨、南宫、唐”四家。
本故事里,唐家的后辈弟子己出来三个,他们的武功、学识,都是非常不凡的;南宫世家仅出来了一个不肖子弟:南宫松篁,但武功也非常了得。
墨家者,是直系自墨翟。墨翟乃我国第一位大侠,急人之难,勇人之事,虽杀身成仁,而足不旋踵。至于慕容世家,排名犹在其先,素以易容、水袖、剑法著称,更可怕的是,慕容世家那一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神秘绝学,更世所无匹。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乃不管对方用什么兵器、招式、绝学、武技,慕容世家的人同样可以用其兵器招式,击杀对方,江湖中人一闻慕容世家,任何秘密武器,不传绝招,都成自己的致命丧生死斗,是故无不退避三舍。
而今邱南顾自称慕容世家后人,铁、茅二判官本自以为手中铁链、长矛,乃世间奇技,如遇上慕容世家的人,岂不自讨苦吃?所以都不免一时住手。
邱南顾是图以语言乱二人之心,却不知此番胡言乱语,惹上日后一场大祸,这且按下不表。
这边铁、茅二判官又对视一眼,怔了怔,茅判官没好气地道:“放屁!你要是慕容世家的人,为何不懂得‘以其之道,还其之身’?!”
邱南顾一听,便知二人心中实信了几分,当下道:“那是我手下留情!好!现在我不留情了!出你们的绝招吧!好让你们知道,什么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邱南顾这一下,尤其冲着茅判官说的,茅判官、铁判官互打一个眼神,又发动攻击,邱南顾以一敌二,勉力周旋。不过铁、矛二人心中都有了节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被人奇招制绝招,再送了性命,当下出手不敢太绝。
庖幌拢铁链不及原先猛烈,长矛良久只掷出了一根,邱南顾便游刃有余了?
这时候,正是左丘超然力挫安判官,萧秋水撞倒阎铁骑之际。
正好茅判官又掷出了一矛!
这一矛,因为扔时心虚,邱南顾一滚一挑,竟接个正中。
邱南顾接矛,横矛一格,架住一链,以矛柄点地,翻飞过茅判官头顶,落到马后。
茅判官一共有九校长矛,已掷出的有四根,手中持一根,马背左右还夹有四根,茅判官都是抽矛掷矛,因方位早已熟透,所以根本不必回身的。
现在邱南顾一落到他马后,他就必要回马。
他回马的刹那间,邱南顾做了一件事。
迅如急雷地把手中之矛,倒插入茅判官马屁股旁的皮鞘中。
茅判官正好回马,看不到这一动作。
铁判官大惑不解,却以为是邱南顾袭击失准,反而失矛,当下劈头一铁链打至!
茅判官一回马头,又发出了一矛!
邱南顾几经艰苦,用话来套住铁、茅二判官,得以潜身过去,却只把夺得之一矛插入对方皮鞘之中,却是何用意呢?难道真是急乱中失却准头?
这时正好是阎鬼鬼奋起以长鞭大刀,力战萧秋水、唐方、铁星月三人之际。
这边的邱南顾间不容发抓住铁链,打结一扣,竟扣住长矛!
电光石火间他双手抓住铁链,正欲解下长矛,这是敌人抢攻的最好时机!
茅判官立即发现了这点,即刻拔矛,发矛!
在拔矛的一刹,他不禁一惊,因为他清楚记得,自己仅剩四矛,怎么还有第五根矛?
但时机稍纵即逝,他已不及细想,拔矛就掷!
在拔矛未掷的前一瞬,他已感觉到矛虽是矛,但不称手,却已无暇细辩,一矛掷了出去!
就在一连两次稍顿,邱南顾已一手抓住铁练,一手把夺得的长矛,反投出去!
这一下变化极快,邱南顾夺矛掷矛,茅判官拔矛发矛,几乎是同时发出,在这种短距离下,也几乎无从闪躲,所以也几乎是同时中矛的。
但是两人中矛的情形,却完全不一样了。
茅判官被一矛贯腹,血洒乌江。
邱南顾被矛柄掷中,口中一甜,吐了一口鲜血。
铁判官见状大惊,发力一抽,欲夺回铁链。
这一抽,铁链是扯了回来了,但邱南顾轻如落叶,捎住链梢,一齐荡了回来!
铁判官见状大惊,撒手弃链,邱南顾半空出链,却不打铁判官,而打在他坐骑上,坐骑惊倏一声,负痛驰奔,载着七魄去了三魄的铁判官,上岸而去,转眼不见。
在铁判官马伤人去之际,邱南顾勉强笑道:“是不是?我都说我是慕容弟子邱南顾了;是不是?现在我不是以子之道,还子之身了么?”
铁判官在马伤而奔时,本尚有回身决战之念,但见现场阎鬼鬼已落马苦战,石判官、茅判官、索判官、向判官已死,安判官落荒而逃,自己岂有挽狂澜之力,哪敢再作逗留,吓得夹马急奔,一面暗忖:邱南顾确以矛杀茅判官,以链击退自己,难道真是慕容世家的人不成?
铁判官心想:这次栽在慕容家的人手里,慕容家在武林中是响铛铛的,总算不冤,所以他就认定是慕容世家下的手,以致日后江湖上掀起了另一场翻天巨浪。
这边的邱南顾摇摇晃晃,倚在马上,苦笑了一下:铁判官在臀部的一链,茅判官在胸前的矛击,毕竟是有十足的份量的。
幸好邱南顾毕竟是邱南顾,他挺得住。
阎鬼鬼知道自己快要见鬼了。
他的大刀全遭铁星月所压制,长鞭无法罩得住唐方的轻功与萧秋水的“仙人指”与“飞絮掌”:
“锦江四兄弟”曾以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涵三人三力,行险博杀“铁腕神魔”傅天义。
何况现在有铁星月,武功只在邓玉函之上,绝不在邓玉函之下,至于唐方的轻功、暗器,也比左丘超然更上一层楼。
然而阎鬼鬼的武功却不见得比傅天义高。
再加上他已失坐骑,而且兵败卒逃,手下“铁骑六判官”有四个真的去了地府见判官去了,另两个也落荒而逃。
这些对他作战的心情,都大有影响。
偏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本来也想趁机逃命,但这件事,终于使他活不了命。
他的鞭子断了。
他的鞭子当然不容易断的,但他刚才卷住萧秋水的剑,发力一拖。
萧秋水的剑是丢了。
但是萧秋水那毫不起眼的剑就是“古松残阙”。
那一拖之下,长鞭已有了极大的缺口,阎鬼鬼并没有察觉得到,大力挥舞下,鞭子终于“呼”地断成两节,半节“嘘”地飞上了半天。
就在这刹那间,铁星月、萧秋水、唐方,都已全力发动。
铁星月大关刀压制他的大刀。
萧秋水的指掌牵制住他的断鞭。
唐方就猛下杀手。
她原来扣着的毒砂与五把飞剑,就在这一刻间,全都打了出去!
阎鬼鬼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毒砂迷住了他的眼睛。
唐方撒出毒砂时是戴上轻薄的手套的,这毒砂虽只有轻微的毒量,但也是唐方身上暗器毒性最重的一种。
唐方本身就痛恨淬毒的暗器。
她打出的五枚飞剑,方才是致命的。
阎鬼鬼倒下去的时候,鲜血自乌江水中冒了出来。
大家都嘘了一口气,唐方轻吁道:“幸亏他倒了,因为我的暗器也快发完了,不然……”不然真不堪设想。
萧秋水、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唐方翻身上马,众人的衣衫都湿了,且在江中,经大风一吹,无限清爽,大家忽然都冒起了豪情壮志。
铁星月豪笑道:“名震天下的“权力帮’,横行武林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铁骑神魔’阎鬼鬼,‘三绝剑魔’孔扬秦,‘飞刀神魔’沙千灯,以及他们的手下弟子‘三才剑客’、‘双洞二魔’、‘铁骑六判官’都或死或败在我们手里,我看‘权力帮’虽名震天下,李沉舟虽冠绝江湖,也没什么惹不得的。”
萧秋水笑道:“只要我们这些人存在,就算剩下一小撮,也要荡除他们.……只是我们也要充实自己,武功要练好,学识要够,才能成廓清天下之志。”
左丘超然道:“那么这连番的搏斗只是日后平天下大志的一个前提罢了。而今跃马乌江,好不痛快!”
萧秋水大笑道:“此乌江虽非昔日万人之敌的楚王自刎地,但天险地绝,今天我们在此涉江而过,就要替江湖开创出一个局面来!此时饮马乌江,他日澄清天下,扬威中原,再来携手同进,跃马黄河!”
邱南顾哈哈大笑道,“昔汉高祖开道斩蛇,我们是飞瀑除妖,乌江歼霸……这是我们‘神州结义’的第一战首功!”
萧秋水仰天大笑道:“过瘾过瘾!痛快痛快!前途崎岖,但‘神州结义’的旌旗高扬,云飞风起!”
唐方见大家在马上,其时风大,日下江中,意兴飞跃,抿嘴笑道:“剑庐紧急,我们还是催马赴桂林,再图大计。”
萧秋水闻言一省,向唐方笑道:“是,我们正要渡乌江去。”
唐方一笑,灿若花开,芳心可可,温柔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