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137.公孙瓒（十七）
太常寺前，杨赐与何进略微寒暄，两人相互见礼后，各自分散。
望着何进身着河南尹的官服，远远对自己施礼。
刘备也不敢怠慢，行过礼后，这才跟着小黄门步入禁中。
通常来说，禁中各殿分布以及宿卫情况是国家最高机密。
若是广而告之，岂不是阿猫阿狗都知道帝姬住在哪里？
因此，就算是做到侍中之位的刘备，看到禁中的殿堂和殿门，也难喊出名字，更不知是哪位中常侍当值。
据说，能够把南北二宫各殿各省，全都梳理清楚的人物。
除了宦官之外，就只有经历六朝的太傅胡广一人。
好在，刘备看过曹嵩送给他的宫廷规范，心知禁中有两座大殿最为紧要。
一座是帝姬寝宫，云台殿，乃是过往帝姬与内臣们商量国家大事的地方。
如果帝姬是实权天子，那么云台殿就是整个南宫最重要的宫殿。
另一座是太父寝宫，嘉德殿，乃是太父与外戚大将军等人谋划大事的地方。
如果帝姬年纪尚幼，还不能掌权。
那么，太父与大将军会代理帝姬执掌朝政，太父居住的嘉德殿，就是整个南宫的心脏。
在袁术火烧南宫之前，看守两座大殿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宦官。
火烧南宫之后，皇宫就落到了郎官，也就是士族的手中。
八年后，十常侍假传太父旨意，召何进入嘉德殿。
大将军何进就是这样稀里糊涂，死在嘉德殿的宦官之手。
因此，就算袁绍和袁术想救何进也救不了，禁中是宦官的地盘。
更何况，袁绍和袁术压根就不想救何进。
何进一死，袁术、袁绍就可以招呼卢植等人，拿起武器，杀进皇宫。
何进之死，可能也在计划之内。
……
……
跟着小黄门卑微的身影，脚踝前驱，行走在宫殿外的廊道上，
刘备头一次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试想一下，在一个住着三千名残疾人的医院里行走。
这里从医生到护士，从食客到厨子，全都是残疾人，只有你一个正常人。
而这条通往医院院长办公室的道路，又无比漫长，你会是怎样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在玩一款《寂静岭》般的游戏。
不过刘备很快就遇到了一个正常人。
那是一只袖珍的小手。
也许是因为刚刚堆雪人的缘故。
这只手非常红，有些肿。
她捏着刘备的衣袍不准刘备走。
说是“人”好像也不太对。
在封建社会，一个孩子在长大成人之前，根本就不算是人。
只能算是父母的私人财产。
哪怕父母买卖打杀自己的孩子，甚至家里没有肉，杀个孩子，也都是合法的。
因此，眼前的家伙，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七岁的道童。
头上有两个发髻，一左一右，都用布包着，就像两个麻团。
身上穿着小小的灰色道袍，上面打满了补丁，一块白，一块蓝。
似乎生活很拮据的样子。
嘴里喊着：“堆雪人。”
而且，看起来双眼无神，笨笨的，有些猥琐，不太会说话。
有几分《射雕英雄传》里郭靖郭大侠的憨厚味儿。
她捏住刘备的袍子，不准刘备走。
但她也不说，找刘备做什么。
刘备停下脚步。
小黄门转身对刘备行礼道：“侍中，莫要让陛下等急。”
刘备将道童的小手拿开。
可一下秒，道童又抓住刘备的袖子。
嘴里喊着：“堆雪人。”
她痴痴傻傻地盯着刘备的脸，仿佛在看世上最美妙的风景。
她的手很凉。
刘备把她的两只小手合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热了，才从她身边离开。
她伸出红红的小手，拉着刘备的袖子，就往走廊外的雪地里去。
完全不管刘备有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雪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雪人，全都是宦官们堆的。
宦官站在一旁，并不过来带走这孩子。
她们全都在看刘备的笑话，
因为，她们知道，刘备不敢拿这个孩子怎么样。
而刘备也清楚，她确实不敢拿这个孩子如何。
传说，汉少姬刘辩出生之前，刘宏害怕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夭折、
因而，把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寄送到一户道士的家里，隐姓埋名养育多年。
而这个身穿道袍的孩子，应该就是后来被董卓杀害的汉少姬刘辩。
“侍中，陛下召见，请不要再玩了。”
小黄门焦急地喊着刘备要走。
刘备却和这个笨笨的小道童蹲在一起，无所事事地堆起雪人。
刘备不光和小道童一起玩。
而且还和照顾小道童的另一位小宦官一起玩。
三人坐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唯有站在走廊上的小黄门，急得想揍人。
就在小黄门打算不成体统地大喊大叫的时候。
“嘘~”
一根修长的手指立在嘴唇边，冲着小黄门的耳朵微微吹起。
鸡舌香的气息从口腔传来，小黄门下意识僵硬住了。
因为这是只有高官才被允许享用的香料。
二十八年后，曹操曾给诸葛亮写信。
信上就写着【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
而这十一个字，一共有三层意思。
其中一层与权威有关。
……
……
廊道上，一位头戴貂蝉冠，身披大褂的黑衣宦官，挺直身子。
信手拍了拍小黄门的肩膀，容貌温润如玉，如同一位长姐在提醒自己胡闹的小妹。
这让小黄门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
转过身来，看到是大长秋赵忠、掖庭令毕岚，两位中常侍。
又见刘备、小道童、小宦官，四周都有专门的近卫保卫。
哪里还敢多言，低头退在一旁等候。
若是还不知眼前这个与道童玩耍的小宦官是谁。
那么这个叫左丰的小黄门，大概也不必在禁中继续任职了。
……
……
偌大的庭院，无数的雪花。
却只有三个人玩。
说是堆雪人，但其实更像是在做沙盘地图。
伏波将军马援可能是第一个发明军事沙盘的人。
而宫廷内的这位，自小跟随刘宽玩耍，又随胡广读书。
不只喜欢cosy，更喜欢玩拼图游戏，是一位大玩家。
小宦官拿起一个雪球，按在一处空缺，对小道童说道：
“这是云龙门，这是神虎门，你下次来殿中找朕的时候，可以从神虎门进来，神虎门的司马与城门侯，已经认识你，不会在为难你进来。”
小道童迷迷糊糊地点头，问道：“那么母亲，堆完了禁中，我们接下来堆哪儿？”
小宦官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接下来，我们堆北宫的德阳殿。”