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民写完了《关于江都市天民汽车制造厂建设的请示报告》,几天没来的韩雪儿今天一早就来了,正是叶天民校对完之后,正在梳洗的时候。
“刚起床?”韩雪儿很奇怪。
“不是,叶总一晚没睡。”回答他的是杨莫莫。
一晚没睡?!他不是休息不好就会......韩雪儿是在想不明白有什么事非得要一个整晚不睡觉。
“不会有事吧?”韩雪儿有点紧张,因为杨莫莫已经告诉过他叶天民休息不好会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这次应该不会,我能看出来,不过很疲倦。”杨莫莫回答道。
“雪儿来了,坐一会儿。晚一点还正好有事找你,”叶天民从卧室出来看见韩雪儿。
“你昨晚上又是一宿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下,什么事都晚一点再说。”韩雪儿有些不忍,虽然知道这几天叶天民也许会很忙,但应酬也不应该一晚不睡吧。
“没事,你陪我去一趟经贸委找找甄伯伯,我要交一份报告给他。完事了,你不是一直想着去郊外吗,正好今天就没什么事。”叶天民想起之前韩雪儿两次计划带他去郊外都没有成行。
韩雪儿在后院的椅子上刚坐下,想了想还是又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叶天民在把一份文件装进一个袋子。对他说:“这文件如果不是要保密的话,我替你去送吧。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我来本来也没事的。”
叶天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说:“好,那就麻烦你。”
随后把装好的文件袋递给韩雪儿,也没有封口。
且不说韩雪儿去到经贸委找到甄天涯,叶天民在韩雪儿离开之后,好像突然就放松了,对杨莫莫说:“我躺一会儿,如果雪儿回来叫醒我。”
这一睡,一直到了下午。因为韩雪儿回来之后阻止了杨莫莫叫醒他,这让叶天民觉得很不好意思。
最近好像已经几次爽约,今天又是睡觉耽误了。晚上陪着韩雪儿在金城找了个很幽静的地方吃饭,本来是打算再陪韩雪儿看一场电影的,然而在去购物中心顶楼电影院的底楼干进门,正遇到一个书画展。
门口一张巨幅海报,上面写着“深深深度”书画展,海报上写的名字当代大师封参。
韩雪儿说这个封参,因为名字是多音字,所以大家平时一般都叫他“深深”。其父封平是拉法帝国书画名家,也算是艺术世家的后辈人物,在圈子里还小有名气,书画作品都别具一格,已经被圈内称为小大师。
不过韩雪儿了解的也不多,因为彼此圈子没什么实际接触,也只是听人谈起过。
叶天民本不是对艺术类此有多深了解的人,更别说这个圈子了,也没打算进去,可偏偏刚准备离开,就看见一个“熟”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司马峰。如果按照在甄家的辈分计算,俩人应是同辈。
一身古玩味的司马峰刚好从里面出来,是因为他在里面看见叶天民和韩雪儿在凝目注视门口的介绍,就问道:“叶兄弟和雪儿也是来看深深展览的?”
本来叶天民对这个司马峰的印象就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只是不喜欢。但毕竟他是司马文锦的侄子,又是叶于兮的便宜儿子,总不能不理睬。
“只是路过。”叶天民敷衍的回答了一句,基本的礼貌依然没有少。
“路过就是有缘,不如欣赏一下,深深可是近年少有的少壮派文艺圈的小大师。”司马峰倒是很热情。
盛情难却,叶天民看了身边韩雪儿一眼,见韩雪儿没有反对,于是说:“那就多谢了,我是门外汉,还要司马兄多介绍介绍。”
司马峰眼神一喜,但脸上却还保持着淡然,转身谦虚的说:“不敢,我也是略知一二。此次,深深的书画展也是我鼎立支持的,还请叶兄弟指点指点。”
闲话叶天民也不好多说,毕竟自己是门外汉。
三人进到书画展里,很空旷,也符合叶天民的现象,空间很大,划分了几个区域,但明显作品不是很多。
从司马峰的介绍中知道,展厅里有画作、书法、诗词三个区域,也是深深今年的第一场书画展,全是去年的新创作的,第一次对外展示。
如果不是司马峰说的介绍,叶天民还觉得作品不多,但听怎么一介绍,那就是海量了。一年就能有这个规模,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然而一边看,叶天民就越来越感觉自己的确看不懂了。
有的画作看上去就像是把颜料直接喷射在画布上的,甚至都没有再用笔秀润,一个点、一个圈,甚至几根线就成了一幅作品,作品的名字倒还贴合。
只有一个喷射的点的画作,取名《爆炸》;一个喷射成圈的取名《轮回》;几根线的取名《选择》......确实名副其实,但要说这就是画作,不管什么流派,叶天民是真看不懂,印象派还是抽象派也不清楚,也没多大兴趣了解。
书法作品区,叶天民就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作品”的定义,有些肤浅了。如同蚯蚓挖洞藏一半露一半的,似乎完整的字都没有几个。司马峰说这是封参与众不同的地方,称之为“隐体字”,也是一种创新,将书法与绘画结合,意喻事务的阴阳,总有一面是看不到的,所以需要去探索另一面。
目前,在书画市场的售价不菲,收藏价值极高,再过些时间,封参的父亲封平大师要专门为他举办一场名为“深入”的拍卖会。
好在有两副作品,没藏笔画,勉强能认完,如果不是说这是某大师的书画作品,叶天民真的会以为是刚学写字的幼童所写的。
有司马峰的介绍,叶天民只能感叹自己的确是门外汉,存在总是有合理性的,大师的想法总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而且,这拍卖会的深意大约也知道了。老子带儿子,可能还有这个司马峰的赞助支持。目的很简单,一个要名,一个要利。
韩雪儿一脸平静,不惊不喜,就像是在扫描的机器。直到走完书法作品,进入诗词区。韩雪儿的俏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不过却不是欣赏,而是羞红着脸轻啐了一口。
叶天民本来还在跟着司马峰的介绍在看,听到韩雪儿的这一声轻啐,视线转到韩雪儿刚才扫描而过的那一幅诗词作品上。只见雪白的画布上写着一首名为《念》的诗,不过却不是刚才所见的“隐体字”,而像是印刷上去的:
清晨,那是一根线
酒后就成了开闸的洪水
一滴一滴,那是阴阳互补之后
色黄而味重
那是我太需要你
看完之后,叶天民差点一口气没憋住,赶紧转头假装咳嗽了一声。这一转头就看见了另一个作品更绝,名为《五指山》
猴子被压一身毛
缩在山底不露头
待到有僧偶路过
只需揭下遮羞布
一棍齐天勇捣洞
大战九九八十一
这绝对不能让韩雪儿再看了,叶天民赶紧转身对司马峰说:“对不住了,司马兄,我和雪儿看电影来不及了。谢谢您的讲解。”
司马峰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一公鸭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的书画展还不如一场电影值得看?”
叶天民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看,一个把头发扎成马尾的年轻面孔从旁边的人堆里走过来。
瘦得仿佛无法支撑身体的两条细腿,偏偏还穿着非常紧身的牛仔裤,一件不知道是T恤还是什么的黄色布条可能是贴身穿着,却像是穿了无数年的老农的汗衫松垮垮的挂着,露出里面排骨一样的身段,偏生因为是冬季,尽管有暖气,也罩了一件羽毛一样的五彩斑斓外衣,怎么看都像是小丑的装扮。
“这是深深,封参大师。”司马峰在旁边介绍着说。
“封大师啊,恕我眼拙。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叶天民还是保持着礼貌,对于书画展的主人,尽管自己不太理解,也还保持着礼貌。
“现在的电影,有什么可看的。除了一张脸,一点没有深度和厚度,也不见得有什么内涵,不看也罢。”那个叫封参的一脸的不屑。
叶天民倒没什么,可旁边的韩雪儿就有些不乐意了,虽然她参演的电影不多,也多是玩票,所以她选择的范围就很具有代表性,不纯是为了商业参演。反口就是一句怼了回去:“就这也敢说什么内涵?你瞧你那风都能吹走的样儿。”
说着,韩雪儿还用眼睛四周扫了一圈。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回怼,封参被气得话都说不清了,用手指着韩雪儿:“你...你...你...”
叶天民看这就“你”不出来的样子,深怕真的有一阵风吹来把他给吹倒,赶紧对旁边司马峰说了句告辞,拉着韩雪儿就出来了。
韩雪儿被拉着出了门,才一甩手,有些生气的说:“干什么啊!”
“不值当啊!”叶天民安慰韩雪儿说:“你想想,你毕竟还是公众人物,和这种人计较不值当。”
要知道司马峰也在哪里,很明显看出来司马峰在介绍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大概是在借着封参的书画展要做点什么,没必要去为这个事给人添堵。
好在韩雪儿也不是真的计较,只是不屑。而且那自视甚高,却没有让韩雪儿值得一看的作品,特别是诗作怎么看都有些荒唐了。偏偏一叶障目,来不来就给电影扣上大帽子,显得他很有内涵似的。
而且,封参的那些书画真有内涵?恐怕鬼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