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琛被这出弄得措手不及,他盯着突然冒出来的谢晏白,神色变换了一会儿,突然嗤笑出声:“我差点忘了,你们两个五年前就搞在一起了。”
“我们家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结果你就这般当众让父亲难堪……私生子就是私生子,谢晏白,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
文渚忍不住皱了眉。
这种东西最为掰扯不清,尤其是局中人,她有点担心谢晏白吃亏。
潋滟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她冷笑:“你能站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我先生的仁至义尽了。”
“别拿你那当爹上瘾的脑子去评判我们,若真要指责阿晏,你这个纯粹的既得利益者是最没有资格的。谢临琛,你少不知好歹。”
不待谢临琛回答,她又微笑着:“应该没人敢跟你说实话吧?那刚好,就当是我这个‘长辈’给你的见面礼。”
优雅悦听的音色故意在“长辈”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她直视着谢临琛,一字一顿:“谢临琛,你这次失败怪不了任何人,单纯就是因为那些衣服很难看……就像你们一家三人此时的脸色。”
这番下来,谢临琛瞪了半天,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甩手转身离开。
默默旁观着全程的林语池抱歉地朝他们俩笑了下:“我去伯母那边看看,抱歉,就先失陪了。”
转眼,这片紫藤花架便只剩文渚与谢晏白。
讨人厌的人走了,文渚这才看向谢晏白,姣好的脸上略带了些趣味:“那群人竟肯放你过来了。”
看先前他们那架势,对谢晏白又是不屑又是忌惮又是想要交好,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走他。
抬了抬眉,目光落在文渚白瓷般的面上,谢晏白平静从容地阐述事实:“他们还绊不住我。”
“嗯?不愧是我们的谢总。”
声线泠然似是清泉趟过雪,其中的调侃意味未加掩饰,配合着她先前的话,甚至显得有几分真切的亲密。
想到她之前不假思索的维护,他微垂下漆黑的眸,面前的人依然浓郁姣艳,五官无一不动人,漂亮得如同是世间最靡丽的那朵玫瑰幻化而成。
察觉到落在脸上的视线,文渚好奇抬眼,恰对上他些微的若有所思:“……阿晏?”
文渚:……嗯。
都忘了还有这茬。
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心虚,文渚冷静自认,自己确实还没和谢晏白亲密到这种地步。
以他身上料峭分明的边界感,他介意这样的称呼,也实在不奇怪。
微眨了几下鸦羽般的眼睫,文渚平心静气地对他解释:“我觉得我那时候表现出亲密,能让谢临琛更生气。”
“他刚才确实有被气到……你觉得呢?”
“……”一缕夏日难得的风拂过文渚发梢,荡起细小的弧。
谢晏白盯着她瞳仁分明的眼,里面坦荡沉静得如一汪池水,缱绻的红粉桃杏甚至在其中落不下任何暧昧阴影。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想着果然如此。良久后,他移开漫过幽晦的眼,不置可否地轻扯唇角:“我倒觉得,他并不是因为这个称呼生气。”
他面上浮出几分微妙:“从前还不知道,夫人口才竟那么好。”
“是吗,”文渚无辜摊了下手,“可我只是实话实话。”
抬了下眉,谢晏白未有它言。
实话伤人,是因为真相龌龊。
他们从污糟处收割名利,做尽了趋炎凉薄之态,持着华美餐具手指缝隙间尽是污泥。
而他在此地长成多年,早染上了那般的凉薄冷情,又怎么能对那污糟置身事外。
……分明是,不能够。
眼底的幽冥暗色越发翻涌着,而文渚视线向上,望见紫藤花瓣在阳光下被照得玲珑半透,花香丝丝缕缕,她盯着花架,突然想起刚才林语池的话。
她秀丽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谢晏白,林语池刚才对我说,她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林语池?”
“是的。”
站久了有些累,文渚索性坐在花架下的长椅上,面上带了几分懒散嘲意:“林语池和谢临琛结婚后,林家的产业多半要落入谢临琛手里。到时候再让林家小女儿与你凑对,你就连妻子的娘家也是他们那边的,想慢慢掌控你还不容易?”
“可惜,”谢晏白薄唇微启,深处的眸光越发漠然危险,“我既无法被这种手段掌控,另一半也不会是他们林家人。”
语调微沉而慢条斯理,是顶级的捕食者高居寒峰,轻易鄙薄其下垂涎他所获得的一切的庸碌。
用手撑着下巴,文渚像觉得有趣,微微勾起胭脂色的唇,她声调如在心底划过的羽毛,拖得长而轻,轻轻柔柔地调笑道:“好厉害,所以我们阿晏和他们不一样。”
她解锁了一个新的称呼,见谢晏白没有露出明确的反感,又忍不住拿出来取闹。
殊不知,正中了谢晏白此时的隐秘。
墨黑的眸光顿了一下,谢晏白看向她眼底,投落的紫藤花影似乎将其衬得更为潋滟,但深处却是静海无风,闪烁其中的只有似是而非的促狭。
她似乎总是能无意间触及他的暗涌。
一如此刻,一如幼时那场关于西墙上灼灼凌霄的讨论。
可也每一次,都是他波澜生荡,她带着漂亮的微笑,犹自全然不觉。
也正因不觉,她才毫无弱点。
……不像他。
浓黑眼睫垂下,他径自跳过这句,冷淡道着:“我对林语池的了解不多,但对她的父亲倒是知道一二。”
“那位林总性格中庸,处事更偏保守,据我所知,他从多年前就在寻找靠谱的接班人培养,但进展似乎并不顺利。”
低哑微沉的声线,如同是玉石覆雪,却似乎比平时更淡了一点。
开玩笑的心思淡去,清润的目光微闪,文渚面上浮起一层困惑:“为什么要再找接班人,林语池和她妹妹的天资很差吗?”
谢晏白微吟:“以今天的表现来看,林语池不仅不笨,甚至颇为敏锐聪明。”
否则她也不会找到文渚说那番话。
“所以为什么要弃一个聪明的女儿不养,让她跟谢家联姻,等谢成那边慢慢将自己的产业蚕食干净?”
文渚说着说着,瑰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该不会,她父亲其实就没考虑过让女儿接手产业?”
眼中浮现出思索,谢晏白立体冷厉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深邃。
沉吟着,他最终颔首:“这么一来,倒都能解释通了。”
“……”文渚轻轻叹了一声,“回头再和林语池见一面吧,如果她是真心的……或许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这样说着,她眼底闪过薄透的倦色。
知道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太过忙碌,谢晏白声音微顿,再开口时,提琴般的声线里含着层若有若无的关心:“……不必勉强自己,有她也只是锦上添花。”
可这话真是狂妄,笃定了谢家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以至于文渚忍不住扬起了黛色的眉,笑道:“我一向信任谢总的能力。”
她紧接着伸了个懒腰,绿色的绸缎簇拥着阳光,在她羊脂玉般的窈窕身段上跳跃出粼粼碧波。
“不过,这不算勉强,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任由自己浸在绿色的湖水里,她闭上眼,轻轻说着:“谢家还能这样活蹦乱跳着,才是勉强我自己。”
深知这种八卦传播的速度,怕文伟成与何韵清当天会受惊吓,文渚提前了几天告诉他们自己与谢晏白的关系。
当然,她含糊其辞,只说是“帮谢晏白一个忙,不是真的”。
她目光真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自己的父母勉强放心。
但当从方乐之口中听到已经演变了数个版本的传言后,文渚深感自己可能要白费功夫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传成“谢晏白心狠无情对文渚爱而不得所以一手谋划把文家赶出玟声以顺理成章强取豪夺落难公主”的??
爱而不得?
强取豪夺?
落难公主?
这听上去谢晏白就是个纯粹的恶人,而她则是朵无辜的惨遭恶人觊觎的楚楚娇弱白莲。
十分有那种能进局子的古早霸总小说风味。
文渚的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你那群小姐妹在网文平台都有小号吧…………”
方乐之“嘿嘿”笑了一声:“主要你们俩看起来真的很抓马啊!”
她兴致勃勃地给文渚分析:“你想想谢晏白是什么人,天天冷着个脸跟没有情绪一样,我看见他都不敢多说话,结果他居然金屋藏娇了五年,对象还是你这个家里出了意外的公认大美人……!”
“你说,这听上去多曲折离奇,多让人有遐想空间啊!!”眼里闪烁的俨然是在正主面前吃瓜才有的刺激感
文渚:……
为这“金屋藏娇”恶寒了一下,她高度怀疑方乐之也没少为这份谣言出力。
“所以呢所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文渚迟迟不理她,方乐之干脆自己猜上了,“我看你也不像轻易结婚的人啊,还是和谢晏白,难不成……”她突然惊呼一声,“还真是什么强取豪夺?!”
嫌弃般推远了方乐之的那份提拉米苏,文渚表情古怪:“我会把这个版本的传言告诉谢晏白的。”
“别别别不要不要千万啊!”方乐之眼神惊恐,“我就是根据电视剧小说那么随便一猜,猜错了你就跟我说嘛咱俩好姐妹你跟谢晏白说什么!”
方乐之从小野到大,文渚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
不禁觉得有趣,她问:“谢晏白竟然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那可不,”方乐之嘀嘀咕咕,“我妈说之前有个老头子烦得很,就喜欢拿乔,对谁都是非得端个十几二十分钟才肯松口,后来那老头子碰见了谢晏白……我妈说他在谢晏白面前老实得跟个鹌鹑一样。”
她苦着脸,不放心地殷殷叮嘱文渚:“你千万别跟他说啊!什么金屋藏娇强制爱……说也别说是我说的!!”
“嗯……”文渚拖了长腔。
眼看方乐之越来越急切,她终于没忍住一笑:“行行行,不会供出去你的。”
方乐之终于又有了精神。
她用叉子切下一小块面前的点心,眨巴眼睛道:“所以呢所以呢,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真已婚五年了?那怎么感觉之前你在伦敦过得还是那么紧巴巴,谢晏白不帮你改善生活的吗,还是说……那狗东西人模狗样的居然那么抠门?!”
文渚失笑。
明明刚才还怕成那样,现在觉得苗头不对,立刻就叫上狗东西了。
方乐之不愧是她的好姐妹。
不过,这确实是她错怪谢晏白了。
他其实相当大方,定期给她的银行账户打钱不说,还给了她一张余额极为可观的银行卡。
只是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她基本上没有用过它们。
这些年里,她学会了把钱分得很清。
微微出神一会儿,一抬眼,刚好对上方乐之担忧夹杂怒气的视线。
文渚想了一想,略微压低了声音:“其实是这样的……”
她把对父母的那套说法又对方乐之重复了一遍,方乐之“噫”了一声:“原来只是演的,好吧,骂错他了。”
“这件事,你就不要跟其他人说了。”
“放心放心,”方乐之拍着胸脯,“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后面小杨来接文渚,等那辆S系奔驰远走,方乐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发了个带墨镜的emoji表情。
她与文渚交好不是秘密,这典型的吃到瓜的反应瞬间点燃了群里热心瓜友们的好奇心。
群里问号与催促刷个不停,而方乐之得意一笑,深藏功与名。
至于这行为会不会被骂……
哈。
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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