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140.
乐松最初只是一个快乐的庶出画家。
擅长于工笔细描，每天帮达官贵人画画，是靠着画画打出名气的庶人。
就如大家都知道李白很会作诗一样。时人只知道乐松画工精湛，与书法家梁鹄、师宜官等人齐名，似乎并没有看出她一个画家有什么治国能力。
阿大是一个喜欢艺术与游戏的年轻人。
这来源于刘宽早年对阿大的放纵。
或许正是因为有着同样的爱好。阿大让这么一个艺术家，做到了侍中祭酒的位置。
如果是李白的话，一定会做梦做到笑醒的吧。
什么是侍中祭酒？也就是帝姬的最高私人顾问。
按唐代武德年间的标准来说，就是正二品的门下省侍中，副宰相级别的高官。
除此之外，乐松还有两个身份。
一个是奉车都尉，也就是帝姬的马车司机。
另一个是鸿都门学之首。
鸿都门学设立之初，就是帝姬刘宏用来对付太学的道具。
那么从乐松的身份来看，从当官之日起，就是帝姬对付士族的一枚棋子。
只是乐松和宦官一样，没有家族的牵绊。
她做官其实很随性，不像张姬又想当医生，又痛恨官场，还要担心南阳老家的命运。
不得不勉为其难，在荆州牧刘表手下，担任长沙太守，留下“坐堂先生”的名声。
乐松可以纯粹到当官只是为了艺术，不然也不会一直嘟囔着让阿大修建西园。
……
……
和乐松拉近关系让刘备有负罪的感觉。
毕竟，艺术家殿堂的鸿都门学，曾一度威胁到了儒门太学的地位。
因此，在《后汉书》里的评价里，乐松算是奸臣。
太尉刘宽推荐刘备为近臣，目的就是取代乐松，夺取侍中寺的最高权力。
那么和乐松搞好关系，会不会惹得自家太尉不高兴？
更何况，侍中寺的各位掾属，还有两位同事。
沛国曹炽和中山张钧，正对棋盘虎视眈眈。
“早给你说这么下会死的，不信，死了吧。”
尤其是曹炽，身负谯县曹氏的热血之魂。
刘备生怕，她背后出现《围棋少年》那样的第六武魂。
“哎呀，这个刘备，她就是逊啊，怎么一下就不行。”
“乐祭酒，我是新手，让我一盘行不行？”
“逊就是逊，说再多也是逊。”
刘备也有胜负欲，下棋被乐松看不起，他也会不高兴。
正打算赖着桌子不下去。
“不行！”
此时，身染重疾的沛国曹炽，拍案而起。
“该我上了，我的回合，给我起开！”
“哎呀，我还小，你学孔融让让我不行吗？”
“那是让梨，要是让棋的话，孔融那暴脾气，怕是一巴掌把她妹妹打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刘备好像明白班固、杨赐、曹操为什么要禁止宫廷内玩棋了。
平日里，气氛严肃的侍中寺，此刻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棋盘而炒热了气氛。
士族派铁杆的中山张钧，阉党与士族间反复横跳的谯县曹炽，还有皇党派的乐松。
原本尖锐的身份立场与利益关系，此刻在棋盘的魅力之下，都显得无关紧要。
大家此刻纯粹的棋手，只为自己而战。
……
……
“哎呀，怎么又到下班时间了？”
“怎么你还想再来？”
“下棋？不，我要上班。”
“吾从未见过好上班如好色者。”
“哎呀，我忘记把沛国进宫的青花陶壶，送到长秋宫去了，惨了惨了，要被骂了。”
侍中寺的同僚，一旦聊起弹棋，就有一种寝室里的男孩子聊游戏的感觉。
谁的棋艺最臭，谁就是鄙视链的底端。
好在刘备不是棋艺最臭的人。
最臭的是光禄勋杨彪。
“咳咳。”
明明她是来没收棋盘的。
此刻，失败的夕阳照在杨彪的脸上。
她却输给了新手刘备，成了整个侍中寺。
不，应该说整个宫城最丢脸的人。
……
……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们把棋子和棋盘都收好，这是宫城里的最后一套弹棋了，别让杨赐那家伙发现。”
刘备抬头一看，棋盘之外已经聚集了还多一群人。
少府曹嵩、大司农张温、廷尉丁宫……甚至宗正刘虞也在一旁。
大家都是一副能不能也让阿姨我下一手的样子，
这些台阁里城府最深、胆量最小、野心最大的老狐狸们。竟然都齐聚在侍中寺。
一个个都把脖子伸得老长，竟然只是为了看棋。
至于刚才说话的人。
竟然是大司徒崔烈。
只听她咳嗽了两声，训斥道：
“宫里的弹棋都让杨赐那老古板给销毁了。”
“蔡邕手里的也被没收。”
“现在就剩这么一套。”
“你说宝贝不宝贝？你带着弹棋回侍中寺的事情，都在宫里传开了。”
崔烈这么说，刘备哭了。
这不得传到杨太尉的耳朵里去？
他才终于知道，阿大竟然是这么给他下套，让他和杨赐对垒。
虽然有点儿儿戏。
但好像也恰如其分。
三公九卿除了太常寺的杨赐之外，所有人都来了。
连疾病缠身的太尉刘宽也和病友侍中曹炽下了几手。
两个病号，霸场十几局。
生怕别人听不到她们在喊：“还有谁！！”
斗至傍晚，临近门禁。
最后一盘弹棋，是由大司徒崔烈，迎战太尉刘宽。
博陵崔氏一直是弹棋类的好手。
唐代有《弹棋歌》称赞：
【崔侯善弹棋，巧妙尽于此】
【蓝田美玉清如砥，白黑相分十二子。】
【联翩百中皆造微，魏文手巾不足比。】
弹棋有二十四枚棋子，白色各有六枚贵子与六枚贱子，黑色也是一样。
而这也呼应着门阀士族文化的兴起。
而博陵崔氏，则是唐代身份尊崇的门阀甲族。
因此原本没有身份高低贵贱的汉代弹棋游戏，
落到了崔氏手中，棋子也有了高低贵贱之分。
弹棋也成了崔氏证明高贵身份的贵族游戏。
夕阳垂落，宫灯点亮。
太尉刘宽饮恨落败，摘得桂冠的是崔烈。
得胜而起的崔烈，拍了拍刘备的肩膀，当众对说道：“玄德，你是我经过我手，才投到刘太尉府上的，你明天到我府上，我教你下弹棋，免得丢人现眼。”
众人对刘备投来羡慕的目光。
而杨彪因为输得太惨，只能勉为其难，承诺会为众人保守秘密。
众人都尽兴而归，整个朝野，只有杨赐一个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